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蟬推門進來後,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華麗的綾羅散亂的從軟踏上垂下鋪滿一地,空蟬微微皺眉,

    怎麽弄得這樣亂?

    柒姬裹在層層錦緞中央,衣料留出一截長長的空餘 ,左鬢 斜斜扣著一個銀扣珠花,長發在綢緞中蜿蜿蜒蜒落下身去。眼睛望著庭前梅花,神情空落。

    本想說什麽的空蟬這時反倒什麽也說不出了。這個眼神,是她所熟悉的,

    一如當年自己,不同樣是這樣空空的望著什麽,等來一世蹉跎嗎?

    空蟬低低喚了聲:“小姐。”

    她迴過神看空蟬眼眶微紅似是哭過,忙問:“蟬姨你怎麽了?”空蟬笑道:“哪裏有怎麽樣?”

    柒姬不高興的說:“騙人,眼眶還紅著,你哭了?”空蟬對於柒姬是母親一樣的存在,整個相府數百人,隻有空蟬,如親人一樣照顧她。柒姬很怕空蟬傷心。

    “何曾哭過?不過是是沙子迷了眼睛。”柒姬懷疑的看了空蟬一會,皺眉輕聲嘟噥:“我永遠不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

    空洞的笑意抹過唇梢“小姐不知我在想什麽,我卻知道小姐在想什麽。”

    柒姬臉上一紅轉過頭小聲爭辯:“我沒有想什麽。”

    空蟬冷下臉:“若是什麽都沒想那是最好,若不是。。。。聽蟬姨的話,忘了吧。有些事不可當真,發生過不代表會一直存在,權當是夢一場,想想便罷了。休要落下話柄讓人戳脊梁骨。”

    不待柒姬再說什麽,就端過一盅藥,說:“來,把藥喝了。”

    苦澀,不知是心中的感覺,還是口中的味道,她知道,蟬姨說的沒有錯,一切可能不過是夢一場,善良高貴的皇子,救了落魄的小姐,兩人相互思念。是這麽美麗的故事嗎?不是的。矜公子不過是順手將即將墜入地獄的柒姬拉上來而已,順手一帶,不費吹灰之力,何樂不為?之後杳無音訊也多麽合理,萍水相逢,各自分開。

    濃烈的藥味刺激著舌尖,她胃裏一陣翻滾,竟將喝下去的藥,一口口嘔了出來,喘了一陣,淚眼模糊。空蟬一下一下幫她拍著,用帕子給她拭額前沁出的汗。心中歎息:小姐瞧這摸樣怕是動情了,現下傷了心。傷傷也好,免得以後空拋心思更是難得收場。小姐生在這樣的人家,最是渴望溫情,你付她一分,她便報你十分,她哪裏想到這一分真心幾兩?

    空蟬心中輾轉,又恨起明丞相,若不是老是大小姐,不給大夫瞧,糟踐了身子,何至於落下這一身的病?

    這時忽聽門外一個丫鬟叫:“空蟬姑娘!”

    便忙忙的去開門,迴來時,手上拿著一卷暗紅色紙箋,上麵綁著一枝茝草。

    空蟬打開紙箋,臉上表情看不出喜怒,淡淡道:“已經十年了啊。”

    柒姬問:“蟬姨,怎麽了?”

    空蟬莞爾:“沒什麽,一個故人過幾天要來。”

    冬季的寒冷恣意蔓延,白梅紛飛,亂了窗前寧靜。

    房間內炭火偶爾嗶吧作響。

    柒姬不明白,那個在逢魔時出現的少年是否隻是自己的一個荒誕幻覺?

    寫字的筆端無意劃出一個“矜”字,連自己都嚇了一跳。

    她扔下了筆,墨汁在宣紙上一片暈染,將矜字覆蓋。

    出門閑閑的逛著,不知不覺就到了空蟬門前。

    聽得裏麵傳來對話聲,和女子爽朗笑聲,心下奇怪,是誰來了晤慕院呢?

    遂推開門喚:“蟬姨。”

    隻見一個豔麗的女子坐在空蟬對麵,身披紅地金絲元寶的鬥篷,內穿間色曳花裙,頭發梳成薄薄蟬翼,隻斜插一枝步搖卻是冶豔無比。

    一聲嬌笑,女子笑道:“蟬兒,這是你家小姐?真真是個美人兒,怨不得你放不下一刻的心。”

    空蟬解釋道:“這就是上次那個故人,霄頤坊的姑姑。”

    女子笑道:“你就叫我茝娘吧。”

    柒姬忙說:“茝娘好。”心中想這麽多年,怎就沒聽蟬姨提起過?

    茝娘道:“小姐可會跳舞?”說著手在她肩上腰上摸了一通。

    “哎呀,這孩子真是跳舞的料呢。”

    空蟬眸色一沉,微斥道:“茝錦。”

    茝娘迴頭,仍是笑著,聲音卻了無笑意,似是不經意道:“說不想時已是想,何不連不想也不想?”

    空蟬似是想爭辯,歎了口氣,終究什麽也沒說。把頭扭向一旁,淡淡拋下句話:“隨你吧。”

    她不明白她們之間的隱言,似有一層很深的東西,無聲無形又確實存在,若非要加個名稱,大概隻能是“曾經”。

    茝娘笑問:“小姐可願隨我去霄頤坊學習舞技?”

    霄頤坊是宮廷設定的舞樂教坊,專司祭典與宴慶時的禮樂,歌舞。除了負責宮裏,王府的歌舞優伶,也對未出閣的小姐,進行培養。

    “霄頤坊很有趣呢,聖上有時會親臨,連七皇子都常來。”茝娘用手掩著嘴笑了。

    七皇子。

    這三個字在心中炸開天崩地裂一聲巨響,她驚得忘了反應,耳中嗡聲作響,

    蟬姨說了,不可當真,可是,可是,如果再見了呢?那會不會有所不同?

    再次看到自己,他一定就可以記得了。

    本就不堅固的心防在這一瞬,分崩離析。

    窒息,胸口堵著一口氣,悶得心要裂開。

    “我。。。。。去。”

    她幾乎不能順利的說話。

    不知是興奮,是悲涼,連身體也開始戰栗。

    柒姬感覺離紫矜近了一小步,這一步走的舉棋不定,舉步維艱,卻仿佛足以此生無憾般,不惜用一切交換。

    混亂的她沒有看見空蟬低下頭,沉默的繡著帕子,不留痕跡的歎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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