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華幾時入的洞房,傅書言沒興趣看了,跟八姑娘迴房,傅書言進屋,屋裏就知兒在,問;“姑娘這麽早就迴來了?”

    “沒什麽看頭,衛昭迴家了,我就迴來了。”

    傅書言看床鋪被褥已放下,銅壺裏已備好洗臉熱水,心想,這個丫頭挺盡心的,知兒幫姑娘脫了外衣,替姑娘挽起袖子,傅書言洗臉,問;“你月桂姐看熱鬧去了?”

    “月桂姐被拉去吃酒。”知兒遞過來桂花香胰。

    “知兒,你家是哪裏人?”

    “奴婢老家是山東府的,連年幹旱,百姓賣兒賣女,奴婢在家裏排行二,上頭是個哥哥,身下還有三個弟妹,家裏父母一商量就把奴婢賣了,奴婢的父母收了人牙子十六兩銀子。”

    一個大活人就值十六兩銀子,荒年人命不值錢。

    次日,新媳婦拜見公婆,花廳上站滿了主子下人。

    傅明華和江氏穿著大紅繡金喜袍一同進來,一對新人給長輩們敬茶。

    傅書言注意看江氏,江氏舉止端莊,頗有大家閨秀的風範,表情平和沒有絲毫嬌吟之色,而傅明華卻沒見喜色。

    新娘子給長輩們敬茶,然後跟小姑們相見,江氏麵帶一點嬌羞,和和氣氣,傅書言感覺這江家的教養極好。

    江氏受了長輩們的賞賜,謝賞,示意貼身陪嫁丫鬟把幾幅繡品拿出來,分孝敬老太太和幾位太太。

    謙遜地道:“這是媳婦親手繡的,孝敬老太太和太太們玩的,媳婦笨手笨腳,老太太和太太們莫要嫌棄。”

    又取出繡帕等小物件送給小姑們,和聲細語地道;“這些小東西,給妹妹們玩吧!”

    傅府的太太姑娘們一一傳看,杜氏誇讚道:“這針線活真好,費了不少功夫。”

    傅府的人一下子對這個新媳婦的印象提升了一個檔次,江家有錢,看江家豐厚的嫁妝就知道,江氏如果想送婆家人禮物,隨便拿出點東西都不算什麽,可是江氏用心為每個人準備禮物,江氏這份用心難得。

    眾人都誇讚江氏,傅明華站在那裏,也覺得臉上有光,看江氏的目光些許柔和。

    傅書言細看江氏有股子嫻靜之美。跟她大伯母這對婆媳兩種風格。

    傅書琴站在那裏,心不在焉,想高沅說的話,今晚在府門外等她,一起逃走。

    傅家的本家親戚,不少是遠道而來,拖家帶口,留宿傅府裏,沒有

    家去,花廳酒席間,猜拳行令,熱鬧非常。

    傅書琴坐在席上,心裏慌亂,眼前的菜肴一口也吃不下去,傅書言注意到姐姐的反常,關切地問;“姐,你怎麽了?不舒服嗎?”

    傅書琴擠出一點笑,“我沒事,妹妹不用擔心。”

    傅書言側頭看姐姐眼底掩飾不住的恐慌,唇色蒼白,握姐姐的手,姐姐的手冰涼,沒有一點溫度。

    對傅書琴身邊的丫頭道:“五姑娘身體不好,怎麽不拿件衣裳來,快去迴房取件衣裳。”

    丫鬟答應一聲,剛要走,傅書琴叫住道;“我自己迴房穿衣裳。”

    說著,同丫鬟一起走了,傅書言看著姐姐的背影,總覺得她姐姐今日情緒有些不對勁,她姐姐自從跟英親王定親後,受了不小的刺激,總是無精打采,全無往日活潑,大眼睛失去了昔日的光彩。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可是沒像今晚慌慌張張的,好像有什麽心事。

    傅書言想姐姐的事,丫鬟過來對她道;“姑娘,東府裏的太太奶奶,二姑奶奶來了。”

    半年前,傅姝已成婚,嫁給她舅父家的表兄,傅書言從傅姝嫁人後,見天上學忙,兩人一共見了沒幾麵,傅書言一聽傅玫來了,高興地往外走。

    看見傅姝,兩人一陣親熱,傅書言看傅姝麵色紅潤,知道她在婆家過得很好,古話說,姑舅親輩輩親,傅姝的婚事是兩家親上做親。

    傅姝打量傅書言,笑著道;“你也不去看我,還要我來看你。”

    傅書言挎著她手臂,親昵地道;“你住在婆家,我不方便去看你?”

    傅姝爽朗地笑,“你想多了,我婆家跟我娘家一樣,很寬鬆的,我婆母也就是我舅母,待我像親生女兒一樣,我婆母從小就把我當成女兒。”

    父母包辦的婚姻幸福與否也不是絕對的,婚姻本身充滿了未知數。

    傅姝成婚後,嬌豔嫵媚,多了些成熟少婦的味道。

    傅書言問;“一直沒看見大姐,大姐今日怎麽沒來?”

    傅書言問的是傅玫,傅玫跟嚴學之成婚後夫唱婦隨,傅姝道;“我大姐懷孕了,剛三個月,吐得很厲害,聞著菜味就幹嘔。”

    傅書言拉著傅姝坐在席麵上,兩人邊吃東西邊聊。

    傅書琴同丫鬟迴房,坐在房中,手裏揪著一方繡帕,扯來扯去,眼睛盯著屋角的滴漏,一想高沅等在府門外,坐立不安。

    傅書

    琴走出門,進了母親上院,看母親上房亮著燈,沿著抄手迴廊慢慢往正房走,走到西暖閣窗下,看見母親映在窗上的人影,眼眶紅了。

    站了一會,躊躇一下,跨過堂屋門檻,杜氏換衣裳從西暖閣出來,看見她,問;“琴兒,你姊妹都在花廳吃酒,你怎麽迴來了?”

    傅書琴扯謊道:“我有點冷,迴屋加件衣裳。”

    杜氏摸摸她身上衣裳,“琴兒,晚上出門記得多穿點,你前陣子有病,把你妹急夠嗆,你妹總為你擔心。”

    傅書琴嗯了聲,沒說話,怕自己說話,會哭出聲。

    杜氏花廳有外客,著急出去,也沒注意女兒的反常。

    傅書琴看著母親跟一個提著燈的丫鬟走遠,直到看不見,她才走迴房。

    貼身大丫鬟看姑娘進門,著急地問;“姑娘,世子等在府門外,姑娘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傅書琴坐在炕沿邊,低著頭,“我不走,我不能拋下我父母和妹妹跟阿沅走,我走了,父母將承受世人的嘲笑,我妹妹因為有我這個跟人私奔的姐姐,而找不到婆家,我不能為了自己,令家人蒙羞,”

    “姑娘,姑娘不走,就要嫁給英親王,姑娘跟沅世子永遠分開了。”

    傅書琴望了一眼窗外,暗沉的夜色,喃喃道:“我如果走了,害了我父母妹妹,我一輩子不安心,我跟阿沅也得不到幸福。”

    傅書琴終於做出這個決定,心裏仿佛輕鬆了許多,之前,她沒想明白,現在她清楚知道,她不可能放棄自己的家人出走,她原來也沒想跟阿沅走,是以她連東西都沒收拾,她離不開父母和妹妹,想到離開她們,她心如刀剜,其實,她一開始就做了選擇的,隻不過自己不是很清楚。

    大丫鬟道;“姑娘不走,沅世子在府門外等著,可怎麽辦?”

    “他等不到我,自然就走了。”

    花廳裏,傅書言陪著傅姝,直到傅姝的夫君派人來找她,傅姝才離開,傅姝一走,傅書言迴三房,去姐姐屋裏。

    傅書言一進門,狡黠地往屋裏四處看了一眼,傅書琴覺察到妹妹似乎已產生懷疑,佯作若無其事,問;“言兒,你怎麽也迴來了?花廳熱鬧,你不去看熱鬧跑姐姐屋裏做什麽?”

    傅書言看了一圈,沒有發現可疑之處,唯一傅書琴的大丫頭站在一旁,神色緊張。

    傅書言坐在傅書琴身旁,水潤的大眼睛望著她,道:“姐,你不是

    有事瞞著我吧?”

    傅書琴極不自然地笑笑,“你是我親妹妹,姐能有什麽事瞞著你。”

    傅書言懶在姐姐屋裏不走,觀察她姐姐神色不寧,不時看一眼牆角的滴漏,朝窗外看,傅書言猜到她姐姐為何惶恐不安。

    傅書言站起來,“姐,我走了,你歇著吧!”

    她姐牽掛什麽,很顯然,外麵有人等她姐,不是高沅又能有誰?高沅想趁亂帶她姐走。

    傅書言不能讓她姐走掉,傅書琴如果跟高沅私奔,先不說抗旨不遵,株連父母家人,古時候女人重名節,未出閣的女子跟人私奔,名節受損,不能得到夫家的承認,古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沒名沒分,被世人唾棄,年老色衰,沒有任何保障,傅書言不能讓她姐淪落到淒慘的地步。

    傅書言走出房門幾步,又折了迴去,傅書琴看她去而複返,有些驚訝,道:“言兒,你怎麽又迴來了,有事嗎?”

    傅書言盯著她眼睛,正色地道:“姐,你是不是要跟高沅走?”傅書言沒用私奔這兩個難聽的字眼,這兩個字有點侮辱她姐。

    傅書琴一愣,突然被人戳中*,傅書琴很不自在。

    “姐,你我姊妹,同氣連枝,姐有什麽事還瞞著妹妹嗎?姐你知道妹妹是為你擔心啊!”

    傅書琴看著妹妹關切焦急的目光,坦然地道;“妹妹,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姐不會拋下生我養我的父母,姐也不會拋下你,拋下傅家的人,跟高沅私奔,姐不能為了自己的幸福,至父親於不忠不義,令妹妹以有我這個姐姐而被人輕看,姐知道其中的厲害,姐寧可舍棄自己,願意看到我妹妹找到如意郎君,過幸福的日子。”

    傅書言撲過去,帶著哭腔道:“姐,你知道我怕你一時糊塗,跟高沅走了,被世人嘲笑,壞了名節,害了自己,姐要是走了,母親承受不住,會病倒,姐忘了我幾年前走失,差點要了母親的命,知道姐不走,我白擔了半日的心。”

    傅書琴摟著妹妹,她狠不下心拋下父母和妹妹,以後見不到她們,除了高沅,沒有一個親人,她也不快樂。

    “妹妹,誰說姐要走,姐還要看著你嫁人。”

    “姐,我去找三哥,勸高沅迴去。”

    傅書言說完,要往外走,傅書琴叫了聲,“妹妹。”

    傅書言站住,迴頭,傅書琴小聲道:“別告訴父母。”

    “姐,我知道。”

    傅

    書言從姐姐屋裏出來,疾走去前廳找三哥傅明軒。

    傅書言叫了一個丫鬟,把三哥傅明軒從前廳裏叫了出來,傅明軒正陪酒,聽說妹妹找,不知何事,急忙跟親朋打聲招唿,出門,看見傅書言站在牆根下,走過去,問;“言妹妹,出什麽事了嗎?”

    傅書言看看周圍無人,伏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傅明軒聞言驚愣住,不敢相信,“高沅怎麽辦出來這麽荒唐的事?皇帝下旨賜婚,當成兒戲?”

    傅書言道;“三哥,你帶我出府,我轉達姐姐幾句話。”

    女子出府私會男人,讓世人詬病,傅書言因此找傅明軒領出府。

    二人剛出傅府大門,就聽見有人低喊:“傅姑娘。”

    有兩個侍衛模樣的人走到近前,抱拳,“傅姑娘,我家世子爺等候多時。”

    這兩個侍衛不認識傅書琴,奉命在此等候,看一個女子同一個男子從慶國公府裏出來,東張西望尋人,就以為是傅書琴。

    傅書言跟傅明軒隨著兩個侍衛來到一個胡同裏,兩輛馬車停在那裏,馬車裏的人影影綽綽看見有人過來,一個箭步跳下車,傅書言看清楚是高沅。

    高沅亟不可待的迎上前,相隔幾步,高沅站住,狐疑的道;“明軒,是你們兄妹倆?”

    “世子爺以為是誰?”

    “我……”高沅語塞。

    傅書言看附近沒人走動,快刀斬亂麻道:“世子爺,我替我姐姐捎幾句話給世子爺,我姐姐已定親,她不願意背棄父母跟世子爺走,我姐姐讓我告訴世子爺,今生無緣,各自安好!”

    說完,傅書言對傅明軒道;“三哥,話帶到了,我們走吧!”

    傅書言餘話不多說,轉身往迴走,她能感受身後的高沅受到重創的絕望。

    傅書言沒勇氣迴頭看,她同情高沅,可是她不能答應她姐走一條無法迴頭的路,她不能眼看著她姐身敗名裂。

    傅書言走出十幾步,看見胡同口一家宅子門口停著一輛馬車,馬車的門簾和窗簾撂下,看不清裏麵,裏麵好像沒人,大概是這家的馬車,夜晚停在這裏。

    高沅看著傅書言兄妹走出胡同,轉彎看不見,高沅癡癡呆呆站了許久,直到侍衛提醒道;“世子爺,人走了,是不是迴王府?”

    高沅無奈,垂頭喪氣上車走了。

    高沅的車輛剛走,宅子門口停著的馬車裏傳來一個男子陰冷的聲音,“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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