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毛手毛腳地在自己的乾坤袋裏摸了半天,摸出來一個髒兮兮的白瓷小藥瓶。再試著搖搖晃晃,裏頭叮零當啷地響,少說有十幾粒。“有啦。”葉花果把瓷瓶塞進他手裏,溫吞地笑起來:“送、送你。”看在我們都是結巴的份上。袁子衣還未來得及從木雞變迴人,就又被綠衣姑娘一句“送你”震的頭暈目眩。他大驚失色:“這使不得!萬萬使不得!無功不受祿,此藥如此珍貴,我定要……”“收著吧,袁仙長。”藺負青眉眼疏淡地斜倚在座位上,“真要算價錢,你又買不起。”說罷他輕出一口氣,頭疼方知淵那兩萬兩靈石喊出去可怎麽辦。袁子衣遲疑了一下,深深地行禮:“大恩不言謝。識鬆書院欠虛雲一個人情。”等他這一禮行完,場上的拍賣師正好在宣布本次的拍賣會也結束了。賓客們陸續離席散去。虛雲的幾人先是送走了袁子衣,清點了買下的東西,最後才從包廂裏出來,順著金蟾坊侍者的指引一路走向付賬的前台。嗯,該付賬了。前頭那些零零總總拍下的物件大約有三萬兩靈石,這其實就是幾個人身上的極限了。偏偏某位神仙,還張口就來了個兩萬兩……藺負青攏著袖子,氣定神閑道:“方二師兄,掏錢吧。”荀明思和葉花果都捏了一把汗,悄悄兒在後頭瞅著。……方知淵當然不可能掏得出錢。他們師兄妹幾個在太清島上的時候主要是荀明思在管賬,每次離島下山,也都是把大部分錢物放在荀三那裏。要說其餘幾個人隨身帶著的,幾千兩靈石最多了。而方二師兄的性子,又絕不是那種會偷著給自己藏私房錢的……方知淵不慌不忙,眯起眼:“你等著。”說罷,他大踏步走到前台,目光掃過呈上賬單的侍者。下一刻,就見黑衣冷俊的少年身子前傾,骨節分明的手掌往那單子上一壓,唇角弧度似笑非笑:“今晚甲卯包廂的所有開銷,都記在金桂宮的賬上。”“……”“…………”一語驚人。別說那金蟾坊侍者愣了,連等著看好戲的虛雲三位師兄妹也愣了。侍者顫巍巍道:“客人,這……這可不好開玩笑的啊……”方知淵:“我沒開玩笑。就現在,你去往金桂宮魯仙首那邊送個信兒問問便知道了。”侍者都懵了:“不不客人!這真的不好開玩笑的啊……!!”找金桂宮魯仙首要錢!?這是什麽概念?若是放在凡俗界,大概類似於一個平頭百姓在坊市裏欠了一屁股債,然後豪情萬丈地擺擺手說——你且進那大內皇宮要錢,把我的賬記在當今聖上頭上!藺負青神色變了幾變,上前輕輕拽了方知淵的袖子,“你做什麽呢你。”他倒不是懷疑方知淵要撒潑胡鬧。自己從小養起來的星星什麽脾氣,他能不知道麽?少年時的方知淵狠戾,狂放——可他要臉,要骨氣。在外頭欠債連累師兄妹下不來台這種事,他死了都不肯做的。更別提那麽久的時光沉澱下來,如今的方仙首,早就不是當年那個手裏有刀就不管不顧的半瘋少年郎。不過……看看,這嚇死人不償命、膽兒肥的天公老爺都不怕的秉性,瞧著卻半點沒肯改呢。方知淵側過半張臉,一雙眸子裏墨色沉沉燎燎的翻滾,他將唇湊在藺負青耳畔:“……師哥難道不想借機試探一下,金桂宮今晨究竟為何對我們幾人如此殷勤?其中幾分真心,幾分假意?”藺負青立刻就明白了,又好氣又好笑:“所以你就這麽惡心人家?”方知淵微熱的吐息拂在他雪白耳垂上,癢癢的。近在咫尺的嗓音低沉磁性,帶一點惡趣味的戲謔。“是他們自己說的,事情無論大小都可去找金桂宮解決,那咱就……不客氣了。”“……”很不合時宜地,藺負青居然走了個神。……他家小禍星,這嗓子是真好聽啊。尤其是被刻意壓得低低啞啞的時候,那簡直,勾人撩魂的。他這麽一走神,也沒什麽心思責怪方知淵玩兒險招試探了。後者見自己作瘋沒被師哥罵,蠻開心,拽著藺負青往一旁坐了等結果。荀三和葉四在旁邊一愣一愣的,對視一眼得出個結論:得了,大師兄又慣著二師兄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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