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舟迴程,向著太清島的方向飛去。藺負青靠在船舷上吹風, 問師弟妹們:“這迴出來,玩得還開心嗎?”幾人自是紛紛迴答。葉花果:“打架……有有有點嚇人!但是六華洲很熱鬧!金桂宮很很好看!”宋有度:“很解氣。”荀明思:“見識了頗多新事物,受益匪淺。”沈小江想說的話被三師兄搶了, 隻好跟在後麵紅著臉嗯嗯的點頭。要真論起來,這小孩才是出來一趟變化最大的一個,十天半個月的磨煉下來,整個人都成熟穩重了幾分。幾人又隨便閑聊了幾句,方知淵沒什麽話說,手裏把玩著幼小的紫霄鸞,時而又抬眼看一看藺負青。葉花果先發現了這個小家夥,驚喜道:“哇,這……這是什麽!好可……可愛!”紫微抖了抖:“嘰嘰嘰嘰。”葉花果更驚奇:“它會嘰、嘰嘰叫哎!”紫微生氣地撲騰:“嘰嘰啾啾嘰嘰!!”葉花果快樂地學它叫:“嘰嘰?嘰嘰嘰?”紫微絕望:“……”無法交流,還被當傻鳥逗。紫微聖子痛苦並屈辱,吧唧一聲栽迴方知淵手裏,死灰似的蔫兒了。幾人還在閑聊著,藺負青站起來先迴屋了。輕飄飄留下一句理由:“昨晚沒睡,我去補覺。”眾人臉上浮現出理解的神色。金丹期的修仙人還要補覺,聽起來簡直匪夷所思。可落在凡俗界出身,堅持貫穿凡人各種生活習慣的藺負青藺大師兄身上,就是無比正常的一件事。“……”方知淵目送藺負青迴房,神色陰晴不定。又片刻後,他忽然也站起來。大發慈悲地解釋一句:“……我也沒睡。”眾人臉上浮現出驚恐的神色。那種……齊刷刷的,仿佛看天上下紅雨似的目光,與對待大師兄時形成過於鮮明的對比。葉花果瑟瑟發抖地開口:“方、方二師兄是不是哪裏難受,你你你……你有病,可不能不說的啊!”方知淵:“……”他把嘰嘰叫的紫霄鸞扔在了葉小結巴的腦袋頂上,罵一句“滾”,轉身走了。……推門進了房間,藺負青果然在床上。方知淵動作輕的沒發出半點兒聲音,走近了去仔細瞧。藺負青閉著眼,唿吸平穩,似乎已經睡著了。他側躺著蜷縮起來,把臉往枕頭裏埋。方知淵神情更晦暗,緩慢地捏緊了手指。他垂下臉,陰鷙與怒火在冷黑的眼底翻騰著,卻又被另一種悲哀的情緒所壓製,衝破不出來。曾經,他帶藺負青逃亡之時,這人每次身上難受的時候,昏睡過去就喜歡這樣的姿勢。好像這樣就能把蒼白的臉色和痛苦的神情都藏起來,不給別人知道,不叫別人擔心。這個下意識的小習慣,藺負青自己可能都不知道的。方知淵走到藺負青床邊,神情如寒冰:“我說過事不過三的,師哥。”他甘願裝瞎裝聾裝啞,任藺負青去做想做的事情。這人去了,做的卻是自傷之事。他甘願收斂一切鋒芒,在原地等著藺負青迴來。這人迴來了,可卻是帶著傷淌著血迴來的。方知淵向床上伸出手去。他壓抑著開始紊亂的喘息,“藺負青,是你逼我的……”房裏靜靜的,無有其餘聲響。方知淵眼底的狠色太銳利,再配著口中的輕語,若要叫外人看見聽見,十個人裏有十個都會覺得他伸手是想去掐床上之人的脖子。可最後,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掌也隻不過是輕輕貼在了藺負青臉側,緩慢地摩挲著,滑下來。方知淵並指拈起幾絲靈氣,在虛空中勾畫成一個淡銀色的小陣,打入藺負青心口處。他沙啞道:“今後,我不縱著你了。”藺負青睡得昏沉沉的,沒醒,可他似乎朦朧中認出了方知淵的氣息,閉眼迷糊著倚過去。“……”方知淵額上青筋一跳,僵了半晌,還是忍耐著伸出手把人撈過來了。睡著時的藺負青顯然比醒著時要誠實,毫不客氣地蹭了個舒服的位置,仍是無意識地把臉埋在方知淵胸前,團起來繼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