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務府總管要傅書言的生辰八字,皇家娶親跟民間一樣,按照傳統六禮: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迎親。

    這是太子東宮正式提親,禮部尚書康大人算是媒人,這媒人來頭可不小,兩家算門當戶對,男女雙方沒有異議,互換庚帖。

    傅鴻為難,對內務府總管道:“公公,傅鴻上有高堂老母,孫女的婚事,待傅某稟告她老人家,再行定奪。”

    內務府總管太監當然看出傅家的勉強,說是上門提親,強行指婚,人家不願意也在所難免,道;“國公爺,咱家等著你,你速去稟告老人家。”

    傅鴻心裏沒了主意,趕緊到老太太屋裏商量對策,傅鴻對女兒嫁皇孫沒有多少熱情,六姑娘傅書湄被皇太孫納為側妃,跟東宮已結親,高昀隻是一個皇孫,親上做親,實屬沒必要,五姑娘傅書琴已嫁給皇子為王妃,跟皇帝做成親家,他的身份已落在實處,錦上添花不能說不好,但是他跟衛廉的交情,就會由此斷送,有何顏麵見衛廉,朝堂上有人會說他攀附太子東宮。

    前麵發生的事,早有人飛跑報了傅老太太得知,傅老太太乍聽見這個信,心裏一涼。

    傅鴻匆匆走來,禮也沒顧上行,便道:“母親聽說言兒的事了嗎?”

    傅老太太神情凝重,“我聽說了。”

    “母親的意思?”傅鴻急急地問道。

    這時,傅府的太太姑娘們都趕過來聽消息,姑娘們躲在屏風後麵,杜氏腳步匆忙進屋,沒等老太太說話,插言道;“母親,這婚事不能答應,言兒是要嫁入衛侯府的,廷昶那個孩子是我們看著長大的,言兒嫁給廷昶我才放心。”

    傅老太太歎口氣,“如今的形勢,你還沒看出來,我們不願意管用嗎?東宮賞賜,沒直接請旨賜婚,上門提親,那是給我傅家麵子,我傅家敬酒不吃吃罰酒,言兒還沒嫁過去,便先得罪了婆家。”

    傅鴻道;“依老太太的意思,這門親事就這麽定了,那衛家那邊可怎麽辦?”

    杜氏道;“老太太,難道真要把言兒嫁給昀皇孫?不能想想辦法,推了這門親事?”

    傅老太太道:“隻能如此,至於衛家那邊,我親自出麵,負荊請罪,舍出我這老臉,任憑衛候夫人發落。”

    杜氏著急,“老太太,媳婦不想言兒嫁到東宮,貪圖榮華富貴,媳婦就想言兒平平安安,嫁人生子。”

    傅老太太瞅瞅她,“誰說不是,我何曾不這麽想

    ,事已至此,還能有什麽法子?媳婦,你往開了想,高昀那孩子我看著不錯,對言兒也好,太子妃喜歡我們言兒,如果沒有衛家這門婚事,也是一樁不錯的姻緣。”

    傅老太太又對傅鴻道;“把七丫頭的生辰八字給那公公拿迴去,大局為重,傅家還有一大家子人。”

    傅書言說不出來此刻的心情,矛盾交織,本來提親是喜事,這種情形下,傅家沒人開心,傅書毓把傅書言拉到沒人的地方,問;“言兒,說心裏話,你想嫁給高昀嗎?”她已看出來傅書言不是拒絕嫁給高昀,心裏很糾結。

    傅書言看著她二姐姐,這府裏的姑娘們,隻有二姐姐傅書毓和八姑娘傅書錦能說幾句心裏話,悠悠地道:“不瞞二姐姐,心裏曾想過嫁給昀哥哥,可是……….”

    傅書毓截斷她,“那就別可是了,既然願意,顧慮那麽多幹什麽?你跟高昀也是從小認識的,衛廷昶隻不過比他認識你的時間長一些,如果我沒猜錯,你心裏從未想過嫁衛廷昶,老天既然幫你做了決斷,你就順其自然。”

    兩個人這廂說話,前廳裏,內務府總管高興地拿到傅家七姑娘的生辰八字,迴去交差。

    東宮

    高昀等在太子妃文氏的寢宮,坐立不安,一會站起來走到宮門口看看,太子妃文氏數落,“昀兒,你就不能穩重點,像你大哥,大丈夫何患無妻?一個姑娘,至於你這樣嗎?”

    高昀這才收迴朝殿門口望的目光,“母親,您知道我不能像我大哥,言妹妹她對我很重要。”

    “你言妹妹比你父母家人都重要?”文氏不滿。

    高昀笑了,“母親,你不是在吃兒媳婦的醋吧?”

    文氏噗嗤一聲,忍俊不住笑了,“我吃你媳婦什麽醋?我是那麽不明事理的婆婆?放心,你媳婦嫁過來我會當親生女兒看待。”

    高昀笑道;“母親若能愛屋及烏,兒子就放心了。”

    這時,內務府總管和禮部尚書康大人進殿,高昀看內務府總管一臉喜色,知道親事成了,猶不放心地問;“怎麽樣?傅家答應了嗎?”

    內務府總管太監笑容滿麵,“恭喜皇孫,傅家同意這門親事,老奴把傅七姑娘的生辰八字都帶迴來了。”

    太子妃文氏道;“慶國公夫人上次我透話,好像不大樂意,這迴沒說什麽?”

    禮部尚書康大人道;“慶國公有高堂老母,是傅家老太太做主許婚。”

    文氏就不問了,本來強行求親,拆散傅衛兩家的婚事,橫刀奪愛,傅家有想法,也正常。

    文氏把傅書言的生辰八字遞給一個太監,道;“把傅家姑娘的生辰壓於灶君神像前淨茶杯底下,以測神意。”

    高昀不解,道;“母親這是為何?為何把言兒的生辰壓在灶君神像前?”

    文氏道;“這你就不懂,把傅家姑娘的生辰放到灶君神像前,三日內家中無碗盞敲碎、飯菜餿氣、家人吵嘴、貓狗不安等異常,婚事方可繼續。”

    高昀不敢置信,“母親,如果貓狗打架婚事作罷,不是太可笑了嗎?”

    文氏嗔怪,“你別管可笑不可笑,反正有一樣不行,媳婦就不能娶,這是幾輩子的說道,皇家也不例外。”

    高昀聽了,這三日便忙活開了,發下話,那個奴才要是把碗盞打碎,先敲掉他或她的頭,膳食每頓吃不了,直接倒掉,不用等餿了扔,命太監把貓和狗分別關著,不讓放出來。

    皇孫有話,太監宮女都小心翼翼,生怕打了碗碟,都看出來了,這要是把皇孫的親事攪合黃了,東宮的飯碗就別端了。

    高昀緊張了三日,終於沒有發生母親說的那些事,家宅平安。

    歡歡喜喜把傅書言的生辰八字拿給母親,太子妃雲氏命一個老太監出宮找個算命先生合八字,待認為周全後始議親。

    老太監出來皇宮北門,附近正街上找了個算命先生“排八字”,看年庚是否相配、生肖有無相尅。六年大衝、三年小衝,男婚年齡逢雙,女子十九不嫁,雞犬不和,龍虎相鬥,羊落虎口,蛇吞老鼠,這些都難相配。

    算命的算完,太監樂顛顛地迴宮,高昀看著老太監走了,從一戶院牆後轉出來,給了那個算命的一塊銀子,算命的老者千恩萬謝,“謝少爺賞賜,少爺先前已給過銀子了。”

    良生跟在後麵,心疼地道;“爺把整條街上算命的都給了銀子,白花了不少錢。”

    高昀道;“蠢貨,你知道這公公去那個算命的攤上,你又不是能掐會算,知道他頭腦一熱,去找那個算命的?”

    良生嘟嘟囔囔,“那爺把銀子給那個老太監不就得了,還用得著給算命的嗎?”

    “說你蠢吧!你還真蠢,母親身邊的紅人是你能收買得了嗎?”

    老太監拿迴去,給太子妃看,太子妃雲氏高興之餘,有點納悶,兒子和傅七姑娘的八字很合,高昀這小子這麽消停?不像

    頭兩日,在東宮看著人,不讓打盤子打碗。

    問;“你出宮時,看見皇孫了嗎?”

    老太監搖搖頭,“老奴沒看見皇孫,一路老奴沒站腳,算命的合八字,老奴一直在旁邊看著,算完就拿迴來了。”

    傅家在內務府總管和禮部尚書走後,傅老太太命人備轎,對傅鴻和杜氏道:“隨我親自去靖安侯府負荊請罪。”

    傅書言在傅老太太走後,一直心很不安,想起衛廷昶,心裏難過,衛廷昶這麽多年像親哥哥一樣對自己。

    終於這種折磨結束了,傅老太太和兒子媳婦從衛家迴來。

    傅書言等在轎子下,丫鬟揭開轎簾,傅書言扶著傅老太太出來,漂著傅老太太的臉,不敢問,生怕有什麽不好消息。

    傅老太太和傅鴻杜氏臉色都不好看,傅老太太咳聲,拍拍扶著自己的孫女的手,“孩子,廷昶真是個好孩子,一點沒責備你,還替你說話,孩子你沒這福氣。”

    衛廷昶不責備她,她越發難過,內疚,早知今日,當初該躲著高昀,不跟他來往,就沒有今日傷害了衛廷昶。

    初四,傅家出嫁的姑娘們迴娘家,大姑娘傅書韞帶著庶出的兒子和夫君迴娘家,三姑娘傅書嵐迴娘家,夫君常懷玉一同來嶽父家,英親王高恪陪王妃迴娘家,傅家姑娘們嫁了,家裏冷清不少,現在都迴來,複又熱鬧起來。

    太太姑娘們聚在傅老太太屋裏,女婿們由著丈人和舅兄陪著在外廳飲酒。

    三太太杜氏拉著女兒問長問短,問姑爺對女兒好不好,問了半天,傅書琴才紅著臉說好,杜氏瞄了女兒小腹一眼,問;“你最近身子有沒有哪裏不適。”

    傅書琴搖頭,“沒有,身體挺好的。”

    杜氏看女兒懵懂,道:“你胃口怎麽樣?有沒有惡心反胃?”

    傅書琴看著母親,似乎明白了,嬌嗔,“母親,我胃口很好,也沒有反胃惡心。”

    杜氏失望,掃了一眼大姑娘傅書韞,道;“那個,你跟姑爺你們兩個總在一塊嗎?”

    傅書琴奇怪看了母親一眼,“當然,王爺每日從衙門裏直接迴府,不出門應酬,也從不在外逗留。”

    杜氏看女兒都成婚了,怎麽還什麽都不懂,點撥道;“我是說夜裏,那個還勤嗎?”

    傅書琴羞得滿麵通紅,扭捏,閨房之事不肯說,杜氏著急追問,“你都成婚了,這有什麽不好意思,母親的意思是你們

    小夫妻房事勤,早點懷上,可別…….”看眼傅書韞帶來的庶子,沒說下去。

    傅書琴明白了母親的意思,她不迴答,母親見天琢磨這事,就紅著臉道;“每晚都那個,一晚有時……..”太勤了,怎麽好意思說出口,英親王高恪總是稀罕不夠,把她磋磨來磋磨去。

    改口道:“王爺說了,不著急,要是不生,我實在喜歡孩子,等以後言兒有孩子,抱過來一個養。”

    傅書言在旁邊注意聽母親和姐姐對話,頓時,羞臊了,嬌嗔,“姐,母親說你的事,平白扯上我做什麽?”

    傅書言話頭打住,突然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英親王為何說這種事,才剛新婚,他斷定姐姐不能生養,姐姐前世跟高沅明明都懷上了,英親王不可能不知道,難道是英親王高恪故意不想要孩子,怕姐姐因此送命?

    杜氏道;“話雖如此說,沒有子嗣怎麽行?我抓幾副藥給你吃,好早點懷上。”

    傅書言一旁道;“母親,你給姐抓藥,姐夫那麽心疼姐,能讓姐吃嗎?吃壞了身體,你就別操心了。”

    傅書言對前世她姐難產而死,心底也有陰影,左右為難,希望她姐有兒有女,又怕她姐像上一世因此送命,這個朝代女人生孩子如同過鬼門關,如果難產,風險非常大,傅書言精通中醫,也沒辦法。

    傅書琴背著母親給傅書言使了個眼色,傅書言明白,借口出去了。

    一會兒,傅書琴從屋裏出來,小聲道;“妹妹,你跟高昀的婚事,你姐夫有話跟你說。”

    其實,傅書言也想找英親王高恪,她心裏不確定要怎麽做,好些話不能跟任何人說,就是跟自己的姐姐和母親也不能說。

    傅書琴拉著她去前麵,讓傅書言在偏廳裏等,一會兒,傅書言聽見門外有男子的腳步聲,英親王高恪走了進來,傅書琴跟在身後。

    傅書言上前行禮,“言兒拜見姐夫。”

    “言兒,一家人不用客套。”

    三個人都坐下,傅書琴跟英親王高恪夫妻對坐,傅書言坐在下首。

    英親王高恪先開口道;“言兒,我想問你,你喜歡高昀是嗎?”

    傅書言不想隱瞞他,點點頭,“是,姐夫。”

    英親王高恪無奈,道;“感情的事,別人無法勉強,你自己都很難說服自己不去喜歡一個人,上天注定,你要走一條艱難的路,我不想阻止你,我和你姐的事,讓我明白了,遵從

    自己的內心。”

    傅書言抬頭看這個成為自己姐夫的人,他想告訴自己什麽,支持她,她需要有人支持,堅定自己的內心,姐夫是讚同支持她和高昀的感情。

    傅書言不確定地看著高恪道;“姐夫的意思是同意我跟高昀的婚事?我……..我很多事都忘記了,會不會因此害了傅家?”前世太子被廢,她恍惚有點印象,具體發生什麽事,她一點記不起來了。

    英親王高恪沉聲道:“我要你姐找你來,就是想跟你說這個事情,有些事,我現在還無法確定,你的婚事能暫緩嗎?等一切有了結果,或有了眉目,再行議婚,相信不用等太久,便有分曉,到時你自己拿主意,不用左右為難。”

    傅書琴在旁聽兩個人的對話有些糊塗,王爺話裏有話,暗指什麽事情有結果。

    傅書言明白,英親王高恪說的意思是不久要發生什麽大事,這件大事之後,塵埃落定,或者局勢明朗化。

    她這一世發誓保護家人,祖母、母親、父親、哥哥、姐姐,還有堂兄妹,都是她最近血親,她不能讓傅家重蹈覆轍。

    幾個人正在屋裏說話,聽外麵下人一疊連聲喊,“昀皇孫來了。”

    英親王高恪看了一眼傅書言,對傅書琴道:“你陪言兒,我出去看看。”

    傅書言心裏暗怨,高昀步步緊逼,傅家人現在本來心裏就不舒服,傅書琴眼珠轉悠一圈,“妹妹,你等著,我去看看他做什麽來了。”

    傅書言留在偏廳,怕出去遇見高昀,等姐姐先去打探。

    一會,傅書琴迴來,傅書言急忙迎上前,“姐,怎麽樣,高昀來說什麽了?”

    傅書琴看妹妹緊張的神色,道:“妹妹,高昀來沒說什麽,節下提禮物來看看長輩,又給長輩們賠罪,求親前沒打招唿,令長輩們為難。”

    傅書琴又道;“他保證幾條,成婚後對你好,不離不棄,不納妾,說可以立字據為證,我原來是很生氣,他來這麽一說,沒氣了,我看祖母和父母對他態度好轉,好像很滿意。”

    傅書言對高昀的怨氣也消了,她以為高昀來逼婚,求傅家的原諒,態度誠懇,祖母和父母不是不同情理之人,對他惡感消除,傅書言放下提著的心。

    英親王高恪和王妃辭別嶽家迴府,高昀跟著告辭,慶國公帶著子侄把兩個女婿送上車,高昀跨步上車,不自覺地迴頭瞅了一眼,女眷們都送王妃到垂花門口,沒看見熟悉的身影,高昀略覺

    失望。

    初八,衛昭來了,傅書言把衛昭迎進屋裏,兩人坐在炕上,丫鬟端上茶果,傅書言看見衛昭覺得慚愧,衛昭也看出她心裏不自在,主動先提起話頭,“言妹妹,要說開始我心疼我哥挺怨你,怨你無情,後來想想,你大概不愛我哥,如果沒有高昀,你順利嫁給我哥,你也就沒什麽想頭,你經曆跟高昀這一段感情,勉強嫁給我哥,我知道你能對我哥好,但是你心裏殘缺部分,無法彌補,這樣一想,釋然了。”

    傅書言沒臉說出口,可還是忍不住道;“昭姐姐,謝謝你能原諒我,你哥怎麽樣?”

    衛昭道;“我知道你要問這句話,證明你對我哥不是沒有一點感情,我哥他……”

    衛昭低頭,有些難過,“我哥他表麵看不出來,我知道他心裏很不好受,我哥他對你怎麽樣,這些年你心裏該清楚。”

    兩個人短暫沉默,心情低落,傅書言輕聲道;“廷昶哥心裏很恨我吧?”

    衛昭搖搖頭,“我哥不會恨你,不管你對他如何,他對你始終如一。”

    傅書言垂眸,落淚,“我對不起廷昶哥。”

    衛昭走時,傅書言一直送到大門口,看著衛昭的轎子走出很遠,衛昭探出頭,朝後喊了一聲,“言妹妹,不管你跟我哥怎樣,你永遠是我妹妹。”

    傅書言哽咽,喊了聲,“昭姐姐。”

    衛昭的小轎拐彎,看不見了,傅書言才走迴房,關起門,命知兒研磨,知兒看姑娘往紙上寫字,好像都是草藥名。

    寫完,傅書言把紙張遞給知兒,道;“你找一個靠得住口風緊的小廝,按照這個方子抓藥。”

    知兒不知姑娘用草藥做什麽,看姑娘臉色凝重,不敢深問,拿起藥方揣在懷裏,走去大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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