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我笑笑,我請她進來坐。

    過了兩天,她帶了那個孩子來。

    她似乎很忙,總是周末來接他,平時都歸我們園照管。

    妻的幼稚園有日夜寄宿的一項服務。

    類似孤兒院。

    那多少次我去接妻時,我的孩子正在我邊上玩著積木?

    我極疲倦。

    累了吧,早點迴去吧,妻溫順地講。

    晚上,我抱著妻,一次次進入她,流著眼淚。

    妻摸著我的臉頰,問我怎麽了。

    我說我愛你。

    禮拜一,我離開公司去了那裏,妻隻是驚訝我怎麽給她驚喜,沒空顧我。

    我找到那個孩子,問他媽媽好嗎。

    他隻是笑著喚爸爸。

    似乎媽媽隻教過這一句。

    第二個周末,我早早等在那邊,她抱著孩子與妻出來,似乎與妻很談得來。

    望見我,朝我點點頭。

    不如迴家一起吃個便飯。我提議。

    妻極熱烈地讚成,摟住我。

    我老公做的雞翅可好吃。

    我迫切盯著她,她惶恐地看了看妻,低下看了看孩子。

    好。

    我便開車送她們迴家,一個人在超市裏買了許多菜,路過速凍雞翅,獨獨跳了過去。

    看到她再吃我做的雞翅,會想起“我孝順吧”的笑容,我會崩潰。

    迴到家,妻正帶著她展覽我們的家。

    她何嚐不熟悉每一寸。隻是淡淡隨著妻介紹,笑。

    望著妻幸福的笑容,我決定與她一樣,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

    於是這頓飯吃得極其圓滿,我講起公司的趣事,她笑得十分開心。

    喝了酒,更是笑得手舞足蹈。

    時光刹那倒流。

    晚了,妻讓我送她迴去,她點頭。

    下樓時,她抱著孩子,我心跳得很厲害。

    我手裏握著車鑰匙,口袋裏的信用卡還有錢。

    如果此刻我拽著她的手,開著車,從此天涯海角,為什麽不?

    當時,真有一瞬間是這樣想,豁出去算了。

    真的豁出去算了。

    房子,公司,一切都留給妻。

    這樣的機會,再也沒有。

    然而不行。

    抵不過,便是責任二字。

    恨自己恨到骨子裏。

    到得樓下,她說就到這裏吧,我打車迴去。

    我一把拽住她,裝到什麽時候?

    我沒裝呀?她笑了,笑得還是那麽好看的,說,我已經不愛你了。

    不相信?

    我深唿吸,兩次,笑。

    真的?

    真的!她看著我,無比認真地迴答。

    似乎真又有交鋒感。

    於是我笑,好呀,那時常來玩。說罷,還是盯著她眼睛。

    人,總是鬥不過好勝之心。

    隻要你沒意見。她笑得眼神複雜。

    然後,她便成為我們家的好友,妻會到周末,由我開車送到商業區。

    她候在那裏,兩個人親如姐妹般攜手逛街。

    買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衣服迴來,在房間裏互相比試,笑著讓我進來評比。

    有時候她們甚至在飯桌上同氣連枝地嘲弄我。

    喲,今天帶得領帶很帥的嘛,秘書買的呀?

    呀,你這個人怎麽那麽開不起玩笑啦。說說你老公,怎麽這樣呀,多不好。

    妻笑吟吟地看著我們鬧。

    他就象個孩子,什麽都說不起。妻笑著擋駕。

    乖噢,媽媽給你買糖吃,妻胡嚕我頭發。

    我坐在那裏裝瘋賣傻,謝謝媽媽。

    大家笑,一室春光。

    我從來沒問她一年多來如何過的,我不敢問。

    是怕迴答。

    她讓我送她了,隻是永遠送不到目的地,在快到時,邊叫,下來下來,到了。

    一個多月後的一天,我放她下來,她跳下去,象小鹿一樣。

    是啊,她才21。

    我抱住孩子,逗弄著不肯放。

    她先是在邊上看著笑,笑著笑著捂住嘴,然後失聲痛哭。

    我走上去,輕輕摟住她。

    她一把抱住我。

    老爸!

    刹那間我肝膽俱裂。

    那天晚上下著雨,她在我懷裏哭了很久,渾身顫抖,哭了整整兩個小時,仿佛一年多來的全部爆發出來。

    我緊緊抱住她。

    貪得一秒是一秒。

    最後她放開我,抬起頭。

    這不是我們的孩子!

    我們的孩子死了!

    那天晚上我要送她迴家,她依然不肯。

    她還是怕我知道她出處。

    我一動不動地望著她,好象什麽都不說,隻是在壓迫。

    不如去那裏。

    她似乎已不屑與我玩對望遊戲,隨手指了指路轉角的酒店。

    那是個三星級的酒店。

    她需要休息和傾訴。

    我點點頭。

    開了房,服務生帶我們進房。

    她將孩子放下,我走上去輕輕摟住她。

    她笑笑,將我推開。

    我拉住她手,告訴我,低沉著嗓子。

    讓我休息會,她說。

    說完自顧自躺在床上,蜷起身子,閉上眼。

    我望著她甜美的睡容,突然憶起以前相處時的時光,常常早上醒過來,咫尺間便是這樣一張甜美的睡容,安詳,寧靜,象個孩子一般好看,她的皮膚,好象吹彈便破,每當那時,我便會惡作劇地使勁吹她的臉,看看到底能不能吹破掉。被我吵醒,她都會大叫。

    肆無忌憚地尖叫一番。

    叫完,翻了個身,又睡著了。

    我慢慢走近,把她遮蓋在臉頰的長發掠過耳邊,自己都不知自己微笑著,

    她突然驚醒,一臉驚惶地望著我。

    原來真的睡著了,過了一會,她笑笑,籲了口氣,起床開了罐咖啡。

    靠在衣櫃前問我。你想知道什麽?

    全部。

    好吧。

    說完這句話,她低著頭不再說話,好象在思索什麽,過了一會,她抬起頭。

    那天我從你家離開,我根本就沒有離開,坐在樓道裏。

    一個男人走上來,後來我就和他生活在一起,後來他生病死了,這是他的孩子。

    她快速地講完,隻是看著我,聳聳肩。

    我坐在沙發上,不可思議地看著她,我海角天涯地找她,她竟在我樓下。

    我們的孩子呢?

    他死的時候,把孩子托付我送去孤兒院,我沒送,把自己的打掉了。她淡淡說。

    ……

    你好狠。

    我愛他!她迴敬我,你一直不相信我會愛上別人!可是我愛他,為了他,我可以帶大他和別人生的孩子,把我自己的打掉!

    我不信。我一邊搖頭一邊使勁笑,你怎麽說我都不信。

    她突然笑起來。

    你真可愛,你不會以為這孩子是我拐帶來的吧?你可以去查查公共安全專家局有沒有失蹤案。

    你愛他?我冷笑。

    你從我房間出來就愛上了另一個男人,第二天從學校搬走所有東西和他住一起?

    你的愛真珍貴!

    她毫無征兆地打了我一耳光。

    麵無表情地看著我。

    突然心中如此疼痛,一切是我的錯,我怎能再譏諷她。

    真真就是不甘心。

    好,你真打算帶他長大?你拿什麽養他?

    你管得真寬。她微微一笑。

    那個時候我和她又四目相對地對峙著。

    在她的笑容裏我突然發現我還愛她。

    或者說,我竟然重新愛上了她。

    戀愛後期,我已疲倦地不想望她。

    她突然說了句沒頭沒腦的話。

    我看著你第一次領你的老婆進的樓。

    我有妻。

    有完美的妻。

    看了看手表,我站起來,走吧,送你迴家。

    你先走吧,我想在這裏睡一晚,她看了看氣派溫適的房間。

    畢竟付了錢。

    況且孩子也已經睡著。

    心煩得不知怎麽再去堅持。

    我竟然會還愛她。

    或者說,我竟然重新愛上她。

    如何區分?

    結果不還都一樣?

    她已不愛我。

    好悲哀。

    妻尚在等我。

    連悲哀資格都沒有。

    好,你早些睡。

    我轉身走。

    她突然叫住我。

    我迴頭。

    她怔怔望著我,突然問。

    我還能到你們家來嗎?

    我笑笑,點了點頭。

    她似乎一下子鬆弛下來,給了我一個甜美的笑容。

    慌忙走出房間,下了電梯。

    走在大堂,想撥個電話給妻,現編個理由。

    盡管並未對她不起,但送她送了三個小時,無論如何講不過去。

    摸了摸口袋,這才想起來,手機留在房間,剛才調了無聲了,順手放在桌上。

    上樓,敲門。她不開。

    我使勁敲。

    一個服務生走過,我讓他開。

    開了門,房間裏空蕩蕩的,毫無一人。

    抬頭看門號。卻並沒有錯。

    你看到這裏的小姐走嗎?我問服務生。

    噢,x小姐。

    x小姐?

    x是我的姓,心中突然不妥。

    是,她一直住這裏。隻是不是這間房,他笑了笑,帶我坐電梯上樓。

    我呆呆隨著他。

    他將我引到一個房門前。退開。

    我猶疑著敲門。

    然後門開,她站在門後,震驚地望著我。

    我呆呆望著她,突然明白一切。

    用什麽養那孩子。

    她已是個高級**。

    我一把衝過去,掐住她脖子,將她撞在牆上,喉嚨裏發出野獸受傷的聲音。

    嗚嗚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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