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方赤褀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狀若瘋癲——他如今已經大變了樣,再也尋不到昔日的半分英俊風流,隻剩下形銷骨立的身軀和深深陷進去的青白雙頰,活像個癆病鬼一般。“父、父親……父親!”方赤褀雙目凸出,顫巍巍撫著自己的胸口。他如今完全是廢人一個,說幾句話就要大張著嘴巴唿哧唿哧的喘。“方、方知淵那小孽障……該死!該死!!您要……要為兒……為兒報仇啊!!”方聽海眼中閃過厭煩之色。他揮揮手,令人把方赤褀扶下去了。那一夜,他隻想著還有方知淵的半截丹芯在手,狠心下了血本,親自低聲下氣請夏汀蘭過來,想要保住嫡長子的天才之名。不料夏汀蘭前腳剛到,後腳他派去取丹芯的侍從就驚慌地告訴他,密道被人開了,丹芯無影無蹤……方聽海當時便氣急攻心,幾乎一口血噴出來。完了,完了,完了……他的大業,他的圖謀,一切都完了……——要說人比人當真是能氣死人,方知淵連夜煉丹芯入體,其痛楚也不比方赤褀少半分,第二天沒事兒人似的。可到了方赤褀那裏,朱麒世子自小養尊處優慣了,從未受過這種身心重創,被夏汀蘭保下了性命也如個殘廢一般連日臥床不起。性情更是大變,成日哭天喊地,早已惹得方聽海不耐至極。方聽海如何不想報仇?他恨不得將方知淵碎屍萬段,畢竟昔年那些醃臢秘密,隻要被往外一說,方家就是個完蛋的下場。可金桂宮竟鐵了心要保這禍星,他方聽海有多大本事,敢碰魯仙首要護下的人?事到如今,幾乎大半個仙界都在暗暗議論,朱麒方家,怕是接下來幾百年都要一蹶不振了……此刻,方知淵心內卻毫無波瀾。前世便是他奪魁,不過是再來一次而已,不值得激動。他沒那閑心高興,他要親自去送藺負青走。站在紫微閣那巨大尊貴的粟舟麵前,藺負青仍是白衣白裘,簡單束著長發,風姿清美無雙。姬納站在他身後幾步遠的地方,安靜等著師兄弟的簡單告別。藺負青眼瞳明淨,隻給方知淵留下一句:“等我迴來。”方知淵薄唇動了一下,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要吐出,最終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複雜地心想:比前世早了三天。前世,至少小師哥是真心欣悅地陪他歡慶了金桂奪魁,還陪他喝了一點酒。藺負青轉身而去。方知淵沉默著,目送那一襲白衣登上粟舟。粟舟升空,帶起勁風遠去。藺負青一直站在船尾望著六華洲的方向。他足足站了約大半個時辰,直到氣流吹亂了他的衣衫,他才輕若飄絮地歎息一聲,迴到船艙裏了。……紫微閣距離六華洲並不遠,傍晚時,那座神秘的閣樓便映入了眼簾。紫微閣不屬任何一洲,而是懸浮於山脈的山頂,仿佛探手就可摘星辰。粟舟自高處駛入,迎麵便是兩扇古樸莊重的大門,緩緩打開時仿佛巨獸睜開眼睛。下了粟舟,姬納遣散了其餘人,對藺負青道:“請隨我來。”藺負青一路跟隨姬納往裏走去。沿途所見的紫微閣弟子都是長衫慢步,表情淡漠,見到聖子則深深行禮,果真頗有那不染世俗的仙童仙女的氣質。姬納以最莊重的禮節待他,兩人先是見過了紫微閣幾位長老,無一不是元嬰以上修為的大能。談到王折,此人本是紫微閣內一名低調的星宿護法,但修為深厚品行穩重,大約半個月前突破元嬰,這才新升任了長老。紫微閣長老們也迷惑不解,紛紛愁眉苦臉道:“此人一直規規矩矩,怎會突然……莫非是被什麽妖魔大能奪了舍?”“是也,星象也未曾有異,這是怎麽迴事?”藺負青既已知王折是真神化身,聽了這話心裏便有些猜測,隻是當著這群不知前塵的老古板長老們也不好明說。他心不在焉,確認了餘下幾位長老都沒有問題之後,隻請他們幾位多多留意提防,便隨姬納離開了。來此之前,姬納說過有一件事情有求於他。藺負青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果然,就如前世那樣,姬納請他入禁地,登上山海星辰台。“山海星辰台乃是離星辰最近之地。”紫微聖子抬袖指給他看,“吾之亡師……當年便是在此地開盤卜算,占三界命理。姬納亦然。”兩人此時便已站在紫微閣禁地,星宿護法在四側把守,見到聖子便行禮退開。夜色已經很深了,天上的星辰亙古不變,正安寧地放著微光。藺負青沿著姬納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隻見長階盤旋,直入天穹,隱約能看到有一處高台懸空在星空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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