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軍訓的日子裏,紀虹依舊是沉默寡言我行我素,好在方端端並不始終與她們幾個一起行動,所以,白天的時間裏,她們不會有任何衝突。但是,晚上迴到宿舍的時間裏,因為方端端,整個屋子幾乎變成了一座雜貨鋪,堆滿了雜七雜八的畫板,顏料,零食,玩偶,髒衣服。盡管其他人都心懷不滿,但是生活在一起的幾個人也都意識到了共同的一點,那就是遷讓。

    還有一個類似於方端端的就是鬱妃兒了,鬱妃兒的第一次離家後的獨立生活已經變成了一團糟,而且她膽子小得就像是一隻在人群中掙紮著的蚊子,有一種茫茫然失去了方向的不安,被教官批評了會哭,越野跑累了會哭,找不到餐廳會哭,疊不好被子會哭,洗不好飯盒會哭。她努力地想和初蕊禕禕一樣把床鋪整理得井井有條,把飯盒洗得幹幹淨淨,可是弄來弄去卻總是一團糟,被子弄成了蜂窩,萎萎縮縮地團在床上,飯盒裏麵的油粘在手上讓她不知所措地紮起手無助地輕聲叫著,而每一次出現這種問題的時候,禕禕都會大聲地批評她一次,然後,初蕊總是一邊對她說沒關係,一邊已經幫她解決掉了所有的問題。初蕊也有些困惑,同樣是城裏的獨生女,鬱妃兒和方端端卻是什麽都不會做的,而禕禕卻是非常自立的人。她不僅可在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非常好,而且據她講在高考結束後的假期裏麵做過好幾份工作,賺足了自己的學費。而事實上,她的家境也算是小康之家並不缺少她的學費,而她似乎是一個上足了發條的鍾擺一樣,隻有不停地搖晃著才會是正常的。

    軍訓結束的時候,同一屋簷下的幾個人已經涇渭分明的分成了三個部分,妃兒禕禕粘在初蕊身邊,方端端因為不是一個班的緣故獨來獨往,而紀虹更是自成一個幫派,她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如同這世界上隻存在她一個人,對於方端端的凡事高調,她已經明顯地顯示出了置身事外的不屑。她的沉默成了梗在她們中間的一層窗戶紙,把幾個人分隔成不同的季節,紀虹就是那個寂靜卻寒冷的冬天,初蕊希望自己能夠像春天的陽光一樣照亮溫暖這間507,但是,她卻發現,自己的努力多半是多餘的,春天的到來需要時間,所以,她想隻要是時間到了,那麽冬天總會過去,而溫暖的春天總會如約而至。

    初蕾始終和初蕊一起吃飯,精力過剩的他在軍訓已經累得人叫苦不迭的時候還可以糾上幾個新同學一起打籃球,然後在吃飯的時候可以一個人吃掉幾個人的飯。更可笑的是,每次看到鬱妃兒,他都會取笑著她讓妃兒叫哥哥,因為他甚至教過妃兒如何洗飯盒,而每次他這樣說的時候,妃兒都會低著頭不服氣地噘起了嘴,而那時候禕禕就會站出來大聲地叫初蕾叫她姐姐,因為她是初蕊的同學。每一次吃飯,幾個人都會聚在一起說笑個沒完。漸漸地初蕊發現,在餐廳裏從來看不到紀虹,也看不到方端端。方端端的早餐從來都是牛奶和麵包,而中午和晚上則都是小阿姨從家裏送來的飯菜。那麽紀虹呢?她每天都在吃些什麽?她為什麽總是那麽沉默?從不與人溝通呢?迴到宿舍總是看到紀虹躺在床上看書,每次問她,她也總是說吃過了,表情淡然寡味。

    猜測在一天終於得到了解釋,心細如發的導員於曉洋在一天晚飯後找到初蕊。於曉洋是一位剛剛畢業的女研究生,開朗得讓人一見就如同見到了秋天的陽光,溫暖而明媚。她像個姐姐一樣全盤照顧著這群剛剛入校的孩子們,對於初蕊她尤其喜歡。入學後的一天,在507室她發現了換床事件,也許對於這樣一群在家裏從來都嬌生慣養的孩子們而言,能夠大度能夠想到息事寧人就足以說明,她是一個寬容大度的女孩子,對於這種少之又少的寬容,她自然會關愛有加。對於一個導員的職責她必然要把工作做細做全,所以,她覺得有必要跟初蕊談談紀虹的事情。

    初蕊看到在樓下等著自己的於曉洋,有些緊張,不知道會有什麽事情發生。但是下了樓看到於曉洋正笑看著自己,心才放下來。於曉洋已經笑著說,“初蕊,我們找個地方說說話吧!”她就是這樣一個親切得如同親人一樣的人,從來沒有把自己當作是老師,而從來把自己當做是她們中的一分子,這一點讓初蕊真的倍感親切。

    初蕊笑著點點頭。於是,她們來到了校外的一間清吧裏。悠揚輕柔的音樂讓初蕊一下子放鬆下來,坐下來她立即恢複了一個天真可愛的女孩子,“哇,這地方讓人舒服極了。”

    於曉洋笑看著她像在欣賞一幅畫,她的目光讓初蕊覺察到了那是一種觀察。於是她不解地看著於曉洋,大大的眼睛裏盛滿了疑惑。於曉洋笑了。

    “初蕊,千萬不要用這種目光看著男孩子。”

    “哦,於老師——”初蕊撒嬌地說。

    “真漂亮!”

    “於老師!您找我就是為了誇獎我嗎?我會驕傲的!”

    “嗯,我還真希望你能驕傲一點呢!你呀有的時候太內斂了,不夠張揚。”於曉洋發自內心地說。

    “我奶奶說不許我張揚。”初蕊竟然實話實說。

    “哦,原來如此,張揚也是有度的,恰到好處的張揚可以讓你把自己更好的釋放出來,以此來證明你自己是一個與眾不同的人。”

    初蕊目不轉睛地看著於曉洋,於曉洋臉上的認真讓她忽然笑出來。

    “我隻是一個很普通的人啊,沒有什麽與眾不同的地方啊!”

    “當然有,你最大的不同就是寬容,能夠寬容別人是最大的美德。”

    “您是在說換床的事吧,我沒覺得自己有多麽寬容啊,隻不過是在自己有限的能力之內心盡量成人之美吧!”

    “對呀,就是這一點是許多人都做不到的,小姑娘,你做得太棒了。”

    “於老師,您別再誇我了,再這樣下去,我都找不到迴校的路了,更找不到36號樓507室了。”

    於曉洋立即笑出聲來,她上下地打量著麵前這個衣著潔淨素雅,眉目清秀的女孩子,她不僅寬容,而且冷靜,把這樣一件事交給她,她放心了。

    “初蕊,通過這一個多月的接觸,你認為紀虹這個同學怎麽樣?”她試探著問,雙眼緊緊盯著初蕊的臉。

    初蕊接過待應生遞過來的杯子,啜了一口杯中的橙汁,表情平淡得就像一陣柔風吹過雲朵。“紀虹嘛,很漂亮,還很整潔!”

    “我是說性格上。”

    “哦,她不大說話,說話也是言之必短,但是可以看得出來很自立,很要強,”初蕊的腦海中湧出了紀虹總是波瀾不驚的臉。

    “非常內向,是嗎?”

    “嗯!”

    “你們有沒有試著關心她。”

    “有過,但是,她要麽表現漠然,要麽拒不接受,讓我們也莫名其妙。”

    “哦,是這樣,初蕊,老師要拜托你一件事情。”

    “啊,於老師,什麽事情讓您這麽客氣啊?竟然用了拜托這樣的字眼,太嚴重了吧!”初蕊真的莫明其妙起來,不知道是一件什麽事情可以讓於老師用了拜托兩個字的。

    “紀虹這個孩子的成長經曆非常不尋常,吃了很多苦。”於曉洋輕輕地告訴初蕊。

    初蕊盯著於老師的臉,猜到了這件事可能跟紀虹有關,她輕輕地哦了一聲,從紀虹的穿著用品上可以看得出她的家境一定非常貧寒。

    “而且,我看到她的檔案裏竟然是孤兒,她的親生父親在她六歲的時候去世了,她媽媽帶著她改嫁到了一個礦工家裏,繼父和母親也在她高考結束後雙雙去世了,這件事對她的打擊非常大,所以才造成了她性格上的孤僻,這就是她不喜歡說話的原因,在這個世界上她已經沒有親人,所以我們一定要多關心關心她,讓她從失去親人的痛苦中早日走出來,我希望你能幫我,好不好!”

    於曉洋的話早已經讓初蕊呆住了,她從來沒有想到紀虹是這樣一個不幸的人,立即竟然到心裏泛著酸和絞著痛。

    “於老師,我真的沒有想到紀虹的家庭會是這樣一無所有,這太意外了。”

    “是啊,幸福家庭裏的孩子是無法理解不幸的人的,你們都是幸運的孩子,而紀虹太不幸了,所以,你們一定要多關心她,試著改變她,讓她開朗一些,好嗎?”

    “是,於老師,我會的!”不知道是因為紀虹的不幸,還是因為於老師對自己的信任,初蕊馬上斬釘截鐵地迴答,而且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做好這樣一件事。

    在迴校的路上,紀虹那張淡然的臉和於曉洋那張充滿期待的臉不停地穿插著在她的眼前晃動。內心深處像被一隻溫暖的小手在輕輕地撓動著,她既有心酸的同情,又有被信任的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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