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秦正容是不懂的。但除了這點外,崔九在其他方麵卻是一個極好的人,至少秦正容和他相處的時候會覺得格外舒服。“走,跟我去崔家。”崔九拉住秦正容朝城東走。“你剛考得解元,家中正是忙的時候,奉就不去添亂了。”“添什麽亂呢,崔家又不是隻有我一個人考過解元。況且我早就說過,等你來應天府了一定要在我家住下,怎麽幾個月不見你就跟老學究一樣說話文縐縐的。”崔九劈裏啪啦一頓說下來,說完他才注意到秦正容一身塵灰,問道,“正容是剛到應天府嗎?”秦正容點頭:“今日剛到。”“那正好,最近是秋闈張榜的日子,周邊的客棧都沒有空餘的客房了,你合該住在我家。”和崔九相處,秦正容總是說不過他的,略微思考一下也就應下來了。兩人剛到崔家,報喜的差吏也恰好到了,崔九從下人的手中拿了個裝滿銅錢的荷包,抓了把銅錢就朝外灑。所有人接了喜氣後口中都說著恭喜祝福的話,場麵熱鬧極了。秦正容站在人群最外看著人群中長得最好也最亮眼的崔九,這樣的人總是能輕而易舉成為焦點,成為最熱鬧的中心,而他自己這樣的人,總是那個被排斥在外的。有時候秦正容會羨慕這樣的世俗生活和熱鬧,但十五六年的清修讓他又不能適應這樣的熱鬧,會莫名覺得麻煩。他看著崔九將人打發了,衝他揮手,秦正容才上前跟在崔九的身後進了崔家。崔家宅子不小,其內各種設計都極為精妙,不似秦家堡的自然粗獷,這裏的一山一水都是接受過匠人的精心雕琢,每個假山,小道,迴廊所有的布置全部都按著風水格局擺置。“你們家中每年都會請風水師上門?”秦正容問道。崔九點頭,笑道:“你看出來了?其實我倒是無所謂,不過老太爺總是會每年都請一些風水師上門。”“好的風水確實能興旺整個家族。”秦正容點頭。不過每年都在不斷的更換,卻並不會讓風水還有與之息息相關的事情一直好下去,物極必反,天底下沒有任何的東西是一直都會朝著好的方向走的。秦正容想到他這是在人家家裏做客,便略微委婉的提了一下。崔九懂,隻是頗為無奈:“這家中做主的是老太爺,我們這些晚輩都做不得主,不過正容的好意,我領了,往後再想辦法吧。”很快兩人已經能看見正堂了,步入正堂前,崔九同秦正容道:“我們這一支雖說是從清河崔家遷出來的,但家中人也不少,我上次同你說的姓名不假,我尚未取字,名楓,家中行九,也就一直叫的崔九。你往後還是喚我崔九便好。”“我爺爺也就是家中老太爺,是清河崔家的主家嫡係次子,來應天府做官後就留在了這裏,爺爺有四個兒子,三個女兒,其中長子和次子以及大小姐都是嫡係,另外兩個兒子兩個女兒是兩位姨娘生的。我父親是嫡次子,母親是王家的女兒,我是上頭還有個親哥哥,下頭沒有親弟弟,但是還有兩個庶堂弟,我大哥已經成婚,並有一個兒子。”身為獨生子的秦正容有點頭暈,不過在大家族中這都是常態,甚至他們會覺得這才是興旺之相。“是不是覺得人很多?”崔九說道,“你瞧這宅子不小,但住了這麽多人後,基本上都沒什麽空餘的地方。所以我才一直都向往外麵的生活。”果然秦正容跟著崔九進了正堂後,正堂中擠滿了人,光是男人就這麽多了,更別提後院的家眷了,每人都說上一句話,這天都暗下來了。秦正容終於明白,崔九這麽八麵玲瓏的性子是怎麽鍛煉出來的了。晚上,秦正容在廂房的書桌前給母親寫信,提筆時他想到了崔家的繁盛熱鬧,又想到他離開後父母膝下沒有人能侍奉左右,他給母親寫了封催生的弟弟妹妹的信,寫完後他整個臉都紅了,更是詫異自己的膽大包天。他看著信想了很久,終於還是決定將它寄出去。第二日,他將信寄出去後,又順便將自己的馬牽去了崔家的馬廄,迴去時他又碰上了崔九。崔九身邊總是不缺人,比如現在也是不少衣著不凡的人跟他聊著天,或是有學子在路上碰見後恭喜他,他總是能和別人愉悅的聊上兩句。秦正容看見了崔九,崔九也看見秦正容。“正容,我早上找你,下人們說你出去了。”崔九同人告辭後,忙走過去,“有沒有興趣晚上一起參加文會?”秦正容搖頭:“文會這東西,我不懂。”崔九擠眉弄眼:“文會的內容不重要,反正都說不了什麽,重要的是地點!”秦正容知道崔九這是貪戀美色的毛病又犯了,他依舊表示拒絕。崔九明白秦正容是個執拗的,反而問道:“上次問你,隻道你會來應天府,也不知道你究竟要辦什麽事,不過倘若有用得上的地方,你可以使勁兒的使喚我,在這裏,我崔九的名頭還是有不少人會給麵子的。”其實秦正容自己也不太清楚他來應天府究竟是來做什麽的,當初他卜筮時問及自己的希望在哪裏,卦象告訴他在這裏,他就來了,可是究竟來此會碰到什麽,他需要做什麽,這都是卜不出來的。他點頭:“我不會拒絕的。”秦正容這次沒有拒絕,崔九表示很滿意,他讓書童八幫著將馬牽迴去,自己拉著秦正容往茶館裏走:“咱去茶館,你總不會還拒絕我吧。”秦正容半推半就的跟著去了,兩人就在茶館裏帶了一個上午。下午因為秦正容需要收集周圍的詭異之事便同崔九告辭了。玄學中人得到的有關玄學精怪方麵的信息總是和獲得普通信息不同的,一般四錢天師就能在各個會點查看相關的信息,天師的等級越高,能獲得的信息也就越全麵,所以出發前,秦正容取了父親五錢天師的憑證,至於他自己,因為體質緣故,一直都無法真正成為一名天師。在昨日入城時,秦正容就打聽出了應天府道府的位置,下午他直接朝著那地方去。應天府道府在一個小道觀中,秦正容拿出五錢天師的憑證後,便有小道士領著他朝道觀後走,穿過一片竹林後來到一處小房間中,房間中掛著不少帶牌子的竹筒,在房間正中央坐著一個眼上蒙了黑布的老道士,這些道士是對卜靈覺最強的人,能夠在所有來人和竹筒中感知到相互的關聯。“最近應天府周圍可有需要除去的鬼靈精怪?”秦正容拿出一兩銀子放到桌子上,這一兩銀子相當於押金,等任務完成了,接任務的術士便能拿迴押金以及任務本身的賞金。老道士收了銀子,從牆壁上掛著的竹筒牌子中隨意拿了一個遞給秦正容,牌子上寫了疑似妖物四字。秦正容打開竹筒,裏麵有一卷紙,上麵是一個具體的位置,那個地方是一座離應天府不遠的山,騎馬也就一個時辰的路程。謝過老道士後,秦正容打算租一匹馬,今晚就過去。秦正容騎馬疾行,他離目的地越近,就越是能感知到空中淡淡的妖氣,同時在淡淡的妖氣中他還感知到了絲絲的正氣,兩者本是相矛盾的東西,偏偏在這裏卻詭異的融合在一起。秦正容感覺自己的心正在砰砰直跳,他有一種感覺,他的機緣到了。等秦正容到達山下時天才剛剛暗下來,但山下村子的人都已經歇下來了,這一年一直在外漂泊的秦正容也知道,這樣的村裏尋常能點燈的家庭基本沒有,通常過了傍晚,大家借著外麵的光吃完飯後就上床睡覺。不想驚動其他人,秦正容牽馬從村子外直接繞到山下,心中的激動讓他一刻都等不及,萬分想弄清楚究竟是什麽東西會讓他如此失態,也很好奇究竟是什麽東西能夠改變他的體質或者說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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