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並沒有去東宮,依照歐陽東遠的習慣,這個時間,他是會留在棋舍當他的青雲公子。


    徐子衝正歪在院子裏曬太陽,突然見到白薇閃身從天而降,差點沒把他嚇得從躺椅上跳起來。


    “白薇,你怎麽急著迴來了?不是讓你去保護紫心丫頭,莫不是她出什麽事情了?”徐子衝上前就一連串的咕噥。


    白薇難得理會徐子衝嘰嘰歪歪的,掃開他就往亭子裏的青雲公子而去,順便丟下一句:“我就不喜歡走正門,怎麽樣?”


    徐子衝目瞪口呆,在後麵看著白薇嫌棄自己的背影,仰天長歎:“現在世道怎麽了?連個小丫頭都看不起我了?”


    當白薇直接從院子外麵跳進來時,青雲公子就已經放下手中的棋譜,轉身去看白薇。


    走進亭子,白薇將懷中的信封掏出來遞給青雲公子,淡聲說道:“這是大小姐給太子的。”


    青雲公子手一頓,心中又塞了起來,為什麽紫心會給歐陽東遠遞信?她是不是喜歡歐陽東遠多一些?


    像是看出青雲公子又在自己吃自己的醋,白薇又將楊紫心說他是雅人並會為他處理俗事的話重述了一遍。


    青雲公子聽完了,臉上的笑意才又恢複了一些。順手將信封拆開,青雲公子匆匆掃了一眼紙上所述,麵具下一雙好看的眉頭就緊緊皺了起來。


    “屯糧?”青雲公子大惑不解,“世道太平,今年糧食又多有富餘,何須存糧?再說存鹽……”


    皇族鹽商向來把持得很緊,哪怕自己是太子,想要存鹽,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


    之前楊紫心和花想容在屋內談論的時候,白薇就一直在屋頂,雖然沒有心去探聽楊紫心和花想容的對話,但她習武之人天生靈敏的耳力,也讓她多少聽到了一些。


    “公子,先前大小姐也有讓花想容大量購買糧食,語氣倒不像是在開玩笑。”白薇便如是說道。


    “紫心也要買?”青雲公子不由重視起來,楊紫心向來做事縝密小心,如果不是事關重大,她是不會輕舉妄動。


    隻是,她又為何會特別告訴太子身份的自己,難道這件事還關乎到天下民生?


    “看來,歐陽東遠也該去探探病了。”青雲公子起身將信封收進自己袖中,迆迆然往棋舍內走去。


    徐子衝正站在亭子邊上,聽了青雲公子的話,就一撇嘴:“嘖,少裝了,還不就是想去看紫心丫頭。”


    青雲公子斜眼掃過來,徐子衝立刻抬手捂住嘴,又幹幹一笑,追上去:“也帶上我嘛,我也好久沒見紫心丫頭了,同去同去!”


    這次不等青雲公子有所表示,白薇就一手拉住徐子衝的後衣領,冷聲道:“公子和大小姐談正事,你去湊什麽熱鬧,不準去!”


    這個沒眼力勁兒的徐子衝,就喜歡去當電燈泡!


    被勾住衣領,徐子衝堂堂男子漢也不高興,當下就巧妙轉身從白薇手裏轉了出來,一邊反手去敲白薇,一邊說:“不去就不去,可你這丫頭也忒沒大沒小了吧!吃我一個爆栗子!”


    白薇眉頭微蹙,動作迅速地閃開了,小腿一彈就一腳踹在徐子衝膝蓋上,直接就把徐子衝給踢到差點匍匐在地!


    “哎呦!”徐子衝痛唿一聲,剛穩住身形,白薇的冷嘲熱諷就已經到了耳邊:“就你這樣子,從來就沒在我手下走完過一百招,何必再自取其辱?”


    從徐子衝認識白薇開始,白薇就已經是暗衛裏數一數二的高手了。


    盡管徐子衝也是從小習武,放到江湖上,他的武藝也已經是中上水平了,卻也抵不過變態式訓練出來的白薇。


    因此兩人過招,白薇每每都是一百招之內就將徐子衝擊敗。白薇還曾嘲笑徐子衝說要保護青雲公子,結果連自己這個暗衛都打不過,頂多是個能拿到明麵上糊弄人的花槍罷了,氣得徐子衝連連發狠練了三個月,再打,還是輸……


    所以,這也是青雲公子為什麽要派白薇去保護楊紫心的緣由之一。


    此刻徐子衝滿臉悲憤,偏偏又拿白薇沒辦法,誰叫自己身手不如這武藝變態的白薇,隻能默默蹲迴院子角落畫圈圈了。


    青雲公子已經換裝完畢,翩翩佳公子的歐陽東遠拿著楊紫心送的前朝名扇,從後門繞出去之後,就坐上了去楊府的馬車。


    歐陽東遠依然沒有走正門,畢竟太子這個身份太打眼,貿貿然和楊紫心接觸過甚,難免會給楊紫心帶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於是馬車停在了緊挨楊府的小巷子裏,歐陽東遠從馬車上下來之後,便偷偷從早就既定的秘密路線裏摸進了楊府,直奔楊紫心的院子而去。


    白薇自然已經迴到了院子裏,知道歐陽東遠要來,也已經先和楊紫心提前說了,這會兒楊紫心正端端正正坐著等歐陽東遠偷偷大駕光臨。


    於是歐陽東遠夾著寒風進門來時,就已經看到楊紫心給自己泡好了一杯茶。


    “太子,好久不見。”楊紫心今天是要和太子商量事宜,而不是和歐陽東遠閑聊,因此連氣勢都大不一樣。


    歐陽東遠稍一挑眉,麵上就有些不悅:“紫心,你風寒還未好,怎麽就隨意下床?醫師可是說了,你身子虛,風寒容易反複發作。”


    他怎麽知道的?


    楊紫心心中第一個念頭就冒了出來,滿目疑惑地看著歐陽東遠,明明他就是自她病後第一迴來探望自己,怎麽卻連醫師的話也一清二楚了。


    白薇在楊紫心身後側瞥了一眼歐陽東遠,輕聲咳嗽一聲以作提醒。


    歐陽東遠一愣,才反應過來自己關切之下又說漏了嘴。


    好在楊紫心也並不想太過深究,便指客氣地迴了:“多謝太子關心,紫心的身體已經好了許多了。”


    歐陽東遠隻好尷尬地點點頭,兩人稍稍靜默了一下,白薇便識相地帶著秋菊、冬梅走了出去,將空間留給了兩人。


    歐陽東遠就拿出楊紫心遞給自己的信封,問道:“紫心,我此次來是為了這個,若要辦成此事不易,能否為我解惑一二,也好讓我知道辦此事是否值得?”


    “太子,若我說沒有證據,你當何如?”楊紫心端起麵前的茶杯輕輕喝了一口,眼神裏卻沒有一絲開玩笑的意思。


    歐陽東遠也不由認真起來,盯著楊紫心美麗的雙眸看了半晌,莞爾一笑:“紫心說的話我自然相信,隻是不能給我一個理由麽。”


    楊紫心看著冒著嫋嫋熱氣的茶水,又瞥一眼窗外有些灰暗的天空,突然歎了一句:“真的要下雪了呢。”繼而又轉頭看向歐陽東遠,似笑非笑,“太子一定要一個理由,那我就隻能說,紫心是得到了一位聖僧指點,太子滿意麽?”


    歐陽東遠下意識地跟著楊紫心望了一眼窗外,兩道濃眉就緊皺了起來:“紫心的意思是,今年會有雪……”


    “紫心什麽都沒說。”楊紫心打斷歐陽東遠的話,要怎麽做她已經告訴了歐陽東遠,信不信就在於歐陽東遠自己了。


    而“雪災”這個詞已經在歐陽東遠心中來迴縈繞了,存糧也好,屯鹽也罷,可不就都是能圍繞雪災這個關鍵詞。


    歐陽東遠靜靜看著手中的扇子,腦中卻思索了半晌。


    楊紫心也不急,緩緩喝著麵前的茶等著歐陽東遠思考。


    這不僅僅是歐陽東遠需要賭,就是楊紫心自己也在賭,賭歐陽東遠到底有幾分信任自己。


    終於,歐陽東遠嚴肅的麵容上重新露出笑容:“好,我會按照紫心所說,暗地裏屯糧和鹽。”


    雖然表麵鎮定,但聽到歐陽東遠這麽快就應承下來,楊紫心拿杯子的手還是不由微微抖動了一下。


    再抬眸,楊紫心就是璀璨一笑,這把她賭贏了。


    “歐陽東遠。”楊紫心盯著歐陽東遠深邃的眼眸,瞳孔裏的光芒異常閃亮,粉嫩的紅唇輕啟,一字一句都帶著強大的氣勢,“你今日信我,我自會助你。”


    這樣耀眼到幾乎讓人無法直視的楊紫心是歐陽東遠從來未曾見過的,哪怕是青雲公子,這樣的楊紫心也太過陌生。楊紫心清秀美麗的臉上笑容有些魅惑,又隱隱帶著殘忍,這樣誘人的笑容太危險,更讓人無法超脫出去!


    歐陽東遠隻覺得那一刻自己的唿吸都凝滯了,看著楊紫心怎樣也移不開眼睛。


    楊紫心很快就將表情斂去,低頭抬起皓白的手,輕輕執起白玉茶壺,為歐陽東遠又添滿了熱氣騰騰的一杯茶。


    “太子,請用茶。”


    清亮的聲音將歐陽東遠從思緒中喚醒,他看著楊紫心喃喃道:“紫心,你到底是誰?”


    楊紫心握著杯子,看向歐陽東遠,知道自己剛才氣勢太強,怕引起歐陽東遠的懷疑,畢竟重生這等事情太過駭人聽聞了,她可不想被人看做是怪物。


    遂即,楊紫心又恢複平常的俏皮,衝歐陽東遠眨眨眼睛:“太子說什麽?紫心聽不懂,紫心不就紫心麽。”


    歐陽東遠幾乎都要疑心先前自己是不是看花眼,卻無法再從楊紫心身上看出破綻,隻能端起茶杯喝茶,哪知茶水太燙,一下就把他的舌頭燙到了!


    “啊!”歐陽東遠輕唿一聲,立刻就想把茶吐迴去,可下一刻又想起自己在楊紫心麵前的形象,硬生生又把茶咽了下去,燙得他口中火辣辣,臉上也瞬間麵紅耳赤!


    楊紫心一驚,可看到一向高高在上的歐陽東遠憋成這個模樣,反倒忍不住笑了起來。


    歐陽東遠一臉苦悶,可看到楊紫心掩嘴輕笑,也被自己逗笑了。


    楊紫心笑著,心中也鬆動了一些,不由出聲又提醒道:“太子,還有一事,紫心也需多言一句,三皇子不可不防。”


    聞言歐陽東遠又是一驚,歐陽華一直野心勃勃這件事被掩蓋得很嚴實,自己這邊也是最近才從歐陽華些微的小動作上察覺了一二,可如今看楊紫心的表現倒像是知道了許久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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