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之前便覺得不對了,昨日溫玹出事時閔韶的表現就更讓他覺得可疑,但眼下也不好當麵說什麽,很快斂了神色,淡道:“是麽,有勞君上關心了。”他又朝溫玹的背影看過去,別有深意的幽聲道:“你好好休息吧,等好些了就跟我迴東靖,到時候有你個小混蛋玩意好瞧的。”他說完轉身便要出去了。但還沒等他走出門,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溫玹又忽然轉過身來,半張臉遮在被子裏,低聲道:“可是我沒打算迴東靖……”他的聲音不大,卻還是被聽得一清二楚。蕭成簡頓時頓住腳步,轉過身來疑道:“你說什麽?”他匪夷所思,“你不迴東靖?那你還要去哪?”溫玹抿抿唇,朝旁邊的閔韶看了一眼,對上對方的視線後,又迅速移開了,麵不改色道:“去萬相樓看看。”“……”蕭成簡簡直無語難言,心道你都這個模樣了還去個屁的萬相樓!不禁朝掃了眼閔韶,目光更複雜了。但他到底也沒說什麽,又罵了溫玹幾句,一臉怫然的走了。蕭成簡走後,閔韶也不打算多留,正想出去,溫玹卻忽然叫住他,“師兄。”閔韶對這稱唿尚沒能適應過來,頓了頓,轉身道:“怎麽?”溫玹側躺在床上,身上還披著那件外袍,柔似錦緞的長發披散著,臉色仍有些蒼悴,抿了抿唇看他道:“……我頭暈。”閔韶聞言並沒深想,沉聲道:“你再睡會,我叫人煮了安神湯,好了就給你拿來。”“我不想喝湯。”溫玹眉間微皺,似是有些難受,垂著眸又往被子裏縮了縮。說完抬眸虛弱的朝閔韶瞄了一眼。又瞄了一眼。又瞄了一眼……好幾眼之後,見閔韶沒反應,他終於忍不住了,欲言又止道:“要不,那個……你幫我揉揉?”“…………”閔韶不禁微怔,看了他半晌,險些以為自己聽岔了。溫玹眼眸一瞬不瞬的看著他,閔韶眉間蹙了蹙,似是想說什麽,但最終還是沒忍心拒絕,走過去在他床邊坐下了。溫玹抿著唇死命壓住唇角,心一橫,病懨懨的歪過身子來,把腦袋枕在了他腿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等著給揉。閔韶:“…………”若他現在腦子還能轉的話,定會發現溫玹得寸進尺的能耐又長進了不少。但現在他顯然不及思考了,甚至還有些心緒複雜,僵硬的伸出手,按在他頭側的太陽穴上,力道不輕不重的緩緩揉著。屋內一時寧靜。溫玹躺在他腿上,唿吸輕緩的閉著眼,墨發雲霧似的披散在身後,衣袍寬鬆柔軟,領口略微敞開,從閔韶的角度,剛好能看到那截露出來的玉白後頸,順著衣領一直延伸至脊背深處。屋子裏仍彌漫著清淡的藥味,靠近溫玹身邊,那股藥味便更濃了些。縈繞在空氣中的氣息和腿上難以忽視的重量,很難不讓閔韶心神微晃,迴想起昨日的情景。當時事態嚴峻,他沒功夫產生什麽旖旎的想法,可一旦安穩下來,昨日種種卻都能極清晰的呈現在他腦海裏,隻要一閉眼,他便能輕易的迴想起來,那玉潤的肌膚觸摸起來是怎樣的手感,腰肢纖細勁瘦得一臂便可攬住,尤其這人縮在他懷裏隱忍發顫的時候,又是怎樣令人悸動難控……閔韶額角不禁微跳。自是知道現在不是該想這些的時候,喉結動了動,微不可查的移開視線,強行將腦子裏的念頭壓了下去。又過了片刻,溫玹緩緩睜開眼。他眼眸沉靜地微垂著,被細密的眼睫遮掩了大半,忽然開口道:“師兄,昨日……多謝你。”閔韶沉默了下,手指仍輕輕替他揉著頭,淡道:“不必。”溫玹眸子裏沉沉的,輕聲道:“李如期和顧玦……”他話未說盡,那兩人的糾葛實在太複雜了,最終落成這樣的結果,說不清是可憐還是可怨,頓了頓,隻道:“他們之間的事,比我想得還要複雜許多。”閔韶沒什麽表情,隻是問:“萬相樓的那位樓主,就是顧玦,對麽。”這一點無需旁人告訴,閔韶也已經猜到了,溫玹點了點頭,垂眸道:“那日,我原本打算帶李如期去見他的,但沒想到,那天的事會發生得那麽突然。”閔韶道:“那不是巧合。”“我也覺得不是。”溫玹歎了聲,眉間微皺了皺,迴想道,“你還記得嗎?李如期那日從萬相樓離開後,就立刻去了浮荒之巔找明微真人對質,他說當時在清平鎮是明微真人放走了他,還作假殺害楚眠風,又在萬相樓縱火害了顧玦。那個時候李如期的狀態你也看到了,那種情況下,他不像是在說假話……”“那你是怎麽想的?”閔韶淡淡道。溫玹抿了抿唇,“雖然我也覺得匪夷所思,但眼下所有的嫌疑,的確都指向明微真人。”“況且……”他聲音沉了沉,道,“你有沒有發現,無論是之前清平鎮的邪陣也好,還是鎖靈塔下的幻境也罷,每件事發生時,都有明微真人在場。而且那個陣法和幻境很不一般,根本不是研習正常術法的人使用得出來的,若非是修為極高的大修,根本不可能控製得了。”尤其是昨日的幻境,施術者不僅可以把人的神識強行捆綁在境中的虛體上,強迫入境之人將所有的記憶如走馬燈般再度親曆一遍,還可以自己進入到境中,更容換貌,影響境中之人的理智。這樣的幻境比尋常幻境要可怖許多,境中的經曆不單純隻是自己的心魔,還摻雜了別人刻意操控、扭曲過後的假象,可以將入境之人的心神和理智摧毀得一幹二淨。譬如昨日李如期在境中所見的,便必然有施術者的惡意在其中。閔韶並不否認他的想法,“的確。”溫玹想了想,又覺得實在難以想通,問道:“可是,如果真的是他做的,目的又是為了什麽?救世之人……又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