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眾人七手八腳把喬氏弄到東間床上,掐人中又是召喚,喬氏才悠悠地醒轉,眾人都忙活喬氏。

    傅鴻恨她背叛,冷漠不關心她的死活,心裏懷疑喬氏肚子裏的孩子是大哥的,傅老太太方才看出來,傅鴻氣急敗壞,八成是受了冤屈,自己的兒子,自己一手養大,怎能不了解,三兒子是孟浪,但也不是不負責的男人,若真是他的孩子,三兒子不能抵死不認,且二人對話,似乎話裏有話,難道其中有什麽隱情。

    傅老太太看喬氏已醒了,料沒什麽大礙,叫三兒子,“你跟我來。”

    傅鴻跟老太太到西屋裏間,姑娘們都在外間屋,傅老太太關起門來,審兒子。

    傅老太太坐在炕上,肅色道;“現在沒人,就咱娘倆,你跟我說,到底跟你表妹有沒有成事?”

    傅鴻跪下,“母親明鑒,兒子真跟她有什麽,早就承認了,兒子不是那混賬王八蛋,做了不認賬。”

    傅老太太相信三兒子的話,這下更棘手了,道:“你倒是說說,不是你,能是誰?”

    傅鴻躊躇一下,“兒子不知道。”

    傅老太太搖頭,“你不是不知道,你心裏有個人,隻是不肯說出來,是你大哥還是你二哥和四弟?你二哥夫妻蜜裏調油,不是你二哥,你四弟更不能了,隻有你大哥,難道你懷疑你大哥?”

    傅鴻沉吟,“這個兒子可不敢說。”

    傅老太太心裏有數,傅老太太之所以把三兒子單獨叫進來,不想當著大太太的麵,如果傅家兄弟真有一個是喬氏肚子裏孩子的父親,傅老太太滿心希望是大兒子傅祥的。

    母子從西間裏間出來,傅家的姑娘們都知道事情重大,看老太太繃著臉,沒有笑容,連大氣都不敢喘。

    傅老太太走去東屋裏,透過帳子看喬氏闔眼躺在床上,程大夫剛把完脈,問道:“她怎麽樣了?”

    程大夫經常給傅府女眷瞧病,彼此熟悉,躬身,“迴老夫人,這位夫人的身體虛弱,昏迷乃情緒激動所致,孕期受不得刺激,需安心調養。”

    大太太陳氏和二太太寧氏守在床邊,三太太杜氏看見床上躺著的喬氏堵心,迴房去了,傅書言惦記母親,又惦記事態發展,猶豫片刻,還是決定留下來。

    傅老太太示意程大夫出來說話,程大夫跟老太太走到堂屋,落座,傅老太太命丫鬟,“待茶。”

    傅老太太瞅一眼,西屋裏門關著,怕姑娘們聽見,

    壓低聲音道:“程大夫不是外人,老身有句話,敢問她肚子裏的胎兒能拿掉嗎?”

    內宅深院,有不少齷齪,懷胎不想要的,一碗藥便可小產,打掉胎兒,喬氏月份太大,傅老太太不敢行此手段,萬一弄不好一屍兩命,喬氏不比丫鬟家生子,任由主子隨意處置,萬一孔家來要人,沒法交代。

    程大夫搖頭,“夫人的胎已快六個月,怕不行。”

    老太太低聲道;“還有別的法子,不讓孩子生下來嗎?”

    丫鬟捧上茶水,程大夫接過,啜了一口茶水,不緊不慢地道:“針穴位,刺足三陰交二穴,又瀉足太衝二穴,不能保證萬無一失。”

    停頓了下,程大夫又道;“還有在產婦肚腹用木棍擊打碾壓,捅破羊水,危險性極高,鬧不好母子雙亡。”

    傅書言靠近門邊,側耳細聽,隱約聽見老太太和程大夫的對話,渾身發冷,這辦法是古代對付通.奸女子,喬氏罪不至死。

    傅老太太閉眼,這兩種方法皆不可取,人命關天,不是兒戲。

    程大夫起身告辭,傅老太太送走程大夫,看傅鴻跟在身後,冷臉道;“這事都是你惹出來的,你不招惹她,她能賴上你?你還站著幹什麽?”

    傅鴻唯唯諾諾告退,沒打到狐狸還惹一身騷,抖落不掉,想起喬氏這個沒廉恥的女人,肚子裏的孽種,憤恨不已。

    傅老太太叫丫鬟,“喚你大老爺來一趟。”

    傅大爺到西屋,傅老太太關起門,背著大太太,傅祥不知道這裏發生的事,傅老太太看著腿腳不便的兒子,幾番想說的話,竟有些說不出口,傅祥看母親單獨把自己叫來,又吞吞吐吐,道;“母親有話請說,兒子聽著。”

    傅老太太歎一聲,舍了老臉,道;“兒呀!你給娘說實話,你跟你喬家表妹有沒有過分的舉動。”傅老太太措辭很謹慎,大兒子生下來時四肢健全的孩子,六七歲時得了一場重病,才變成這樣,傅老太太想起便心痛。

    傅大老爺聞言,站起身,正色道;“母親何出此言?兒子是什麽人母親比誰都清楚,兒子怎麽能做出這種辱沒家門的事,您孫女都說婆家了,兒子為人父,焉能做出這等荒唐事。”

    傅老太太也覺得不太可能,道;“我就是問問,你喬家表妹有了身孕,已六個月了。”

    傅祥驚訝,轉瞬明白母親為何找自己來,敏感地覺察出母親未方便說明的心思。

    傅祥孝悌,

    但這種事怎肯替人背黑鍋,肅色道;“母親,血脈含糊不得,既然不能確定喬家表妹腹中胎兒的生父是誰,不如等她產下嬰兒,滴血認親。”

    傅書言走到西間裏屋門邊上,耳朵貼在門扇上偷聽,聽見傅大老爺說滴血認親,古人迷信滴血認親,但現在醫學證明結果不科學。

    傅書言知道古代“滴血認親”的方法,分為兩種。一種叫滴骨法,另一種叫合血法。

    滴骨法是將活人的血滴在死人的骨頭上,如能滲入則表示有父母子女兄弟等血統關係。這種滴骨法沒科學根據,死人的骨骼無論在露天還是埋入土中,軟組織都會腐壞、溶解、最後消失,骨骼失去軟組織的保護,就會腐蝕發酥,哪怕不是血滴是水也能滲入。

    合血法是將兩人刺出的血滴在器皿內,如凝為一體就認為存在父母子女兄弟血統關係。

    傅祥提出的合血法,是等孩子生下來,跟傅鴻滴血認親,傅書言思忖,古代這辦法太荒唐,但是卻得到人們認同,深信不疑。喬氏產下的嬰兒跟傅鴻血不容還好,萬一融合,父親就是渾身是嘴都說出請了,估計滴血認親的背後不乏錯認親爹的事,這個朝代沒有別的科學手段,

    傅老太太尋思大兒子的話有理,喬氏的胎已坐穩,暗恨喬氏耍心機,當初搬出傅府,早算計好了的,如今這個燙手的山芋,甩不掉,又不能攆走她,喬氏住在外麵,傳出去敗壞國公府的名聲。

    傅老太太隻好依傅大老爺的主意,待喬氏生產後滴血認親,盼著喬氏懷的外頭男人的野種。

    傅書言掐指一算,喬氏生產要等到夏季,還有四個多月。迴房看母親杜氏。

    傅書言走進三房院子,穿過庭院,母親的大丫鬟雪琴站在門口,看見她,悄聲道;“太太心口疼病犯了。”

    傅書言一直擔心的事她母親還是知道了,傅書言輕手輕腳掀開門簾,探進頭,母親杜氏在東屋炕上躺著,蔡婆子在旁跟她母親說庵中喬氏怎麽狡猾,自己怎麽機警發現破綻,沉著冷靜,不動聲色,穩住喬氏,跑迴府,速報主子得知。

    傅書言進屋,蔡婆子正花說柳說,興頭上,沒停下,傅書言笑看著她,蔡婆子被七姑娘帶著嘲笑的眼神盯著看,終於說不下去了。

    尷尬地賠笑,“七姑娘迴來了。”

    傅書言笑說,“媽媽好像有個兒子,平常跟三哥出門。”

    蔡婆子聽她提到兒子,渾身不自在起來,她飛跑迴府報主子,趁亂

    家去一趟,家裏大的家什都被不肖子折騰光了,連紫檀雕花大架子床都變賣了,那架床值五六十兩銀子,敗家,蔡婆子以為七姑娘聽見什麽不好傳聞,笑話她,赧紅了臉,期期艾艾地道:“奴婢是有個不肖子,讓姑娘見笑了。”

    傅書言笑嘻嘻地道:“媽媽懷過胎,喬表姑母懷五六個月媽媽才看出來,難道人老眼拙?”

    蔡婆子沒想到七姑娘要說這個,臉上的橫肉抽動兩下,“喬表姑太太平常不讓老奴近身,老奴沒機會看清楚。”

    “媽媽去侍候喬表姑母三個月,沒在表姑母跟前侍候,難道一直幹呆著?”

    蔡婆子啞口無言,能說自己見天躲在屋裏,吃酒睡覺,勉強支吾,“老奴在外麵照應,防著有浪蕩子弟借著進香為名偷窺。”

    “媽媽白日夜裏都不用睡覺嗎?”

    蔡婆子幹笑兩聲,“瞧姑娘說的,夜裏哪有不睡覺的。”

    “媽媽夜裏睡了,有男人出入爬牆可還看得見?”

    “這個…….”蔡婆子答不上來,傅書言道:“所以說喬表姑母是不是跟外頭男人私.通,媽媽不知道是嗎?”

    傅書言恨這婆子一口咬定喬氏住在庵中清白,守規矩,把自己摘出來,把出事的責任推給傅家。

    杜氏氣道;“這樣個狐狸精從前我竟不知道,待她像親妹妹。”

    丫鬟進來問;“太太,大廚房派人送來晚膳菜單。”

    傅書言迴頭道;“沒看太太有病,送二伯母屋裏。”

    這要是在從前,太太不舒坦,都是蔡媽媽代勞,蔡婆子臉色不好看,

    杜氏的另一個陪房餘坤家進來,“迴太太,二門上一個婆子吃酒昨兒出言不遜,管事的大娘迴太太怎麽處置?”

    杜氏沒等說話,傅書言道;“這等小事不用來迴太太,太太有病,你按家規處置。”

    餘坤家的看太太沒說話,答應一聲,“是,七姑娘。”瞅了一眼蔡婆子,眼中戒備,蔡婆子走了,餘坤家的剛浮上來,這老婆子巴巴地又殺迴來了。

    餘坤家的剛下去,門外傳來男人的腳步聲,傅鴻進來,看杜氏躺著,問傅書言,“你母親怎麽了?”

    傅書言瞅瞅她爹,這不是明知故問,道;“母親心口疼病犯了。”

    傅鴻近前,關心地問;“心口又疼了,要不要找個大夫看看?”

    杜氏翻身,扭過臉,不理他,傅

    鴻訕訕的,赧然一笑,“還生氣?我不是沒跟她怎麽樣。”

    “你沒怎麽樣她,她幹嘛誣賴你?她怎麽不懶大伯和二伯。”杜氏背臉,賭氣地道。

    傅書言見狀,蹲身,“女兒告退。”走時,看眼蔡婆子,蔡婆子領會,跟著出來。

    大年初三,京城北城門行駛入一輛馬車,拉車的馬是一匹老馬,車身帷幔半舊,年下,跟京城裏達官顯貴出行的華麗馬車相比,這輛馬車有些寒酸,車上一個老者和一個十四五歲的年輕後生,車裏老者對年輕後生說話,“你下去打聽一下,去慶國公府的路怎麽走?”

    那個年輕後生穿戴打扮有些土氣,悶聲悶氣答應一聲,馬車停下,他下去找來往行人問路,一會上車,指了方向。

    不到一炷香功夫,這輛破舊的馬車停在一個府邸門前,老者和年輕後生下車,老者抬頭看府門上高懸的牌匾,念了句,“慶國公府。”

    “就是這裏了。”老者率先往裏走。

    國公府門上的人看這二人像是鄉下來的,攔住問;“找誰?看沒看門上牌匾,慶國公府。”

    老者道;“我就找什麽慶國公,我們孔家媳婦娘家親戚是這慶國公。”

    門上小廝上下打量,不信,老者從袖子裏摸出一塊散碎銀兩,塞在他手裏,“小爺替我迴一聲,就說孔家的人來給傅家老太太請安。”

    喬氏在抱廈躺著,懨懨地沒精神,喬氏千算萬算,就沒算到傅鴻拒不承認她腹中的胎兒,甚至連要了她身子都絕口否認,喬氏遭受打擊可想而知,傅鴻棄她於不顧,死活不認賬,她沒了國公府護持,孔家人知道了,對付族裏寡婦通奸,懷胎,用棍棒強行打掉胎兒,她不死去了半條命,喬氏是以拚死也要咬住傅家,沒有別的活路,否則,她結局很淒慘。

    傅老太太聽下人迴稟,說孔家的族人來了,傅老太太一閉眼,孔家人真會挑時候,下人引著孔家一個長者和年輕後生來給老太太拜年。

    見到孔家人,傅老太太極客氣,命人,“設坐。”

    孔家長者做了個長揖,落座,一番客套,“早就想來給老太太請安,農閑趕過來,一來拜見老太太,二來侄媳婦府上住著,府上費心了,想接迴家去,親戚總打擾過意不過。”

    孔家這是來要人,老太太若是現在把喬氏推出去,喬氏倒黴不說,孔家難纏,口水官司打起來,夾纏不清。

    傅老太太思量,道:“節下走親串友,我表

    外甥女鳳英昨早出門,說去親戚家中住段日子,不知何時能迴來。”

    老者小眼睛眯縫,道:“侄媳婦沒在府裏,侄孫女請出來見見。”

    傅老太□□詳地道;“鳳嫻丫頭跟她母親一塊去了。”

    老者還不死心,“請問老太太,侄媳婦去了誰家?”

    傅老太太尋思半天,模棱兩可地道;“好像說去了陝西。”

    孔家老者,懷疑傅老太太的話真偽,指著旁邊的後生道:“這是她堂兄的小子,最是人義,過繼給侄媳婦,老太太您說,這不是為了侄媳婦好,閨女嫁了,有男丁頂門立戶,侄媳婦老來有個依靠。”

    傅府的主子下人,聽說孔家來人,喬氏要過繼的兒子也來了,都跑來瞧熱鬧,傅書言趴著帷幔,露出條縫看那個後生,確實像喬氏說的,跟喬氏年紀沒差幾歲,認喬氏當養母,明著圖孔家的家產。

    身後的二姑娘傅書毓和三姑娘傅書嵐都快趴到她身上,抻長脖子往裏看。

    傅老太太知道孔家的人三言兩語打發不走,命人取了二十兩銀子,道:“拿著這點銀兩,路上做盤纏。”

    對莊稼人來說,二十兩銀子不是小數目,老者看見五兩一封的雪花白銀,笑得合不攏嘴,打躬作揖,“謝老太太賞。”

    來時,沒把握帶喬氏迴去,國公府京城大官,打官司打不贏,喬氏沒在國公府,白來一趟不說,還搭上盤纏,沒想到國公府老太太出手大方,二十兩對國公府來說九牛一毛,得了好處,便不逗留,千恩萬謝告辭走了。

    傅書言讚祖母行事周全,孔家的人若不得些好處,糾纏不清,二十兩銀子打發了,省心。

    孔家的人走後,喬氏聽說,扶著一個丫鬟走到老太太跟前,跪地叩頭,“謝表姨母護住我,外甥女以為表姨母不疼我了。”

    傅老太太懶得看她,淡淡地道:“我不是為你,我是為國公府,你安心養胎,等過幾個月把孩子生下來,滴血認親,若是我傅家的骨血,我傅家認,若不是我傅家的骨血,你咎由自取。”

    喬氏輕輕籲了一口氣,滴血認親,就可以證明她腹中的胎兒是傅鴻的,她就可重見天日,跟傅鴻盡釋前嫌。

    傅書言手放下帷幔,不解,喬氏聽說滴血認親,表情像是鬆了一口氣,篤定孩子是父親的,父親卻抵死不認,這又是何故?

    傅書言剛要轉身,聽裏麵傅老太太說道;“你準備一下,明日送你去鄉下莊子

    ,你不能留在府裏,太紮眼。”

    次日,備車,傅老太太派兩個妥當的媳婦跟去侍候喬氏,喬氏登車,離開國公府,去鄉下農莊待產。

    這一宗事先放下,傅家籌備傅四老爺納妾的事,喬氏的事一出,二太太杜氏心口疼病犯了,傅書言和傅書琴兩姊妹鎮日過去陪母親,傅明軒撒學迴來,去上房看杜氏,宋姨娘臨產,呆在屋裏不去上房請安。

    送喬氏到鄉下莊子,杜氏聽說,心情略好,傅鴻心中有愧,待杜氏百般溫存,杜氏心裏悶氣散開了,跟寧氏一起,張羅四老爺傅瑞納妾的安排。

    先找工匠把四房一處偏院收拾出來,房屋粉刷一新,屋裏擺設一應都是簇新的,新人用的被褥,府上繡娘連夜趕製。

    傅瑞過來給兩位嫂嫂道了勞乏。傅書錦姊弟跟著高興,但願父親能有個知冷知熱貼心的人。

    杜氏病了一陣子,傅四老爺的婚期向後拖,直到過了二月二,一切才準備停當。

    三月初一,良辰吉日,傅府張燈結彩,吉時,花轎到門,鼓樂喧天,大擺酒席,按娶平妻禮迎花轎進門。

    新娘子身穿喜服,頭罩喜帕,在喜娘的攙扶下,緩步上得堂來,傅府主子下人爭相看熱鬧。

    京城官道上行駛兩輛兩匹馬拉著車,初春,京城街道兩旁店鋪生意興隆,銀杏樹初發綠芽,車裏一個女子的聲音,“還有多遠到國公府?”

    “快到了,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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