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負青不禁微微一笑,修長五指握住刀柄,用力將那漆黑長刀拔起來,柔聲道:“小可憐兒,你主人不要你啦,跟我吧。”他珍重地將災牙抱進懷裏,悵然仰望著天際,輕歎:“我本以為這輩子不必再要你陪著了,現在看……還真說不定呢。”方知淵顯然不敢放他獨自亂跑,很快就喚著師哥來尋他。藺負青將災牙收進乾坤袋裏,懷著幾分小壞心思,沒給方知淵看見。“藺負青!你怎麽撂下話就跑……”“你這不是追來了麽?”“我說師哥,你又撿什麽破爛東西了?”“不告訴你。”“……”小幻界內畢竟難以久留,藺負青的身子狀態又未徹底恢複。又一個時辰後,兩人與在外護法的魯奎夫匯合,就此自地底小幻界而出。算算時辰不過午後。留了點時間,是給顧聞香的。——雖然魔君說是想聽小禍星的幼年事,不過值此仙界存亡之際,要說顧聞香帶來的消息真的與大局毫無關聯,那就是看不起前世的邪帝了。卻不料才走出地宮,就有淩亂的腳步聲奔忙而來。一個金桂宮的金衫弟子倉皇闖進來,連向魯奎夫行禮都顧不得,“尊首!不好了,穆家主聚集了好幾萬各地散修,將金桂宮圍了!”“看架勢……似是要行逼宮之事,請尊首定奪!”第178章 詭機織算金絲簍金桂宮外, 烏泱泱的人群早已化作浪潮將這座金桂飄香的仙宮圍住。私語聲與高喊聲交織著此起彼伏,人頭攢動,一眼竟望不到盡頭。穆泓身穿白凰彩雲紋的家主華袍,站在眾散修麵前,冷聲道:“魯仙首,穆泓今日要對不住仙首了。”金桂宮大門向兩側而開, 日光灑在兩根門柱與額枋上的黃銅浮雕間。魯奎夫獨自一人,大踏步走了出來。他身披仙首衣袍, 手提雷穹神斧,反射得陽光更加刺眼,竟叫不少宮門前的人們不敢直視。“是魯仙首……”“尊首出來了。”雷穹仙首露麵,謾罵之聲終於停息。不少集結來的散修巴巴地抬起了眼。再怎麽樣,在這些人的潛意識裏, 魯奎夫仍舊是仙道的尊首,六華洲的主人。穆泓以手撫胸, 垂首致意:“穆泓見過尊首。”魯奎夫不動如山,目光緩慢地掃視了一圈,低沉道:“穆家主這是何意?”氣流悄無聲息地變了。在魯奎夫的腳下, 肉眼難以分辯的細小灰塵開始無聲地抖動。很快, 那抖動傳到飄落在地的桂花與枯葉上,又傳到碎石子與破瓦片上。“……還請尊首息怒。”穆泓麵無表情, 眼神如堅冰, “此番, 確是穆泓得罪了。”……藺負青與方知淵隱身在金桂宮的側門一隅, 從這個角度,正門的情景盡入眼中。藺負青神色變幻掙紮幾度,忽然就想邁出去。方知淵眼疾手快地一攔:“幹什麽?”藺負青道:“他們是衝我來的,我總不能一直讓雷穹幫我擋著。”“胡扯,你出去隻會更亂。”方知淵攥著他小臂不放手,低聲,“這麽多人萬一暴動起來,你受得住他們揍幾拳?”藺負青眸光沉了沉,正欲開口,忽然被方知淵往旁一推:“什麽人!”卻見小路拐角上響起輪椅聲,顧報恩推著顧聞香走出來。輪椅上的病公子似笑非笑地將雙手一攤,“噓……我呀,是我呀。”“顧聞香?”藺負青蹙眉盯著他,“你怎在這裏?”顧聞香便佯裝出一副吃驚模樣:“哎喲,看來魔君可真是貴人多忘事,不是您老人家叫我來金桂宮內候著的麽,嗯?”方知淵壓了壓眸子:“這裏可不是客人呆的地方。”顧聞香道:“聽著外頭熱鬧,聞香難免好奇。這不,忍不住來看看麽。”他們在此說著話的時候,正門處魯奎夫與穆泓的對峙已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尊首,九日前雲上發生的變故,如今已是人盡皆知。我三界今後的路有兩條,一條壯士斷腕,從此忍辱負重,乃是活路;一條以卵擊石,逞一時之快,乃是死路。其中道理,尊首與藺小仙君都不可能不知,為何九日來藏頭露尾,不給仙界眾民一個交代?”金桂宮外,穆泓立於人潮之前,聲音被雄渾靈力激向四麵。六華洲街頭巷尾被堵的水泄不通,沿途房門都緊緊關閉,卻有無數雙恐慌的眼睛從窗戶裏圍觀著這一場逼宮。穆泓振袖一揮,指向隨他而來的一眾人群,“既然藺小仙君不敢發聲,那麽今日,穆泓與這十萬來自仙界五洲的請願民眾,願替藺負青為三界做此決斷!”一唿百應,穆泓身後的人潮開始騷動起來。各路聲音疊在一起,嚷嚷成一鍋粥。魯奎夫劍眉倒豎,硬喝震天:“穆泓!你自詡何人,敢說為三界做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