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深處,身著華麗錦衣的沈蕭沈陽各自占據牢房的一角,兩人皆不複平時的風度翩翩,發髻有些淩亂,臉色有些蒼白,神情很是萎靡,像是受到了很大打擊的模樣,想想也是,他們都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二十年來一直在侯府嬌生慣養,何曾遭過這種罪?並且他們也不是蠢的,卷入科考舞弊案的後果有多嚴重他們都清楚,就算被救出去了,說不定也會影響他們將來的前程。“就是這裏了。”帶路的獄卒邊說邊打開牢房大門,聽到動靜的兩人抬頭一看,立馬瘋了般衝過去:“父親救我,父親……”“父親,大伯,救我,我不想留在這裏……”原本還能繃住的兩人一看到他們就徹底的失控了,隻差沒有流下心酸的眼淚了。“陽兒……”沈睿青沈瑞江兄弟也一個箭步上前,雙雙激動的抓住沈陽從欄杆縫隙中伸出來的手,沈睿廷卻是恨恨的瞪著沈蕭,待到獄卒推開牢房門,沈睿廷跨步進入牢房,察覺到他的神色不對,再想想他們賄賂文淵的事情,沈蕭不由得倒退兩步,有些畏懼的道:“父,父親……”“啪!”“你這個孽子!”豈料,他才剛張開嘴,沈睿廷一巴掌就甩了過去,沈蕭被打得接連好幾個踉蹌才堪堪穩住身形,被打的左臉看著看著就紅腫了起來,此舉也驚動了另一邊的沈睿青三人,沈陽下意識的緊了緊與父親交握的手,多少有些畏懼,陪同前來的書記官和獄卒事不關己的退到一邊。“我問你,你當真賄賂文尚書了?”無視他捂著臉沉默委屈的模樣,沈睿廷怒不可歇的質問。“我……”“我要聽實話,但凡有半句虛假,你這輩子就別想離開這裏了,刑部不關你,本侯的戶部也能關你!”沈蕭含淚抬首,在他開口之前,沈睿廷近一步要求道。“我……我是跟文公子喝了幾次小酒……”做了他二十年兒子,他是真怒還是假怒,沈蕭還是分得清楚的,不過實話他也不敢真的說,下意識的選擇避重就輕,根本沒去想他是否已經知道了。“那銀子呢?每個月五千兩的銀子又怎麽說?”同樣的,沈睿廷作為他的父親,自然也清楚他的性情,其實根本就不需要再問,看他躲閃的態度就知道,賄賂的事情怕是真的了。“銀,銀子……這個……”明顯沒料到他不但知道了,連銀子的數目都如此清楚,沈蕭低著頭不敢看他。“畜生,我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沒出息的兒子?”沈睿廷見狀更是怒火中燒,又是一巴掌狠狠的拍在他的腦袋上,沈蕭頓覺頭昏目眩,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後抬首負氣的吼道:“對,我是沒出息,在你的心目中,我什麽時候出息過?從小到大,不管我做什麽,你看到的都隻有沈達,我和薔兒加起來也比不上一個離家出走的沈達,他是出息了,年紀輕輕才二十歲就已經正三品驃騎將軍了,而我呢,在他的光芒照耀下,我簡直就跟小醜沒兩樣,我也想出人頭地,也想讓你刮目相看,可你給我機會嗎?既然你不願意為我謀劃,憑什麽不準我自己為自己打算?”接連兩巴掌打得沈蕭徹底崩潰了,他並不是無才之人,從小到大讀那麽多書也不是白讀的,可就在他信心滿滿的準備在科考中大展拳腳的時候,沈達的名聲卻逐漸響亮,一次次的戰場大捷擊垮了他的信心,所以他才會找母親要錢,經由文淵之子賄賂他,提前拿到考試題目,但他也不是沒有傲氣的,雖然拿到了題目,卻沒有找人提前代筆,而是自己琢磨後在考場上一個字一個字答出來的,他是賄賂了文淵,可他憑的也是自己的真本事啊。“你為自己打算?你的打算就是賄賂主考官?在你嫉妒達兒的時候,可曾想過他十五歲就離家在外,如今的一切都是他憑自己的努力得到的?若不是捷報頻傳,他的名字一次次出現在西北的奏報中,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去了戰場,有本事你也跟他一樣,去戰場上一刀一槍的拚個將軍出來啊。”見他竟還詭言狡辯,沈睿廷既憤怒又失望,他承認,四個兒女中,他的確最疼沈達,剛開始也很不待見沈蕭,但隨著他們的一點點長大,他自問並未虧待過他們,特別是這些年沈達不在,沈蕭的功課都是他親自在督導的,他幾乎將所有剩餘的心力都放在了他和沈薔的身上,隻要他們的要求不是太過份,他又何嚐拒絕過?真要說忽略的話,他隻承認自己忽略了沈涼,那個一出生就害死了愛妻的小兒子。“我……”“好了蕭兒,大哥是你的親生父親,哪有當父親的不疼自己兒子的?你就少說兩句吧。”眼見沈蕭還要繼續激怒沈睿廷,沈瑞江連忙站出去打圓場,轉首又對沈睿廷說道:“大哥,蕭兒何曾遭過這種罪,怕也是難受著,你也別再罵他了,咱們當務之急是要想想應該怎麽把他們弄出去。”“遭罪也是他自找的。”沈睿廷依然氣怒難平,不過倒也沒說更多的了,在沈瑞江的勸說下,沈蕭也找迴了少許理智,片刻後強壓下滿腔不甘走過去跪在他的麵前:“父親,孩兒知錯了。”“你……唉……”畢竟是自己的親兒子,沈睿廷終歸隻是重重的歎了口氣:“你們倆的功課我都有看過,全力以赴的話,得到去年的名次也是理所當然,為何會鬼迷心竅的選擇賄賂主考官?”“我……”沈蕭抬頭看他一眼,不知道該怎麽說,沈陽見狀也在他旁邊跪了下來:“大伯,我們也是一時間被豬油蒙了心,求大伯想想辦法,一定要救我們出去,我不想待在這裏了。”哪怕隻是二房嫡子,並不是侯府正經的侯爺嫡子,在老夫人的偏心下,沈陽也是自小就嬌養著的,如今落到這步田地,牢房裏又臭又髒亂,他一刻都不想待了。“你們不說實話,讓我怎麽救你們?”沈睿廷眼底的失望沒有半點掩飾,都這個時候了,他們依然存在僥幸心理,二十歲已經不是小孩兒了,他們到底知不知道此事的嚴重性?“大伯……”聞言,沈陽不禁有些慌亂,下意識的扭頭求助父親,沈睿青一臉心疼的上前:“陽兒你們當時到底怎麽想的?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若是有的話就趕緊跟你大伯說吧,不然我們……”“沈大人,請不要暗示他們,若你再如此,本官就隻能請你們離開了。”他的話還沒說完,一旁的書記官突然冷聲提醒,他剛才的話明擺著是在教沈陽推脫責任。沈睿廷狠狠的瞪一眼自己二弟,又跟書記官致歉後才說道:“別扯什麽亂七八糟的理由,我隻聽實話,此次科考舞弊案牽連甚廣,也容不得半點虛假,你們要是想出去,就老老實實的跟我說,或許我還能想辦法斡旋一二。”“我,我……”抬起頭看他一眼,沈蕭低頭結結巴巴的說道:“我一開始根本沒想過要賄賂文尚書,隻是,隻是那天巧遇了文公子,一起出遊的時候又聽到不少人都在說大哥如何如何厲害,我一時心中不忿,才會……父親你相信我,我雖然得到了考題,卻沒有找人代筆,那篇文章是我自己寫的。”說到一半,沈蕭激動的跪爬上前抓住他的衣擺,急欲表明真意的眸底深處潛藏著濃濃的怨恨,都怪沈達,若不是他離家了也要搞出那麽大的動靜,他又怎麽可能想到賄賂主考官?當科考舞弊案重審的時候他就有些擔心,但想到他們賄賂的金額並不大,又沒跟文淵直接接觸,也不是找人代筆的,應該沒多大問題,他也就沒放在心上,沒想到竟還是被人查出來了,甚至後果似乎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不是別人代筆的就是不算賄賂了?”沒想到他的理由竟是這樣的,並且看他的樣子似乎還沒有多大的悔意,沈睿廷止不住的失望,也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忽略他們了,可這能怪他嗎?當年他與衛澤謙成親,夫夫二人恩愛齊眉,不知道羨煞了多少人,可他的母親劉舒涵借著陪伴老夫人的便利,竟趁他不注意的時候給他下了猛藥,等他清醒的時候,早已毀了劉舒涵的清白,當時他別提有多惡心了,一點都不想負責,可是,一個月後,在衛澤謙傳出有孕不久,劉舒涵居然也懷孕了,老夫人沒找他,直接找上了衛澤謙,命令他必須給她一個名份,原本他們是想要平妻之位的,他和澤謙都不肯,最後隻得給了她一個貴妾的身份,為此澤謙還氣得差點流產,他又如何能像疼沈達一樣疼他們?第109章 端郡王的手段不管理由如何,賄賂就是賄賂,證據確鑿,容不得他們詭辯,沈睿廷一時間也想不到什麽好辦法救他們出去,隻能讓他們暫時安份的待在牢裏,容他迴去想想辦法再說,可他的話卻遭到了沈睿青兄弟倆和沈蕭沈陽的強烈反對,前者是心疼,後者則是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