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學生頭暈目眩,欲哭無淚地拽著身旁的人:“師兄,我怎麽腦子有點兒糊塗啊……今日台上的這場,到底是與哪家弟子的辯戰啊?”——星圖?星軌?老天爺,這種問題,除了紫微閣弟子還有誰問得出啊!可是方知淵他,他不是個被紫微閣視為大禍害的禍星嗎?他怎麽可能學過紫微閣的星算知識?方知淵眼角眉梢都含著尖銳的諷刺,悠然道:“屬木。看你也不會,我便告訴你了。若是不信,盡管傳訊去問。”白君岩麵紅耳赤,惱羞成怒地拂袖迴頭,對跟他同來的幾個師弟吼道:“去!將問題記下,去請教紫微閣的大長老!”片刻後,學生迴返,擦著汗迴稟說方知淵所言無誤。白君岩主動說的辯戰範圍不加約束,如今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恨得咬牙切齒。“請賜教!世間眾生無不有一死,若要逆天求道長生則必經天雷雷劫,此乃常理。唯獨妖王鳳凰一族世代居於西域大荒之地,死亡後浴火涅盤重生,卻從來不遭雷劫,天道如此偏愛鳳凰一族,其理為何?”姬納的反應很快,語調一個起伏都沒有:“他胡說。鳳凰死後妖丹內燃起的涅盤神火,正是它們的天劫。鳳凰血脈本就難誕子嗣,能浴火重生的鳳凰更是十不存一,豈能當得天道偏愛四字?”方知淵依言重複。論道台之下,書院的學生們聽得入神,不禁紛紛互相議論起來:“原是這樣!”“涅盤神火竟是從鳳凰的妖丹內燃起來的?”“我也從不知道啊……”白君岩麵如死灰。方知淵暗中對姬納道:“該你……咳,該我了,你再問。”幫不學無術的禍星作弊這種事情著實難堪,姬納過不去心裏那道坎兒,不情願地把臉一低:“……藺負青不是醒轉了麽,也叫你師哥來問一道。”論道台上自然有禁製,禁一切傳訊的通用法寶。然而姬納一邊與方知淵有著主仆契約,一邊神魂又被藺負青禁錮,就如橋梁一般,就連書院的禁製也無法奈何。方知淵便饒有趣味地道:“那你叫他來問。”姬納便轉去找魔君。書院論道台上,白君岩見方知淵久久不語,心中忽的又燃起一絲死灰複燃般的希望來。難道他問不出什麽難題了?既然如此,看來剛剛那什麽星辰之問也隻不過是虛張聲勢,臨時抱佛腳記下的怪問罷了!……遙遙萬裏的陰淵之下,白骨幽水,空曠清寂,隻有一道人影。魔君垂眸而笑,他理了理衣袖,輕聲道:“好,問就問。那就問一個……”方知淵還沒聽完,心中就已經在忍笑了。他記得,小時候師哥拿這個問題與他玩過。他瞧了一眼對麵的書生,張口道:“請賜教。人都說世間道法千萬,實乃謬論。其實世間隻有一種道法,其理為何?”圍觀者聞言紛紛失色:“他說什麽?”“世間隻有一種道法?”“聞所未聞,好荒唐!”白君岩卻不怒反喜,心道這人果然黔驢技窮,開始胡說八道了。他安穩吐納一迴,理順了剛剛弄得有些褶皺的衣袖,不緊不慢地張口道:“這一問,恕在下答不上來。”“——若論世間道法,千千萬萬數之無盡。修仙之途可以刀劍入道,可以琴棋書畫入道,可以醫藥器符陣法奇巧入道,乃至夢中頓悟亦可入道,世間萬物無不是道法!”白君岩將臂一展,激昂道:“我院夫子從來教導學生,求仙問道長路漫漫,最忌眼界拘泥!仙長卻說世間隻有一種道法?哼……願聞仙長高見。”方知淵正被他那句“最忌眼界拘泥”勾住了神思,暗想:倘若有朝一日,這些熱血書生們知曉了自己不過是別人眼中小幻界內的低等生命,也不知會做何反應?可他還沒想完,白君岩的挑釁目光已經刺了過來。真正的大敵當前,麵對這種幼稚的小打小鬧,方知淵多少有些意興闌珊,連抬眼也不抬地淡淡道:“道生萬物,道法均由道演化而來,是也不是?”白君岩道:“不錯。我輩修仙之道數之不盡,而終將歸於一個大道,那是飛升的真仙才可窺得的本源之理。”方知淵又繼續問:“假若道法有無限多個,那麽道法與道法之間,或是有相同,或是有不同,是也不是?”這個問法很像是句廢話,相同與不同乃是一對反義詞,注定不是這個,就是那個。白君岩也沒能在腦子裏多想想,皺眉道:“當……當然。”方知淵勾起眼尾,那雙眸子在日光之下一照,色澤深黑得有些瘮人。他道:“假若諸般道法相同,那便可歸為一種道法。”他又道:“假若諸般道法不同,不同意為互有矛盾,然而諸道法都將歸於同一個大道,就如河的支流匯入幹流。那麽好了,同一個大道的分支,豈會自個兒與自個兒互相矛盾?”“所以,諸般道法之間,並無矛盾。”“而唯有完全相同的東西,才全無矛盾。”“所以,世間隻有一種道法,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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