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身影便走了,拖著沉重地腳步,遲鈍又緩慢從他身旁擦過。滾滾雷鳴響徹耳畔,猶如龐然惡獸在穹頂怒吼嘶噑,倏亮的閃電像把寒刀似的,豁然劈裂了半邊天際。行至一半時,那道身影又突然停了下來。他轉過頭來,幽紫的電光閃雷映著那張瘦削的臉,目光直勾勾的看向李如期。可他看的卻並非是幻境中的李如期。而是那個置身幻境之外的,真實的李如期。那張臉在忽閃的幽光下瘦得可怖,眼珠白多黑少,渾蒙森然,如陰鬼似的直直看過來,忽然對著李如期森冷一笑。在對方愕然的目光下,聲音沙啞幽寒的道:“你還要放走我第二次嗎?”如被驚雷劈中一般。李如期整個人都開始顫抖了,他瞳孔震顫,臉上血色盡褪,視線不住的向下滑去……赫然在那人的手中見到了那把銀刀!猩紅濃重的鮮血沾滿了刀刃,任由暴雨如何衝刷也無法洗淨,滴滴答答混著冰冷的雨水,化作濁血不斷滑落,滴進滿地的血汙裏。他頓時覺得胸口撕痛,耳畔猛然嗡鳴,又聽見那人陰森森的對他說:“你之前已經放過我一次啦……”他幽幽地笑:“我殺了你全家上下……擰斷了你母親的脖子,砍折了你父親的牌位,還剖走了你妹妹的心髒……”笑得陰獰,笑得可怖,“想不到,你還會對我仁義寬容至此……”“真是謝謝你啦,李將軍。”李如期如同被釘子定在原處,雙眼幾近破碎,徹底失去了血色,錯愕如死灰般的看著他。見到他臉上的神情,那人咧嘴咯咯笑了起來,轉過身,瘦削的麵頰陰寒扭曲,忽然涼涼地問道:“怎麽樣?將一切重頭來過,又無法改變的感覺,可還好嗎?”“……”“眼睜睜看著自己曾經看過的故人,說著自己曾經親口說過的話,將你追悔莫及、恨不能避而遠之的一切都再次重蹈覆轍一遍,甚至還見到了從前不曾見過的真相……”那人仍森森笑著,“這種感覺是不是久違極了?又痛恨極了?”他笑聲尖銳,一字一句如同尖銳銀針,生生刺入了李如期的耳膜。“你還沒想明白嗎,李將軍?”“時至如今——這一切都是你的錯啊。”驚雷劈閃,風嚎雨厲。“你仔細想一想罷——”他幽幽地:“當年若是你肯為國出力,凝聚群臣,國君還會聽信邪佞之言嗎?”“若是你肯幫扶國師府,向國君諫言,煬國可還至於落到如今的下場嗎?”“若是當初顧玦勸你走時,你聽從了他的話,你的妹妹還會被生挖心髒嗎?你的一家上下還會死盡死絕嗎?”“若是你不曾貪慕虛榮,剛愎自用,顧玦還會淪落至此,命數將絕嗎?”他句句誅心,字字陰寒道:“想想吧,想想那些因你而死的將士們,受你所累的親人們,還有那個即便被你辜負了,卻還始終記掛著你、惦念著你的顧玦。”“他們哪一個有錯?哪一個該死?哪一個不是無辜的?!”森冷的聲音如淬著毒液,寒聲道:“他們都是因為你……是你害了他們啊!”“李如期,你的良心能安嗎?”如同寒針刺穿了心底,陰冷又狠毒的質問他——能安嗎?數以萬計的將士,全都因他接下的天詔被迫赴死。淩江君府上百餘人,僅僅因為他的倨傲自負被殘忍殺害。煬國朝堂,亦是因為他的貪婪享受不勞其責而陷入混亂,終成覆滅……不止如此,更無辜的還有煬國百姓。他們本該生在安康盛世裏,卻僅僅因為國君的一念之差而提心吊膽,朝臣的無心作為而終日惶惶,最終不計其數的死在了謬言刀下,死在了本該護國護民的國君手裏,死在了他們難以想象的詭計陰謀之中,成了一個國家成就另一個國家的犧牲品。——還有顧玦。李如期始終無法說服自己再去麵對他。自從多年前的那一夜荒唐過後,他便始終沒有認清自己的真心,對他避而遠之,漠然不顧,無可挽迴的傷害他,疏遠他,害他被朝臣孤立,害他被國君冷落,害他被奸人嘲笑,任由他獨自一人麵對那麽多危險和磨難……整整四年,不聞不問。他能安嗎?那人看著他臉上全然碎裂的神情,在狂風怒雨裏放肆大笑,沙啞猙獰的嗓音如被砂紙狠磨過,無不譏諷狠毒地道:“明白了吧?你辜負的不僅僅隻有顧玦,還有受你所害的一具具屍骨,一條條生命,還有你的家人,還有那些百姓!你辜負的是他們!是整個煬國!!”“李如期,他們都是你的孽債,你無可挽迴,這輩子都不會得到寬恕了!!”“你罪孽深重,惡債難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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