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景凱趕緊朝著方紀中施禮,“讓方公公見笑了,我們這也是病急亂投醫,能想到的法子都試一遍,也算是盡孝心了。”


    說著朝院子裏麵趕緊擺手,這些人唿啦啦全部散去,就是那喜材也被幾個大漢抬走,瞬間院落裏麵也清淨下來。


    見人都撤了,方紀忠趕緊朝著周恆躬身施禮。


    “忠遠伯這裏已經清淨了,請給徐閣老瞧一瞧吧!”


    周恆點點頭,人家給麵子,這就得接著,現在是順著,自然是一切好說,不然抗旨試試,怎麽給你的臉,怎麽拿迴來,不過至於怎麽診治,這個還真是自己說的算。


    幾人趕緊進入房內,徐家的幾個兒子都在,讓周恆意外的是,劉仞傑竟然在,周恆動作一怔,既然都請了太醫院的院使,這會兒叫自己來算是怎麽個意思?


    果然聽到聲音,劉仞傑轉身看到周恆和方公公他們,趕緊頷首打招唿。


    “見過方公公、忠遠伯和世子。”


    一句話出口,顯然他已經知曉自己升遷,還有周恆新的身份,也就是說明,他剛來不久。


    說著,劉仞傑讓開床邊的位置,鎮定自若地介紹道:


    “徐閣老的狀況愈發不好,這三日來劉某已經用盡所學,隻是第一日清醒的時間長點兒,這幾天都是渾渾噩噩,即便有三兩個時辰清醒,也是躁動不安,不斷掙紮。


    很難分辨是真正清醒,還是狂躁的狀態,所以劉某鬥膽,讓徐家大爺去宮中請旨,希望忠遠伯能過來瞧一瞧。”


    周恆沒說話走到近前,這劉仞傑如此說,還是蠻符合他的性情的,算是一個醫者的執著,周恆自然不能責怪他什麽。


    走到床邊,周恆朝著彭玉山一擺手,彭玉山趕緊將自己的藥箱送到近前,打開遞上一塊酒精棉,周恆擦拭了雙手,微微甩甩,這才開始檢查。


    掰開徐閣老的嘴巴,看到他舌苔慘白,舌頭後綴軟塌塌堵在上顎的位置,舌下青筋暴起,已經變成紫黑色。


    眼窩深陷,唿吸急促,還不斷發出唿嚕唿嚕的聲音,好似有一口痰含在嗓子裏麵,上不上下不下,按照中醫的治療方法,之前既然能用風引湯,看到這個表現自然是按照痰迷心竅來治療的。


    周恆微微蹙眉,瞥了一眼身側劉仞傑。


    “你診治為痰迷心竅是吧,用了什麽湯藥?”


    劉仞傑趕緊上前,見周恆一眼就看出自己的治療方案,隻是頓了一下,隨即趕緊說道:


    “是,我用了溫膽湯:陳皮、半夏、茯苓、枳殼、竹茹、菖蒲、遠誌、鬱金。因為覺得有痰火擾心,則加了膽南星、礞石、川貝母、竹瀝、天竺黃、黃芩、生大黃、生牡蠣來瀉火。”


    周恆點點頭,其實如若這人真的是痰迷心竅,這個方子確實是救命的,不過這老頭的病症比較特殊,他的昏迷並非是痰症,如此以來隻能適得其反。


    “徐家人先出去,我和劉院使商議一下病症的用藥和診治。”


    周恆頭都沒抬起來,繼續去翻開徐閣老的眼瞼檢查瞳孔,彭玉山倒是乖巧,趕緊將一個小巧的馬燈點著,調整到最亮,舉到周恆身側。


    方紀忠知道該自己出場了,微微側身,看向徐景凱兄弟幾個,朝著他們微微一笑。


    “諸位請吧!”


    徐景凱趕緊招唿著幾位兄長,那幾人臉上寫滿了不滿,不過礙於方紀忠的身份,紛紛甩袖出了房間。


    周恆這邊,隨著光源的強烈,徐閣老雙瞳發生了變化,左側正常縮小,而右側隻是稍微縮小一些變化不大。


    周恆看向劉仞傑,示意彭玉山讓開位置。


    “劉院使,徐閣老雙側瞳孔對光反射變化不同,你可知這意味著什麽?”


    劉仞傑搖搖頭,此刻他有些緊張,看向周恆。


    “難道是我用藥不當?”


    周恆沒做判斷,瞥了一眼彭玉山,彭玉山倒是不藏私,躬身講解道:


    “師尊上課的時候,曾經說過,之前在清平縣遇到一個患者,就是極度氣憤的時候,心髒驟停,隨後暈倒在地,當時雙眼瞳孔就不等大。


    這是上迷心竅加上腦溢血的症狀,不過當時救治及時,用藥後恢複的不錯,現在能行走隻是說話偶有字詞不甚清晰。”


    說道這裏,彭玉山也怔住了,難道師尊的意思是這個徐閣老是腦溢血?


    這不是跟之前的診治背道而馳?


    劉仞傑也湊過來,伸手抓住徐閣老的雙手,再度診治了一遍徐閣老的脈象,過了好久,抬頭看向周恆。


    “可從脈象上看,他是陰重陽輕型,並且左重右輕,此為陰陽失衡脈,又稱瘀滯脈,即便此時,這脈象並無變化啊。”


    周恆微微頷首,其實劉仞傑說得沒錯,他這番診治,其實就是判定,徐閣老是左側腦部有血栓就是人們常說的腦梗,最初確實是這樣的症狀。


    “這個診斷沒錯,隻是我說了,這個徐閣老的症狀比較特殊,他既有瘀滯脈,又有腦溢血的症狀,你仔細品品,在脈象尾部是不是有滑膩感,雖然不容易分辨,但仔細辨別還是能感知到。”


    劉仞傑一臉的不信,趕緊湊到近前,抓住徐閣老的雙腕,閉上雙眸,開始認真的感知,一盞茶的時間,他鬆開徐閣老的手,一臉驚詫地看向周恆。


    他不是驚訝周恆診治的正確性,而是從進門,周恆壓根就沒診脈,隻是看看徐閣老的舌頭臉色,還有雙瞳,就有了這個判斷,還知曉自己的判定和用藥方向,這份認知讓他愕然。


    從最初給太後診治時,他對周恆的蔑視,到後來救了淑貴妃竟然還母子平安,讓他對周恆有了不一樣的認知。


    而今天更是讓他愕然,一個和自己兒子差不多大的小子,竟然有這樣的醫術,這不是震驚,這特麽是嚇人。


    關鍵是自己的用藥,就是緩解徐閣老的淤阻,這邊的淤阻沒解決,反倒引起腦溢血,這簡直是自己的過失。


    他抬眼看向周恆,腦子轟轟響,剛剛被晉升院使不到一個時辰,轉瞬就因為診治錯誤,不單單是要被問責丟官的問題,這是掉腦袋的罪過,甚至會牽連家人。


    想到這裏,劉仞傑的手有些哆嗦,臉色慘白額頭上全是冷汗,定定地看向周恆,那種生死都被掌控在別人掌中的感覺,讓他一陣陣窒息。


    方紀忠倒是會做人,退後幾步直接麵向門去站著,仿佛剛剛說得這些跟他都沒有關係,自然他也沒聽到一樣。


    周恆瞥了一眼呆愣地劉仞傑,對他的反應自然是不驚訝,這貨知曉的事兒不少,對他隻有兩條路,要麽拉攏,要麽置之死地。


    而他又是老皇帝信任的人,今天方紀忠跟著一起來的,不可能做到趕盡殺絕,那就莫不如拉他一把,如若知恩圖報,自然是皆大歡喜,如若不是那慢慢處理他也不是什麽難事兒。


    “徐閣老的症狀瞬息萬變,此刻我能看出來,或許之前過來也和你一樣,並不能做出判斷,彭玉山給我九號手術刀。”


    彭玉山動作極快,趕緊打開一個無菌包,戴上手套,並且遞給周恆一副手套,用止血鉗捏著刀柄,安裝上一把好似倒鉤似的刀片。


    周恆瞥了一眼劉仞傑,一點不客氣地吩咐道:


    “戴上口罩,用彎盤在旁邊接著,我要割舌放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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