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去了清平王府?”聽到影衛的匯報,埋首在大堆折子中的皇帝抬起頭,眉峰微微皺攏,似乎這才想起,付雲溪謝言與清平王夫夫關係的確親厚,謝言就不說了,當年他們大婚的時候,付雲溪就主動暴露了他與清平王夫夫交情匪淺的事實。“是的,在那之前,慕容禦夫夫和景熙然夫夫也都去了王府。”影衛躬身畢恭畢敬的迴道。“嗯,朕知道了,先退下吧。”難得的,皇帝竟沒有動怒,擺擺手就揮退了他,等到禦書房裏隻剩他和一幹伺候的太監後,皇帝放下朱砂筆,往後靠著龍椅椅背:“小安子,你覺得他們有沒有可能是裴元冽夫夫叫迴來的?朕總覺得他們迴來的時機太湊巧了。”“陛下,奴才愚鈍,不敢妄言。”楊安小心翼翼的看他一眼,低眉順目的垂首站在一旁,換做是幾年前,他絕對不會如此,幾年後的現在,他與皇帝隔了心,伴君如伴虎,很多話他都不敢再隨便亂說了。“愚鈍?”睜開眼斜睨著他,皇帝輕哧一聲,發出淡淡的冷笑,愚鈍的人可不會在他身邊伺候十幾年還安然無恙,他知道,因為他的猜忌,小安子也變得不像是小安子了,記得父皇還在世的時候曾說過,皇帝就是孤家寡人,不能信任任何人,也不被任何人信任,當了十幾年皇帝,他漸漸明白這個道理了。“都退下吧。”“是。”或許是想得太多,皇帝沒來由的疲憊,擺手揮退了所有伺候的人,一時間,偌大的禦書房就隻剩下他一個人了,大概二十多年前吧,他剛成年不久,一直佯裝不在乎他們的父皇在這裏秘密召見了他和母後,他很認真的詢問他們,是要一世無憂還是這大秦天下,他的選擇,毋庸置疑,之後父皇就開始布局了,幾年後,伴隨著太子皇兄被誅,皇後自盡於乾元正宮,後族全部被誅滅,出身卑微的母親登上了後位,在剿滅所有可能會阻礙他的人之後,父皇還沒來得及立他為太子就撒手人寰了,隻留下一份將皇位傳給他的詔書。剛開始登基的幾年,他也想做出點成績來讓不服他的文武百官們看看,證明自己的能力不輸給太子皇兄,可是,他把一切都想得太簡單了,文有內閣,武有衛氏,他這個皇帝就像是多餘的一樣,作為皇帝,他集中政權,試圖收迴兵權,難道錯了嗎?皇帝應該是天底下最尊貴的人,可是他的頭上偏偏還壓著一個衛家,憑什麽?還有那些武將,他們手裏的兵權吃穿用的全都國庫的開支,卻一個個搞得那些兵好像是他們的私兵一般,他難道不該憤怒?想得越多,皇帝的情緒起伏越大,渾身都籠罩著一股陰寒的氣息,可是他似乎忘了,如果他隻做一個皇帝應該做的事情,善待功臣,憐惜百姓,衛家人又豈會壓他一頭?他們手裏是握有鉗製他的法寶,可他們到處宣揚過嗎?要不是他自己鬧得沒有章法,衛老將軍又怎麽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著黃金鐧進宮?至於那些武將,他們就更冤枉了,自古太平將軍定,不許將軍見太平,從他們當兵的那天起就明白這個道理了,可上了戰場,他們何曾畏懼退縮過?他們為了什麽?難道僅僅隻是那點兒兵權?不,他們為的是身後千千萬萬的黎民百姓,他們不願意交出兵權,也不一定就是貪戀兵權,而僅僅隻是為了保命罷了。大秦的武將在衛家人的熏陶下,大部份都是忠勇不屈且安份守己的,如同淩大將軍,他要真因為手裏有兵權就肆無忌憚,那些年他們也不會活得那麽窩囊了,淩家軍的幾十萬大軍可都不是吃素的,皇帝從來都不懂,他們要的是什麽。“陛下,太後病重。”不知道過了多久,影衛統領忽然現身,皇帝猛然睜開雙眼:“你說什麽?母後怎麽會突然病重?朕不是讓你派人好好的伺候她嗎?”當初衛老將軍逼迫他廢除了母後,並將她送去看守皇陵,陪伴先皇,他當時不敢反抗,緩過勁兒來後就悄悄安排了不少人照顧她,其中還有禦醫,這幾年母後的日子過得是清苦了些,卻也是吃穿不愁,至少沒有別人想象中那麽艱難,這好端端的,怎麽就病重了?“迴稟陛下,禦醫說太後年紀大了,皇陵陰氣重,難免會風邪入體,前兩日她就染了風寒,怕陛下擔心,不讓伺候的人請禦醫,今兒一早伺候她的人發現她已經昏迷不醒,這才叫了禦醫。”影衛統領低垂著頭平鋪直敘的匯報,他們隻負責傳遞消息,太後是否病重於他們無關。“擺駕,朕要親自去皇陵看望母後。”再也顧不得那麽多,皇帝急匆匆的起身。“陛下不可。”見狀,影衛統領連忙阻止:“陛下,皇陵路途遙遠,什麽安排都沒有,貿貿然前往,怕是會遭遇不測,望陛下三思。”現在想要他命的人絕對不少,比如太子和五皇子一黨,還有那些被逼得沒有活路的百姓,若他們群起而攻之,他們怕是也護不住他。“……”皇帝眼球布滿了血絲,瞪得如銅鈴一般,他知道,他說得對,想要他命的人太多了,沒有完全的準備,他絕對不能踏出皇宮半步,可是母後……思及已經昏迷不醒的母後,皇帝攥緊拳頭咬咬牙:“傳朕旨意,太後雖已被廢,卻還是朕的生母,如今她生命垂危,朕要接她迴宮妥善照顧,命端駙馬親率一千禦林軍前往皇陵,迎接母後迴宮,欽此!”反正衛家人已經去了西南,他就算把母後接迴來又如何?隻要不恢複她的太後之位,他就不相信文武百官敢卯起來跟他幹上,母後絕對不能再留在皇陵那種陰寒之地了。“這……是。”影衛統領略有遲疑,抬首見他態度堅決,不得不硬著頭皮應下。與此同時,清平王府。原本沈涼隻是想跟謝言項焯和魏潭小聚一番,沒想到他們的夫君一個個全都賴著不走,大家幹脆就一起聚在正廳內了,小焯子迫不及待的詢問了他們這幾年在魏國的生活點滴,謝言和付雲溪都說得雲淡風輕,但在座沒人是蠢的,就算是最單純的小焯子,他也知道,他們的日子絕對沒有他們說的那般好過,要不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好好的怎麽會突然滑胎?不過他們難得重逢,付雲溪夫夫報喜不報憂,他們也沒有戳破他們,隻要他們還活得好好的,大家還能開開心心的聚在一起就好。“話說謝言,你們怎麽沒將孩子帶迴來?我們都想看看呢。”閑聊間,小焯子終於問到了孩子的事情,他們幾個,就屬謝言的孩子年紀最小了。“彬彬才幾個月,我們又急著趕迴來,怎麽可能帶著他?”謝言好笑的搖搖頭,小焯子還是一樣,想到什麽說什麽,從來不會費腦子去想說出來的話是否合理。“說得也是,那付叔呢?他怎麽樣了?”這個問題也是沈涼關心的,鳳眸不由得看了過去,迎著他們的注視,謝言微微一笑:“爹爹他……一直住在皇宮內,父皇不允許他出宮,不過父皇跟狗皇帝不同,爹爹留在他的身邊反而是最安全的,我們也更放心,此次我們能放心大膽的丟下爹爹和彬彬離開,也是因此。”不管是爹爹還是彬彬,隻要他們留在父皇的身邊,就沒人能傷害他們,特別是魏泓煊。“魏皇還是想立付叔為後?”沈涼幾不可查的皺眉,單純作為皇帝來說,魏皇也算是長情的了,仔細想想,當年他也有很多的不得以,雖然其中也摻雜著做了皇帝後以為全天下都要順著自己的蠻不講理,特別是在他扳倒太後一族之後,那時候的他,顯然是有些飄飄然的,可偏偏也正是因為這一點,付叔才傷透了心,二十多年了,他想補救,付叔卻沒有心再讓他傷了。“嗯。”謝言微微一怔,略顯沉重的點點頭,如果不看曾經,隻看這幾年父皇對爹爹的態度,那絕對是寵冠六宮,無人能敵,可惜,他曾經帶給爹爹的傷害太深了,作為兒媳,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評價此事,不止是他,雲溪作為兒子也是一樣的,他們在魏國都盡可能的不插手父皇和爹爹感情的事,全憑爹爹自己做主,不管他最後如何選擇,他們都會支持他。“不是,這麽說起來,魏皇也是很愛付叔的,那他為何不幹脆改立雲溪為太子?”項焯眨巴著雙眼一臉的不解,換做是他們家熙然,肯定會將皇位傳給他們的兒子吧?“因為父皇不是秦國的先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