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陛下。”剛坐下的沈達又站起來抱拳謝恩,一旁的霍燁霖插嘴道:“陛下,沈達乃是我西北第一虎將,當日他遇襲後,末將是第一時間趕到的,為了搶救沈達,末將並未擒住活口,但後來軍中仵作告訴末將,他們在那些暗殺沈達的人嘴裏檢測到了殘留的五毒散,有件事陛下可能還不知道,昨夜東陵候沈家發生的一連串事情中,有幾件事與沈達遇襲極為巧合,第一件就是大約三個月前,沈達的胞弟沈涼在相國寺遇襲,刺客嘴裏同樣檢測出了五毒散痕跡,再來就是昨晚皇城都統劉文錦兄妹倆的影衛牙槽裏都有五毒散毒囊,最後,根據沈達事後迴憶,當時偷偷在混亂中放暗箭的人雖然蒙了麵,身形,甚至是露在外麵的雙眼都與劉文錦極其相似,劉文錦本人辯稱一切都是巧合,可末將以為,一次或許是巧合,次次皆相同,未免就太過巧合了。”這下不止是皇帝臉色更難看了,連諸位內閣大臣都個個神情凝重,若一切真不是巧合,那劉文錦,甚至太師都是四皇子的人了,他的實力簡直快跟最顯赫的五皇子不相上下了,唯一缺的恐怕就是兵權了,從皇帝到臣工,每個人都不約而同的想起了一個多月前,四皇子在東內城攔住沈涼,跟清平王對上的事情,難道他還打著沈涼的主意?要真讓他如願了,那諸位皇子誰還能與之爭鋒?思及此,每個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皇帝甚至第一次慶幸,他早已將沈涼指給了裴元冽。“此事朕會命人查清楚,如果劉文錦真不顧朕的旨意,曾悄悄離開過劉府,朕定不輕饒。”片刻的沉默後,皇帝陰沉著臉近乎咬牙切齒的說道。“多謝陛下。”他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夫夫二人雙雙抱拳謝恩,皇帝稍微沉澱一下心底的憤怒後,又抬首頗為凝重的看向沈達:“朕聽說東陵候原配夫人,也就是你的爹爹衛澤謙還活著?可有此事?”此事雖是東陵候府後院之事,但卻牽連甚廣,皇帝會詢問並不奇怪,同樣已經聽聞風聲的臣工們也悄悄豎起了耳朵。“確有此事,爹爹被老夫人和劉舒涵兩個毒婦毒啞並打斷了手腳,十五年來一直囚禁於陰暗狹小的密室之中。”早有準備的沈達沉著臉微微點頭,皇帝聞言立即露出一副譴責的嘴臉:“毒婦當真心狠手辣,衛老將軍夫夫怕是心疼得不行吧?”這話就有探聽衛家態度的嫌疑了,在場誰都聽得出來,霍燁霖沈達自然也不列外。“外公外祖的確心疼,不過東陵候府內部的事情,他們不便插手,已經交由末將與胞弟共同處理了。”至於怎麽處理的,沈達相信不用他說,皇帝遲早會知道的。“嗯,衛老將軍夫夫年紀大了,別拿那些事去煩擾他們,等這事兒完了,你跟沈涼也該帶著侯夫人常去鎮國將軍府走動走動,我大秦素來以仁孝治國,切勿因衛老將軍他們從未照應過你們就心生不滿,這些年若不是有他們鎮守在西南,大秦也不至於如此安穩。”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訊息,皇帝故作語重心長的叮囑,不知道的人指不定以為他多尊敬衛家人呢。“末將遵旨。”既然是他讓他們去的,沈達自然不會傻傻的拒絕,老皇帝盯著他的眸光閃了閃,片刻後點頭轉向霍燁霖:“霍愛卿,此次西北大捷,你當居首功,不知你可有所求?但說無妨,隻要朕能做到,無不答應。”對霍燁霖,皇帝難得的大方,幾位閣老皆滿意的看了過去,大秦曆朝都重文抑武,但大秦周邊列國日漸強盛,又不得不重用武將鎮守邊關,年輕一輩中,霍燁霖無疑是成就最高的,最難能可貴的是,他還是寒門出生,並無複雜的背景,以後哪怕是留在皇城,定然也會得陛下重用,前途不可限量。“末將確有一事相求,在說之前,還望陛下能先赦免末將死罪。”霍燁霖站起來抱拳躬身,皇帝視線一掃,忍不住玩笑道:“怎麽,朕的霍帥就這麽點兒心願嗎?行,朕答應你,不管你所求為何,隻要不違反人倫,不危害江山社稷,哪怕是失手誤殺了誰,朕都饒你不死,並既往不咎,三位閣老可為證。”皇帝的豪爽無疑更證明了他對霍燁霖的喜愛,估計心裏已經拿他當女婿看了,隻差尋個合適的時機說出來罷了。“能為陛下和霍帥為證,臣等榮幸。”三位內閣閣老也沒想那麽多,順著皇帝的心意個個都願意當這個證人,霍燁霖撩起戰袍下擺,再度跪下,抱拳抬首望著皇帝一字一句的說道:“多謝陛下,臣所求之事就是希望陛下能饒臣欺君之罪,臣實際上是雙兒。”“什麽?!”話音方落,皇帝震驚的瞪大眼,笑也僵在了臉上,除了沈達,在場所有人幾乎都是一樣的反應,戰功累累,威名赫赫的戰神霍燁霖居然是雙兒?是他們聽錯了還是他說錯了?霍燁霖像是沒看到他們的反應般,繼續抱拳說道:“陛下和滿朝文武都應該知道,當年臣不過是個山野小子,什麽人情世故都不懂,讀書識字還是已經陣亡的趙將軍所教,五年前末將迴朝受封不到三日就離開了,末將沒事也不可能到處去跟人說我是雙兒,因此也不可能知道,大秦律例明文規定,雙兒不能入仕,直到前兩年沈達與末將說起,末將才知此事,但那時候末將領兵在外,怕影響軍心,導致兵敗城毀,不得不選擇暫時隱瞞。”說到這裏,霍燁霖故意停下看看臉色已經相當難看的皇帝,忽而笑得特別燦爛:“幸而陛下乃千古明君,大仁大義的赦免了末將的欺君之罪,還願意既往不咎,末將叩謝皇上隆恩。”語畢,霍燁霖當真跪下去碰碰碰的給他磕了三個響頭,皇帝滿腔的怒火無處發泄,雙眼瞪得如銅鈴一般,作為證人的三位閣老更是麵麵相覷,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甚至隱隱後悔自己答應得太快,這下好了,搞得皇上騎虎難下,以後指不定怎麽給他們使絆子。禦書房一時間鴉雀無聲,誰都不敢輕易發言,眾人甚至連唿吸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淪為皇帝泄憤的炮灰。“霍愛卿不愧是朕親封的西北大元帥。”很久很久後,久到所有人都以為皇帝怕是會撕毀承諾大發雷霆的時候,他終於開口了,雖然聲音聽起來頗有一種咬牙切齒的味道,能不咬牙嘛?他都打算要說出招他為婿的事兒了,他竟告訴他他是雙兒,還先設計騙了他的承諾,他不但不能治他的罪,還要既往不咎,破例讓他成為唯一一個入仕的雙兒。“承陛下厚愛!”霍燁霖悍然不動,寵辱不驚,一旁的謝閣老連忙道:“皇上,霍帥欺君不假,但也情有可原,並非刻意為之,望陛下念在他為國為民建立無數功勳的份兒上,饒他欺君之罪。”“臣附議。”趙閣老曾閣老雙雙躬身附議,生怕皇帝盛怒下會怪罪霍燁霖,短短六年,霍燁霖早已家喻戶曉,是百姓心目中當之無愧的戰神,若皇上這時候動他,怕是會動搖國之根本,況且,雙兒不能入仕這條規定在大秦建國之初其實並不存在,怪隻怪那時候的軍神夫人江恆名聲太盛,他自己雖然不喜歡入仕參朝,但崇拜的那些雙兒卻不甘平凡,一度造成極大的混亂,後來在聖祖皇帝和軍神夫夫相繼去世後,繼位的皇帝才立下了雙兒不能入仕的規矩。“哈哈……”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後,皇帝忽然放聲大笑:“眾位愛卿多慮了,朕既已答應赦免霍愛卿欺君之罪,並既往不咎,又怎麽可能出爾反爾?謝閣老說得對,霍愛卿雖是雙兒,卻比朝中大部分武將都能幹,朕沒道理棄之不用,雖然先祖有規定,雙兒不能入仕,但規定也不是不能打破的,趙閣老,你幫朕起草聖旨,將霍愛卿是雙兒的事昭告天下,同時告書天下百姓,朕破裂允霍愛卿入仕,封其為永安侯,繼續掌管西北三十萬大軍。”大臣們都清楚的事情,他作為皇帝又怎麽可能不清楚?就算沒有一開始的金口玉言,他也不能動他的,至少現在還不能。“陛下英明!”以三位閣老為首,眾位內閣大臣異口同聲的讚揚他的胸襟,白撿了個爵位的霍燁霖也不吝嗇的叩頭謝恩,奇怪的是,沈達竟跟著他一起謝恩,在場誰不是人精?見狀都好奇的看向他。“沈愛卿?”皇帝滿眼疑惑,心裏突然竄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下一秒,沈達抱拳道:“多謝陛下饒內子死罪,還授予他爵位,陛下不愧為千古明君!”“內,內子?”饒是皇帝也忍不住結巴了,大臣們更是麵麵相覷,他們是夫夫?什麽時候的事,為何他們一點風聲都沒聽到?“末將忘了說嗎?早在兩年前,末將與沈達就在西北完婚了,我們的長子下個月就滿周歲了。”“……”你哪是忘了說,你是故意不說的吧?在場所有人都黑了臉,特別是皇帝,瞧他胸口不斷起伏,指不定氣得多狠呢,他最忌憚的就是朝臣們私底下強強聯合,凡是二品以上官員侯爵,誰家的嫡子嫡女不是等著讓他賜婚,誰敢私底下為子孫訂立婚約?即便是訂,對方也隻能是小門小戶,不會影響朝廷格局,可霍燁霖倒好,他竟早就嫁給了沈達,兩人孩子都能打醬油了,偏偏皇帝又剛授予了他爵位,還不可能分離二人,否則豈止會動搖國之根基,恐怕三十萬西北軍立即就會揭竿起義,到時候整個都得亂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