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財點點頭,臉上少了一絲怯懦多了一點兒自信。


    “麵食小的最在行。”


    “那就去擀麵條。”


    旺財應聲而動,掀開麵案上的蒙布,切了一塊麵。


    手腳麻利地將麵擀成薄薄的餅,然後將麵餅撒上一些粗麵折疊起來,隨著菜刀翻飛,快速切成細條,抖散。


    周恆點點頭,刀工沒得說,快趕上自己了。


    正好此時水已開,將麵丟入沸水中,不多時麵熟了,周恆找來兩隻碗,雜役將麵盛出放在碗底。


    “旺財去將醬製好的馬肉撈出來一塊,每碗切上幾片。”


    旺財趕緊照做,周恆用湯勺攪動了一下燉煮馬肉的湯汁,肉香濃鬱鹹鮮適中,將湯汁淋在擺放了肉片的麵上。


    最後,淋上幾滴芝麻香油,撒上一些香蔥和香菜碎,將麵碗放在托盤裏麵,同時放了一碟醋,端起就走,出門不忘迴頭看一眼旺財。


    “看好了我的醬馬肉,如若沒丟,晚上我獎勵你一塊帶迴家吃,留下兩塊送梅園,剩下的大家分了吃。”


    旺財差點兒感動的哭了,一下子跪在地上。


    “多謝周老板,旺財給你磕頭了。”


    周恆沒多說話,古人為了一口吃食,在這艱難的世道討生活極為的不易,旺財的眼淚,戳中了周恆心裏最柔軟的一處。


    看來醫館要好好經營,至少讓他們和家人不至於挨餓受凍。


    深吸一口氣,周恆端著托盤上了二樓。


    正巧見到張嬸子站在一號病房門前,見周恆親自端著餐盤,趕緊快不過來,接了過去。


    “老板,這是......”


    “剛剛劉大人送來的鴿子湯,我看劉小姐沒喝兩口,此刻麻藥的藥力過了,可以吃些軟爛的食物,你將這兩碗麵端進去吧。”


    張嬸子抬眼看看周恆,笑容染上眉梢。


    “周老板對劉小姐照顧的真周到,尋常大夫不會如此照顧病患。”


    周恆一怔,這句話太具有暗示性了,人家是未出閣的姑娘,雖然大梁國民風開化,街上很多女子都三三兩兩出來閑逛,也沒有遮擋麵紗或者幕離,可這手術就不一樣了,碰上個嚼舌根的,豈不是損人名譽。


    想及此,周恆臉上瞬間嚴肅了兩分。


    “劉小姐是迴春堂第一個患者,給她手術不是為了名利,我隻是不希望她那樣無望的活著,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你們服侍劉小姐要謹慎,我不想讓人知道她在這裏手術的事兒,免得今後有人亂嚼舌根。”


    張嬸子趕緊屈膝,畢竟手上端著麵,微微有些惶恐地垂下目光。


    “周老板贖罪,老婆子妄言了。”


    周恆微微點頭,沒說別的朝樓下走去。


    一號病房一個細小的門縫隨即關閉,春桃躡手躡腳跑迴劉秀兒的床前,伏在劉秀兒耳邊將剛剛聽到的複述了一遍。


    劉秀兒聽完沒說什麽,微微揮手,正巧張嬸子端著麵走了進來。


    臉上還是一貫的笑容,“劉小姐用餐吧,周大夫說你適合吃些軟爛的食物,正好做了兩份麵,你和春桃就在這裏吃吧。”


    春桃一臉緊張,趕緊站起身。


    “張嬸子,這怎麽好意思,奴婢服侍小姐用餐後,跟著您下去吃就好。”


    張嬸子趕緊擺手,拽過來一個帶輪子的小桌子,放在床邊。


    “你現在要衣不解帶地伺候劉小姐,別拘於禮數,抓緊用膳。天色已經不早,然後服侍劉小姐服藥,早些安寢,至於洗漱,劉小姐暫且不便沐浴,我一會兒送來些熱水,你給劉小姐擦拭一下,門口的隔間有恭桶,那是周大夫專門給病患設計的,用過之後喚我便成。”


    聽著如此仔細的吩咐,劉秀兒朝張嬸子笑了笑。


    “那就煩勞張嬸子,帶我謝過周大夫的安排,這一切太細致了,我們女人家都想不到如此詳盡。”


    張嬸子掩著嘴笑了起來,“看著劉小姐高興,我老婆子也跟著喜氣,我就不打擾二位用膳了。”


    說完微微欠身,出去將門帶上。


    春桃趕緊扶著劉秀兒坐直了些,將麵放在劉秀兒麵前。


    “小姐可用奴婢喂您?”


    劉秀兒白她一眼,“我自己來,不知這是什麽麵,聞著好香,比兄長做的鴿子湯感覺誘人。”


    春桃一臉的苦相,“小姐,趕緊吃吧,快壓壓那鴿子湯的味道。”


    麵碗送到劉秀兒麵前,香氣更加濃烈,一絲笑意在其唇邊蕩漾看。


    “味道真香。”


    ......


    轉瞬已是九月初十。


    劉秀兒術後已經八天,迴春堂開業的事宜準備就緒。


    馬令善和和德勝的學習,也告一段落。


    周恆算了算日子,開業的日子就定在今天,也不大張旗鼓,就放鞭炮慶賀一下。


    正好趁著人少,可以讓馬令善他們練練手,這成藥的開方已經練習多日,應該沒有問題。


    按照計劃,明日是朱筠墨吃最後一顆藥的日子,無論是京城還是大同,此刻全都沒有動靜,這讓周恆有些摸不清狀況。


    甩甩頭加快了腳步,直接上了二樓,劉仁禮早就等候在此,見周恆上來,趕緊走到近前,急切切地說道。


    “你怎麽才來?”


    周恆微微抱拳施禮,“見過劉大人,剛才在梅園給貴人瞧了一下所以耽擱了。”


    瞬間,劉仁禮的怨念全沒了,抓著周恆的袖子走到角落。


    “你跟我說說,秀兒這肉癭不會反複吧?”


    劉仁禮的這一問,讓周恆一怔。


    他平日隻是對劉秀兒的事兒關心,不過關於診治方麵不甚了解,這個甲狀腺良性腫瘤的複發確實有一定的比例,不過隻要經常複診監控,不會有什麽問題,他怎麽有此一問?


    “這是個概率問題,隻要控製好飲食,定期複診,不會有什麽問題。”


    劉仁禮一聽,鬆了一口氣。


    “嚇我一跳,你說不會複發就好。”


    周恆一頓,這是要自己口供?


    “大人,我的意思是注意複診和定時監控,不會有什麽大問題,而不是說這個病,完全不會複發。不知大人為何有此一問?”


    劉仁禮眉頭緊蹙,瞥了一眼病房的方向。


    “秀兒說,她研究過很多醫書,這肉癭即便摘除,也容易複發,而且會更大,所以讓我將之前的婚事退了,不作他想。”


    周恆一挑眉,“劉小姐竟然熟讀醫書,這個不容易,要知道很多醫學古籍都晦澀難懂,周某佩服。”


    劉仁禮抬眼看看周恆,“你這人,怎地斷章取義,我這在擔憂秀兒的病症是否會複發,畢竟她已經十六了,那婚事豈能隨便退了?”


    周恆真不知道該如何迴答,退婚在這樣的朝代,是天大的事兒,退婚相當於休妻,除非犯了七出,無子、淫佚、不順父母、口舌、盜竊、妒忌、惡疾。


    如此論下來,這惡疾勉勉強強算是沾邊,不過看著劉仁禮擔憂的樣子,完全不像是劉秀兒要提出退婚的,如若對方以此退婚確實有些過分。


    “不知,劉大人可曾婚配?”


    劉仁禮一怔,“沒有。”


    “那劉大人貴庚?”


    “二十有五。”


    “那劉大人為何不曾婚配?”


    說著,周恆的目光下移,落在劉仁禮腰帶之下的位置上。


    劉仁禮臉上一紅,揮袖怒了。


    “休要亂瞄,我康健的很,隻是憂心秀兒,未曾婚配,萬一娶了一個不是賢良的,對秀兒冷眼對待,我豈不是悔死?”


    劉仁禮的這番話讓周恆一陣無語,抬眸看看激動不已的他,試探般問道:


    “難道是夫家想要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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