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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天佑氣喘籲籲的走迴去,藍靈坐在木屋中等她,一臉嚴肅。


    “你不是個下人嗎,怎麽又成了五姨太?”藍靈板著臉問。


    吉天佑嘿嘿笑著,“大過年的,咱們說點兒高興的事兒吧。”


    藍靈將手中的槍放到桌子上,還是板著臉道:“我高不高興,要看你的表現。”


    “幹嘛,至於決一死戰?”吉天佑的神經有些繃緊,在一起兩個月她還是摸不透這個藍靈的性子,她好像就是自己的反麵,常常自己覺得無關緊要的,她卻總是較真,等自己一本正經的時候,她卻反而很隨意。“你要是想殺我,動動手指的事兒,可是要我取悅你?難。”吉天佑也把自己的槍放到桌麵上,她知道要是跟藍靈比誰快而準,這是找死,可即使這樣,也得拿出點氣魄來。


    “不要你取悅,實話實說就行。”藍靈靜靜看著她,“就從你進江府的那一天說起。”


    吉天佑忍不住笑起來,“這可就說來話長了,不準備點兒吃的嗎?”


    當然,藍靈斜她一眼沒有動,吉天佑顛兒顛兒自己找來了一堆吃的,無非就是果子之類的。她端一杯茶遞給藍靈,笑眯眯的看她,“還生氣嗎?”


    “少廢話,說不說?”藍靈探探身子就要去摸槍,嚇得吉天佑趕緊坐迴原位,清清嗓子,迴憶起來。


    那個時候,她像傻子一樣迷戀蘇小蠻,任由趙煙素擺布,就連江義若設計將她留在江府她都一無所知,至今都不怨恨,直到後來發現江義含的秘密,知道了藍靈的存在,再到與江義含相遇,包括現在與藍靈的相遇,吉天佑都覺得這一切看似隨意,其實冥冥之中自有定數,這就是她的宿命,兜兜轉轉都躲不開的宿命。


    “所以,按照你的說辭,江義含失蹤了三年,他去了哪兒,做了什麽?”藍靈抿一口茶,蹙眉道。


    吉天佑攤開手,“鬼知道,他又不肯說。”


    “他還是原來的樣子嗎?”


    吉天佑就沉默了,大姐我沒見過他原來的樣子,好嗎,他天真爛漫的童年,意氣風發的少年,恣意昂揚的青年,我都不在,你要是問我蘇小蠻我肯定能告訴你,可是他是江義含,所以我隻認識一個冷峻沉斂的中年男人。她在心裏咆哮那麽多,說出口的卻是,“你都不是原來的自己,何況他呢?”


    “你是說我老了嗎?”藍靈終於不再平靜,她立馬起身找來一麵鏡子,盯著鏡中的人,哀怨自憐,“七年了,最美的光陰都耗在這兒了。”


    吉天佑終於問出她一開始就想問的話,“既然活著,為什麽不去找他?”


    藍靈嗬嗬笑起來,帶著淒涼和無奈,“死而複生的人,是有代價的。”


    然後吉天佑聽到了真實版本的死亡之謎。這個故事裏的背叛和謀害,涵蓋了更深層的罪惡,是一個母親對未出世的嬰孩,不可饒恕的罪孽。


    石清南拿著一疊書信來質問藍靈的時候,她已經懷孕兩個月,正是最辛苦的時候,得到的卻是丈夫喪失理智的懷疑。他甚至不止一次說過要讓她肚裏的野種夭折,白天像賊一樣看住她,晚上又是非人的折磨。


    從小到大都是別人捧在手心裏的寶,哪受過這樣的遭遇?有苦難言,又難堪其辱,她甚至想一死了之,直到有一天她發現白潔的異樣,甚至悄悄檢驗過白潔給她喝的藥,竟然是滑胎的,驚恐之餘莫名多了些暢快,既然石清南不想要這個孩子,何不如讓他親手殺了它?


    她故意在石清南麵前提起安胎藥,說是味道變了許多,石清南便開始留意白潔,果然發現白潔的秘密,可是石清南沒有製止。


    就是從那一刻開始的吧,對於石清南連最後的愧疚都沒有了。


    藍靈每喝一口藥,都會在心裏默念一句,是你爹要害你,誰都救不了你。她甚至常常做夢,夢到一個支離破碎的嬰靈來求她,哭喊著,娘親救我。


    可是一件事一旦開始,便沒有挽迴的餘地,藍靈一次次從夢中哭醒,看著身旁熟睡的石清南,都有玉石俱焚的念頭。


    可是,她又不能,越是恨石清南,便越是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對江義含的貪戀,她偶爾還會慶幸,隻要孩子一沒,便沒了牽掛,跟石清南恩斷義絕。


    七個月的時候,血崩,藍靈掙紮在生死邊緣,夢境中全是那個孩子不堪苦楚的哀嚎,她這才知道自己犯下了何種罪孽,追悔莫及,悔不當初,最終把心一橫,一命抵一命,隨它去吧。


    誰知再醒過來的時候,卻在靜安寺中,她的師傅坐於身旁。隻說她命不該絕,這個孩子本是上輩子欠下的債,這一生來討要,卻被她害死了,孕育七個月,便為他懺悔七年吧。


    於是藍靈在這山林中住下來,一待就是六年,也算是贖罪。


    藍靈的故事講完了,吉天佑的疑問也解答了。可是她難免還是唏噓,想起多次闖進她夢裏的嬰靈,忽然明白那份驚恐是從何而來。


    “那麽,等這七年結束,你還會下山去找江義含是嗎?”吉天佑盯著她眼睛,覺得自己問了一個很白癡但是又一定得問的問題。


    藍靈果然鄙視她一下,理直氣壯地說道:“那當然,我這一輩子都在追悔這一件事,他愛我,我愛他,還有什麽能夠阻擋我們在一起呢。”


    “哦。也是。”吉天佑低下頭,她承認這一刻無論怎樣努力也擠不出一絲笑容。


    藍靈伸了伸懶腰,將周遭的水果吃食推開,一大步邁到門口,深深打了個哈欠,“所以說,我不覺得那個蘇小蠻不愛你,他在費盡周折之後還是會迴到你的身邊。”


    吉天佑還是低著頭,她看著那個被咬了兩口扔在地上的果子,漸漸被氧化,成了一個難堪的疤痕,“可是怎麽辦呢,我已經不愛他了。”


    “也就是說,你愛上了別人,是江義含吧?”藍靈很大方的說出自己的疑問,經曆這番生死,她更看得清自己想要什麽,她想得到的任誰都搶不走。更何況吉天佑比別人更明白自己對於江義含的意義,她是個聰明人,要不然也不會離開江府。


    吉天佑拿起那個被咬過的蘋果,在另一邊狠狠咬一口,“以前不會,現在更不會。”


    藍靈微微一笑,心卻在不停往下墜著,莫名覺得也許江義含是愛這個姑娘的,不管他承不承認,他的心裏一定有她的位置。藍靈倒寧願吉天佑像他的其他女人一樣乖乖守在原地,做一個又一個的傀儡。可偏偏吉天佑不是。


    “咱們去柳鎮吃個年夜飯吧?”藍靈忽然提議。


    吉天佑撇撇嘴,“柳鎮不大可能,去見見石清南怎麽樣?”


    藍靈沉浸一會兒,“也好,畢竟相識一場,最重要的人都要留到最後的時刻,等我一下。”藍靈哼著輕快的歌,轉身走進屋裏,再出來的時候,吉天佑仿佛看到了當年的江義若。


    一襲束腰藍色長裙,一頂寬大綴滿網紗的禮帽,最重要的是她手中握住的那把傘,撐開的時候仿佛置身於花海,這一切的一切像極了當初見到的那個誇張的江義若。


    “你要不要這麽誇張,畢竟咱們還有好長的路要翻越。”與其說是被驚豔倒不如說被雷著了,難不成柳鎮的女人都喜歡這個打扮?


    藍靈挑挑眉,“怎麽不好看嗎?這可是思灰送我的最滿意的一件衣服。”


    “怪不得。”吉天佑恍然大悟,“他一定還給你帶過其他的衣服吧,換一件。”


    藍靈乖乖去換了,吉天佑還在想,也許上決思灰應該見一見江義若,畢竟他們的品味如此相近。


    “這件怎麽樣?”藍靈又換了件棗紅色的旗袍,婀娜多姿的身段一覽無餘。


    吉天佑點點頭,“好看,可是不適合趕路。”


    “老娘七年來第一次下山,誰要趕路了。”藍靈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吉天佑就有種不好的預感,果然報應立馬就降臨了,“咱們開車走。”


    “車呢?”吉天佑記得上決思灰離開時已經把車開走了,她在後麵還追了半天。


    藍靈神秘一笑,“跟我來。”


    兩個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將山穀中一堆樹幹清理,吉天佑這才漸漸看清楚埋於底下的汽車的模樣。


    “這還能開?”吉天佑遠遠打量著斑駁鐵皮的汽車,皺緊了眉頭,“我可不會開汽車啊,這是山路,一不小心就會車毀人亡的。”


    藍靈嗬嗬笑著,跳進車廂裏去,又探出頭來,“別愣著啊,快去後麵推車。”


    吉天佑幾乎是用盡了所有力氣,臉都憋到發紫,可是這車依然紋絲不動,“要是上決思灰在,就好了。”


    這個時候,藍靈終於發動了引擎,她高興的叫起來,“還能用,還能用啊!”


    吉天佑還沒有反應過來,藍靈一腳油門下去,車走了,卻甩了吉天佑一身泥。


    她無奈的摸一把臉上的泥,感歎道:“竟然還會開汽車,這世間還有什麽是她不會做的。”


    吉天佑換了衣服跳到車內,藍靈邪魅一笑:“抓緊坐好啊,我可是很猛的。”


    吉天佑做好了萬全準備,車卻忽然停了。


    “怎麽了?”


    “好像沒油了。”


    “哈哈哈。”吉天佑竟然笑出了聲,“我就說這不靠譜,太好了太好了,咱們還是步行吧,比較安全。”


    藍靈沮喪的跳下車,狠狠踢一腳輪胎,“當初我撿到它的時候,就知道一定是個破爛貨,要不然也不至於別人把它扔在這兒。”


    “撿的?我還以為又是上決思灰偷他爹的呢。”吉天佑邊說著,圍著這破車打量一圈,隻有車牌號的後兩位還模糊看得清楚是個什麽28,又打開走後邊的車門坐進去,在座位上蹦一蹦,“外麵這麽爛,沒想到裏麵到是挺結實的。”由於跳得很用力,別在頭發上的卡子滑了下去,掉到車座與靠背的縫隙中,吉天佑伸手去翻,夠了半天也沒找到。


    這時藍靈歎一口氣,“算了,你在這兒等著,我去搞點油去。”


    吉天佑趕緊追出去,“你去哪兒弄啊,下山的路那麽遠。”


    “真是笨,誰要下山了,我去我的百寶庫,你別跟來啊。”藍靈悄悄秘密的走著,還不停查看一下吉天佑是不是老老實實呆在原地。


    “懶得跟你。”吉天佑哼一聲,又進到車裏,正好有時間,把這後座拆了拿出她的卡子,拿把匕首三下五除二便把整個坐墊拆下來,這下子便清楚地看到她要找的東西,伸手去拿,匕首卻滑落在拆下來的坐墊上,一道大口子,“呀,這下糟了,趕緊剛迴去別讓藍靈看到,一會兒又該罵人了,咦,這是個什麽?”吉天佑翻過坐墊,從那個缺口中抽出一個本子,不是很厚,卻密密麻麻寫滿了字,隨手一翻,幾張紙便掉了出來,她彎腰撿起,竟然是幾份**的人員名單。


    吉天佑愣在原地,隨手就把書信放迴原位,平靜一下心思,猶豫著要不要再拿出來看一看,怎麽說呢,她對國民政府口中的好奇不已,上一次脫身還是打著他們的幌子,還真是有緣,她這樣想著。


    這時候藍靈迴來了,她提了一罐東西,跑過來倒進汽車裏,吉天佑低頭整理後座椅,裝作若無其事的問:“這輛車你是從哪兒撿來的,車上的人呢?”


    藍靈小心翼翼的加著油,“大概三年前吧,我聽到林子裏密密麻麻的槍響,你知道的,一般這個地方很少有人來,我就出去看了看,大概有十幾個人追著一個開車的,後來那個開車的受了傷,棄車而逃,當然沒逃得了,被打死了,那群人搜他的身好像是在找什麽東西,沒找到,又來車裏搜一番,也沒收獲,便罵罵咧咧的說,娘的,跟錯了人,應該在另一個人身上。等他們走了,我的狼群吃了那個早已斷氣的人,然後我得了一輛汽車,就這樣。”


    “原來是這樣。”吉天佑下定決心掏出那個本子藏在自己身上,她想那群人一定是再找這個東西。


    “好了,這下能出發了。”藍靈跳進車裏來,吉天佑也坐到前麵去,二人心滿意足的朝著山下走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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