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述古一臉不耐煩:“可能是他忘了呢。斷獄審案不必在這些細枝末節上糾纏。要從大處著手。”

    蘇軾笑了笑,說道:“這可以是一種解釋。姑且先將此疑問放下。本案還有一個更大的疑點。”

    陳述古臉色一沉:“什麽疑點?”

    “王茂之殺人時的神色。這也是讓我最感到困惑之處。當時,他拿著刀準備殺死張三元。可是他臉上的神色卻讓我始終困惑不解。”

    “神色?”所有人都期盼地望著蘇軾,等待著答案。

    蘇軾緩緩道:“那神色一開始是一種疑惑,慢慢地轉變成了震驚,最後是懊悔。他究竟看到了什麽,是什麽使一個老人產生了如此複雜的神色。”

    周聰忍不住問道:“他看到的難道不是張三元嗎?”

    “不,他看到的並不是張三元。在案發後,我來到這間客房裏,在地上發現了這塊印跡。”蘇軾一指地上一塊梯形的痕跡,“很顯然,這裏曾經放了一件物品。在案發後,它被拿走了,所以才留下這樣的痕跡。”

    陳述古一看童非:“童非,這是你家的客棧,這裏放過什麽東西,你最清楚。說!”

    “這裏什麽都沒放過,我不記得了。”童非目光閃爍,顯然有意迴避。

    蘇軾微微一笑:“你不記得,我倒恰巧找到了。抬進來。”紫煙、墨郎抬著漆屏進來。放在原處,漆屏的支腳和梯形痕跡剛好符合。再看童非,臉上已是虛汗淋漓。

    周聰吃驚道:“這…這裏原先放著四扇黑漆屏風?”

    “不錯,就在這兩扇窗戶之間,放著四扇黑漆屏風。對嗎?童老板。”

    童非被逼視得不敢抬頭。

    蘇軾又道:“我們看到張三元當時昏在椅子上,其實他早已經死了。是被你殺死的。這四扇屏風將張三元和王茂之分隔了開來。而我們因為窗戶的遮擋,看不到漆屏,就會誤以為,王茂之的麵前就是張三元。當王茂之拿著刀,走近漆屏時,也就在這扇屏風的後麵。你早已等候多時,拿起刀,刺向了張三元。在這扇窗子前,我們隻看到一隻手。但是把適才王茂之拿刀的畫麵聯係在一起,我們自然以為這就是王茂之在殺人。於是一出移花接木的殺人事件就這樣完成了。童老板,對嗎?”

    陳述古輕輕道:“童非!你有沒有殺張三元?你為何要殺他?”心中卻極期盼童非反駁。可是童非卻在眾目睽睽之下,渾身顫抖,默然不語。任何人都已看出,這些顯然已說中了他的心事。

    陳述古心中暗罵其無能,對蘇軾道:“蘇大人,童非為什麽要殺張三元呢?”

    蘇軾麵無表情,淡然道:“是因為他的夫人。張三元數次來店裏調戲玉如。所以,你忍無可忍。”

    童非耷拉著腦袋,像霜打的茄子,氣餒道:“不光如此,他還揚言,若玉如不陪他,他…他便拆穿玉如的身份。”

    陳述古好奇:“什麽身份?”

    “事到如此,我不妨說了,玉如…其實是我從揚州青樓贖出來的頭牌花魁。我從沒有對外人說過。張三元…本來那天我沒想殺他,隻是請他喝酒,化解此事。誰成想後來起了衝突。我…失手殺了他。當時我也很害怕。可巧,王茂之來找他。我靈機一動,便想到讓王茂之來頂罪。”

    陳述古雙眉一豎:“哼!你好大的膽。”

    此時王朝雲早已淚眼摩挲:“不管我們兩家以前有什麽矛盾,我爹怎麽說也是你表哥,你…你居然想要嫁禍給他。你…你還殺了他。”

    童非急道:“賢侄女,我沒有殺你爹。我當時看到他,他已經倒在地上死了。至於死因,我也不十分清楚。我…我隻是做了些偽裝,以便讓官府以為他是畏罪自殺。”

    陳述古喝道:“一派胡言。王茂之若不死,你這出移花接木如何收場。還在這裏狡辯。”

    童非啞口:“我…我是想殺死王茂之,可事實上,王茂之確非我殺。大人明察。我即招認殺死張三元,已知難逃一死。再加一人,也是虱子多了不嫌癢。何必狡辯。”

    蘇軾卻語出驚人:“王茂之的確不是他殺的。”

    陳述古冷眼看蘇軾,略帶譏諷道:“哦。那王茂之難道是自己死的嗎?”

    “他的確是自己死的。他胸口那把刀,是在他死後才插上去的。”

    “怎麽講?”

    劉捕頭上前道:“我驗過王茂之的屍體。他雖然心口中刀,但是流血卻很少。但凡活人中刀,因體內血液流動。中刀處必有大量鮮血流出。而若是死人中刀,血液已停止流動,中刀處就不會有多少血液流出。所以,據此判斷,王茂之必是死在先,中刀在後。”

    陳述古瞪了劉臣州一眼,對蘇軾:“蘇軾,你可不要信口開河。一個人好端端如何能自己死了呢?”

    蘇軾臉色一沉,頓時陰雲密布:“這也正是本案的核心所在。本案不隻張三元命案,還涉及到十五年前一樁血案。兩樁命案機緣巧合,居然天衣無縫地交織在一起。這在本官以往所斷案件中也是聞所未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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