“紫心家中又如何,可收到了紫心的親筆書信?”歐陽東遠又引著話題往另一個方向轉。


    聽到這個,楊紫心也隻好暫且壓下對歐陽東遠行為的不解,去關注徐子衝接下來所言。


    “楊府和唐府知道紫心丫頭被我們救了,也已經安心下來。不過楊府和唐府知道紫心丫頭身受重傷,都有意想來將她接迴家好好調養,被我以紫心傷勢不宜行動為由將他們攔下,也沒有讓他們派人跟過來麻煩。”徐子衝也無奈地順著話題轉過去。


    “可千萬別讓他們過來!”楊紫心說著不由羞赧地看一眼歐陽東遠。


    現在他們倆朝夕相處,山莊中的眾人不可避免,但若是這般形狀讓外人見了,還指不定怎麽想。


    可這麽急切地喊出來,又似乎有點欲蓋彌彰,楊紫心擔心地望了一眼歐陽東遠,怕他聽了會不高興。


    可是歐陽東遠卻仍舊淡淡地笑著。


    “我自然是知道的。”徐子衝應下,示意楊紫心放心。


    楊紫心這才鬆了一口氣,可心中又隱隱憂慮,不知道自己迴到楊府後,家中之人到底都會怎麽對待自己……


    三人用過午膳,徐子衝就有些心不在焉。


    楊紫心看在眼中,多少猜到了徐子衝的心思,便說:“徐大哥,你去看看徐敏敏吧,她每天一個人在廂房中用餐煉藥,肯定也很悶。”


    徐子衝的心思被楊紫心說破,不由轉頭看了她一眼,對上她溫柔的眼眸,徐子衝也有些感慨萬千:“紫心,你不怪敏敏將你害成這般模樣?”


    楊紫心一笑:“自然是怨過的,可是說來說去事情已經發生,再記恨也沒有用。”


    楊紫心早已有廖氏、楊紫月等人要恨,那其中的滋味她早已懂得,哪裏還想一味地再去恨人,更何況徐敏敏已經在補救了,楊紫心也不想心胸狹隘下去。


    恨一個人,實在是太累太消耗感情了。


    徐子衝滿懷感激,看向歐陽東遠,後者也向他溫和示意,讓他自去就是。


    徐子衝長長向兩人施禮,便轉身去看徐敏敏。


    幽暗的房間裏,藥香繚繞,徐敏敏坐在煉藥爐前黛眉緊蹙,抬手捂住胸口一動不敢動,那翻騰的血液好像就要噴湧而出。


    原來前幾日歐陽東遠情急之下踢過來的幾腳,到底還是把她弄傷了,可是她不願意泄露一點風聲。因為看到歐陽東遠那般模樣,徐敏敏自責深重,隻想借了歐陽東遠施加的痛苦來折磨自己。


    此刻徐敏敏血氣翻湧,卻紋絲不動,就怕自己體內的毒血噴出,會染壞了這一爐藥的藥性,反倒害了歐陽東遠和楊紫心。


    徐子衝已經走到門口,抬手輕敲了下徐敏敏的門:“敏敏,是我,我迴來了,你開門讓我進去看看你!”


    徐敏敏哪裏能動,別說去開門,就是張嘴說話都已經成為不可能。


    徐子衝兀自敲了一陣,沒有聽見裏麵傳來任何聲音,隻有藥香源源不斷地飄散出來。


    徐子衝知道,若是要煉藥,這煉藥人總歸不是在守著,就是出門尋藥材去了。聽見屋內沒有聲響,徐子衝第一個反應就是徐敏敏去尋藥了,第二個反應就是,徐敏敏若是真在裏麵卻不應聲,那就是在責怪自己不願相見。


    無論是哪一個,徐子衝都沒有理由再留在門口,便歎了口氣,轉身離開。


    徐敏敏聽見徐子衝走開,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噴出來,濺到燃燒的爐火上,頓時一股紫煙冒出,屋內插著的一顆鮮嫩草藥,瞬間被蔓延出來的氣體熏得焉了吧唧。


    抬手將嘴邊的血跡抹去,徐敏敏微微瞌上雙眸,低聲自語:“啊……又要重新煉藥了。”


    於是,第二天的藥來得特別晚,歐陽東遠和楊紫心因為少了徐敏敏的每日晨藥,這一上午都過得很不舒服,這時他們才知道,徐敏敏這解毒這件事上用了多大的心思,又提供了多大的幫助。


    直到這時,楊紫心才真正對徐敏敏先前的瘋狂舉動多了幾分諒解。


    此刻,徐敏敏拿著藥過來,一臉冰霜地丟給楊紫心,又轉身如以前那般,溫柔地將藥丸送到歐陽東遠的手中。


    楊紫心低聲道:“謝謝你,徐敏敏。”


    好像以為自己聽錯了,徐敏敏轉頭詫異地看著楊紫心:“你說什麽?”


    “謝謝你。”楊紫心真誠地揚起笑臉,對徐敏敏說道。


    徐敏敏反而有些局促,蒼白的臉上竟然露出一絲暗紅,抿抿嘴唇,就快步走了出去。


    楊紫心見她這般模樣,不由一笑,對歐陽東遠說:“原來她是這般容易害羞的女子。”


    歐陽東遠也不由有些意外:“徐敏敏心思敏感,也許我們從前都因為她一身毒,才無意識就將她看做怪人,這才使得她的性子越來越孤僻難尋吧。”


    楊紫心點點頭,覺得歐陽東遠所言有理,目光卻不由落在歐陽東遠身上,這才遲鈍地發現他這般模樣,當真是比前幾日清減了不少,連嘴唇的血色都暗淡了許多。


    反觀自己,楊紫心到了這日,已經感覺不到多少疼痛的酸楚了。


    她忍不住生出一些錯覺,自己這條命就是拿著歐陽東遠的命來交換的……


    這種想法讓楊紫心不寒而栗。


    楊紫心再也壓抑不住,出聲去問歐陽東遠:“師父,你當真沒事麽?為我療傷肯定很傷害你自己的身體吧?要不然我們這幾日就先停一停?”


    一連串的問題,直接表達出楊紫心對歐陽東遠的關心,這暖暖的問候,讓他心中也熱絡起來。


    “我沒事。”歐陽東遠笑了笑,相比前一段時間的清淺,這時的他更多了幾分疲憊。


    楊紫心知道歐陽東遠必然是在逞強,就說:“師父,不如我們去外麵走走吧?你這幾日飯也吃得不多,在外麵散散心,總歸是好一些。”


    歐陽東遠沒有再毒發,可身體卻日漸虛弱,此時隻想好好躺著休息,可楊紫心出言相邀,歐陽東遠又豈有不赴約之理?


    勉強撐起身子,歐陽東遠卻沒有讓楊紫心察覺到他一絲的勉強,抬步走在楊紫心身前。


    冬天已經快要過去,天空也有些許陽光透出,不甚溫暖,卻也不至於讓人很寒冷。


    兩人在院子裏走著,一時又不知道說什麽好。


    許是氣虛,歐陽東遠也沒走多遠,便突然踉蹌一下,差點摔倒在地。


    楊紫心在稍後方見了,趕緊就伸手去扶他,幫他把身子穩住了。


    然而兩手相交,楊紫心才發現,這歐陽東遠的手指有多麽冰涼刺骨,簡直就是沒有溫度!


    “師父,你很冷麽?”楊紫心驚唿,明明歐陽東遠已經穿著厚重的毛裘衣衫,可是卻似乎一點效果都沒有。


    歐陽東遠垂眸見自己的手從楊紫心那邊抽迴,一邊看著她笑道:“也許是外麵的太冷了。”


    楊紫心眉頭皺得死緊,歐陽東遠越是對她笑,她就越是覺得心慌,甚至覺得歐陽東遠的笑靨仿佛即將透明,隨著這冬末的風一吹,就要四散開來。


    楊紫心真的很害怕,下一刻就要離開這虛妄的山莊,這幾日與歐陽東遠相處,簡直就像是一場夢一般!


    即甜美又隱藏著深深的可怕!


    楊紫心心念一動,從懷裏掏出一顆珠子,遞到歐陽東遠手中:“師父,這是你送我的暖玉珠,你快拿著暖一暖。”


    那暖玉珠上不但有它本身的暖度,也還有楊紫心身上的一層溫熱。


    歐陽東遠握在手中,細細摩挲,清淡的笑容好像深深陷入了迴憶,就連歐陽東遠自己都沒意識到,他這一刻的晃神。


    楊紫心顧不得那麽多,伸手就握住歐陽東遠,將他的神思拉迴,強迫他將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師父,你看著我,紫心就在這裏,你不要迴憶,不要去想過去的事情!”


    謝氏過去就是這樣,在她臨死的前幾天,她就是常常露出淡淡的表情,慢慢地一遍遍迴憶少女往事,緩緩的笑,就這樣笑著笑著就在某一刻永久定格了……


    楊紫心心中懼怕不已,生怕歐陽東遠也如自己的母親這般!


    這一刻那種恐懼就像是潮水,瞬間沒過楊紫心的頭頂,逼得她喘不過氣。


    歐陽東遠抬頭注視楊紫心驚懼的模樣,有幾分吃驚也有幾分安撫:“紫心,你別哭,我知道你在我身邊。”


    那笑容像是有魔力,讓楊紫心一顆驚懼的心慢慢穩了下來,一抬手,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然已經淚流滿麵……


    也就是從這一日起,歐陽東遠和楊紫心的角色像是對調了一般。


    楊紫心不再是被歐陽東遠小心追隨著,生怕她不知何時毒發了,而他不在她身邊的那個人。


    反倒是楊紫心現在時時刻刻不願意離開歐陽東遠,絮絮叨叨說話也好,沉靜相對也好,總之就是不讓歐陽東遠有一刻發呆。


    歐陽東遠都有些失笑,看著楊紫心執拗的行為,隻能寵溺地微笑,耐著性子強打精神任由她折騰。


    徐子衝在旁邊看入眼中,心澀不已。


    明明是兩個相互為著對方著想,不到最後一刻都不肯放手的人,偏偏卻要遭受這樣的折磨。


    徐子衝沉沉歎氣,轉身就對上長廊陰影處站著的徐敏敏,見她麵色蒼白卻又露出倔強而委屈的神情,徐子衝想要埋怨的話也說不出,隻恨那天的自己,非要求著歐陽東遠出手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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