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玹一愣,嗓音還帶著點鼻腔,問道:“什麽意思?”有些話閔韶也不好跟他解釋,隻是眸色淡淡道:“據我所知,清宣道君的傷勢並沒嚴重到不能製服李如期的程度,憑他昨日的狀態,也不可能沒有半點還手之力。但他的死狀卻很奇怪,實在太過安逸了,簡直就像是……被什麽東西攝了魂。所以我覺得,殺他的人用的恐怕不是一般手段,有可能是邪道。”溫玹一下明白過來,道:“你是說……可能是洞裏陷害我們的那個人下的手?”經他這麽一說,溫玹又忽然反應過來——那個人在洞中似乎就針對了清宣道君,在將所有人都陷入幻境的時候,唯獨讓他入了殺陣。而且,清宣道君上一世就死在了那座血窟洞裏,這一世許是因為入洞的人出了變故,所以那個人並沒能得手,這才轉而趁著夜色,在客棧中下了手……可李如期呢?他是自己逃走的,還是被那個人放走的?抑或有另一種可能,他被對方給帶走了?那他在走之前,又究竟有沒有見過那個人呢?見溫玹嘴唇抿成一道直線陷入沉思,閔韶又垂眸在他泛紅的眼尾看了半晌,以為他還在糾結那些,最後忍不住抬手用拇指在他眼尾摩挲了下,道:“別想了,不是你的錯。”溫玹微怔了下,被他的動作拉迴神來,抬起眸卻隻在他臉上看到了一如既往的淡漠,仿佛方才那一下根本不存在。溫玹怔了會兒才迴過神來,“那,明微真人那邊……”“他現在太激動了。”閔韶淡淡道,“多說無益,等他冷靜下來,自會想明白的。”溫玹抿唇,點了點頭。閔韶看了他一眼,似乎沉吟了幾許,才忽又問道:“你的那位故人,是什麽人?也是煬國來的,認得李如期?”溫玹麵露難色道:“這個……是秘密,我不能說。”閔韶沉默片刻,既是如此也沒多問,隻淡淡道:“知道了,迴去吧。”天色完全放亮以後,浮荒之巔前來接應的弟子也來了,隻不過接到的人從傷者變成了屍體,在客棧中又驚又哭,悲憤哀痛的喧嚷了好一陣,雖然不甘接受這樣一個結果,但到底先將人接走了。閔韶和溫玹也就隻能暫時在這分開,各自分道揚鑣,一個迴了虞陽王城,一個迴往東靖交待任務。到了東靖都城後,溫玹並沒急著進宮,而是先去揚靈侯府找了蕭成簡。彼時青天白日,蕭成簡正在侯府後院裏歌舞升平,醉生夢死,全然忘了當時在信中將自己寫成了怎樣一副公務繁重、火燒眉毛的樣子。一聽說溫玹迴來了,他便將那些歌女舞姬遣了下去,又叫人端上來一碗醒酒湯,麵帶酒氣的倚在雍容鋪軟的羅漢床上,狹長的眼尾醺紅,半醉半醒的聽溫玹將這幾日發生的事娓娓道來。蕭成簡起初還是懶散半躺著的,聽到後邊直接坐了起來,醒酒湯沒喝完,光是聽著腦子就被驚醒了大半。直到溫玹說完,他才遲遲緩過神來,有些懵然的喟歎了句:“清宣道君真就這麽死了?這得是什麽人啊,一聲不響就把這麽個人物給做了?這……也太玄乎了吧?”蕭成簡歎完後,又頗有些自責道:“對不住啊兄弟,沒想到這次的任務這麽兇險,那麽小個鎮子竟然也會冒出血窟洞,連累你了。”“也幸虧你沒事,不然要真出了什麽意外,你大哥非得叫我陪葬不可。”蕭成簡說著,滿麵悵然的想了想,竟然又拿起桌上的酒壺,給自個和溫玹各斟了杯酒,端起杯歎道,“罷了,什麽也別說了,幹了這杯酒,隻當慶賀咱們二人劫後餘生吧。”“……”溫玹很是嫌棄的翻了個白眼,嗤道,“誰要跟你慶賀劫後餘生?”但還是端起酒杯跟他幹了一杯。眼下氣候已經漸暖了,午時的氣溫甚至有些炎熱,香爐中絲縷青煙嫋嫋升起,滿室熏香馥鬱,空氣中還殘存著獨屬於女子的脂粉香氣。石壁上開啟的石刻泛著淡色水波,釋放出沁人的涼氣。喝完以後,蕭成簡將酒杯放下,又道:“對了。你說那個閔應寒也跟你一起去了?他又是怎麽迴事?一個虞陽國君,怎麽會跟你一道去清平鎮?”溫玹含糊了下,還是道:“那天從萬相樓出來後,我就被他帶到虞陽宮裏去了,後來他說要我幫他找武魂靈智,怕我走了就不迴去,所以才跟著我一起去的。”蕭成簡一愣,眼睛略微睜大,一時竟不知從哪問起好,最後道:“武魂靈智?他是想讓你幫他找,還是他已經知道武魂靈智在什麽地方了,隻是還沒拿到?”溫玹道:“不知道。”“那你答應他了?”“嗯。”蕭成簡頓時皺起眉頭罵他道:“這你也敢答應?!武魂靈智那種東西,是人想找就能找著的嗎?再說就算真找著了,那種地方兇險難測,你去就不怕把命給丟了?他這不明顯是找不著墊背的,拉著你去送死麽……”說到這蕭成簡忽然頓住了,他覺得溫玹也不是那種不知謹慎的人,轉而又道:“他是不是威脅你了?”“他……”溫玹張了張口,正想答“沒有”,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好解釋,於是話到嘴邊又模糊地改了口,麵不改色道,“……嗯。”蕭成簡當即一拍桌子,大罵道:“太不要臉了!”“……”溫玹不動聲色的抿了口酒,提議道:“既然你這麽氣憤,不然去幫我跟他打一架?”蕭成簡聞言當即鳳眼一翻:“想得美。”他向後一靠,又重新倚迴鋪著狐絨墊的扶手上,支著頭不屑道,“除非我是瘋了,否則得是多想不開才會跟那種人打架?”溫玹鄙視了他一眼,自己又拿起酒壺倒了杯酒,不緊不慢的貼在唇邊喝著。“對了。”蕭成簡想了會兒,忽然又記起什麽,問道,“那天在萬相樓……真是他買的你?他後來沒對你做什麽吧?”溫玹淡淡答道:“嗯,沒有。”蕭成簡輕嘖了聲,摸著下巴思忖道:“可是,你不覺得這事有點奇怪麽?你說天底下哪有這麽巧的事?他一個連通房侍妾都沒有的人,突然一時興起買下個舞姬……一買還正巧是熟人?”溫玹聞言手上微頓了下,又聽見蕭成簡道:“還有,那日在拍賣宴上,你托我買的什麽晶玉,我將全身上下七萬兩銀子叫出去了都沒搶到,但你可知道,萬相樓的人最後告訴我那件拍賣品最終歸了誰麽?”原本客人的名字屬於隱私,萬相樓作為拍賣方應當保密的,但萬相樓那邊與溫玹的關係不大一般,連帶著也就將蕭成簡當做了自己人。這件事,包括之前是誰帶走了溫玹,他們那日也全都不加隱瞞的告訴了蕭成簡。溫玹聞言眸色立時慎重了幾分,抬眸道:“誰?”“就是閔應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