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玉生煙”隻是一個偽裝的身份,此人恐怕根本不是什麽迷蹤門的修士,而是另有來頭。他言談中連團子和孟亦覺同睡這種細節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想必對他們監視已久。此次來訪也不是偶然,而是精心策劃好的而在這世間,對水泠淵的成長密切關注,且能夠做到對水魔的體質了如指掌的,就隻能是一個人。他幾乎可以斷定,這個“玉生煙”,就是原著水泠淵的父親,水魔尊主……慌亂無益。目前既已認定此人的真實身份,孟亦覺心知自己必須盡快理清對方此次前來的目的、出現的時機,以及如何保護領域的方法。但他所知道的信息實在太少了。孟亦覺轉過眼,眺望向遠方冰湖對岸的雪山。靜默了片刻。他忽然聯想起幾日後將要舉辦的仙盟複試,腦中靈光乍現。他立刻詢問月清尊:“尊者,兩日後的仙盟聯考複試是狩獵魔獸,請問您是否知道,這些魔獸是從何而來?”月清尊一指遠處的雪山,悠然答道:“延雲宗的雪山中有一道很深的地淵,內裏魔氣重重。據說這道地淵下方連通著魔域。魔域寒冷,而地底有岩漿湧動,較為暖和。每到冬日,總有些魔物順著長長的地底裂縫長途跋涉而來,於開春之後抵達地淵。所以啊,這地淵一到春夏之際,就總有不少魔獸從中爬出。”白霄真人也神秘地說道:“是這樣,我也聽說,延雲宗也是因著這個緣由,才將宗門選址於此。他們在地淵附近築起了層層法陣,圈出大片麵積廣闊的獵場,以便將從地底躥出的魔物及時攔截,避免其跑出去胡亂傷人。”孟亦覺愕然。沒想到這延雲宗下方竟有神秘地淵通往魔域,再結合那人前來的用意……他心中隱隱有了不好的猜測。而白霄真人還在自顧自說道:“魔域離人世也不過一山之隔,但事實上,魔域有不少秘密的‘地道’可以通往中原。僅我所知道的,除了延雲宗的雪山地淵之外,還有好幾個與魔域相通的地帶,中原西部的一些高山啦,雪原啦,都是。就連咱們皓月宗的裂風穀也與魔域有所牽連,曾突兀出現過大批妖魔。宗門的同修們忙活了一兩個月,才將妖亂完全鎮壓下去呢。”孟亦覺點點頭,謝過尊者的告知。他慢慢地喝茶,腦海中乍然閃過一絲迴憶——昨晚與青夕說話時,她也曾無意提起裂風穀裏出現魔物的事情。延雲宗和皓月宗在同一時段出現妖魔的行跡,而魔尊也恰好在這時候以偽裝的身份出現在了延雲宗,這一切恐怕不是巧合。雖不知魔尊來到延雲宗究竟隻是為了趁機看看兒子,還是另有目的,孟亦覺心裏已是十二萬分的警醒。他沒多停留,很快迴了客苑。*過了午時,水泠淵小憩片刻,從榻上坐起,發現師尊已迴來了,正端坐在桌邊寫著什麽。“師尊,你今日去湖心亭,可有玩好?”泠淵本是無心一問。但聽孟亦覺悶悶地嗯了聲,少年立刻嗅到他語氣中的異樣,走上前去,輕聲道:“師尊,怎麽了?”孟亦覺正拿了張紙,在上麵一一記下自己搜集到的信息,聽到泠淵靠近,心裏不覺更沉重幾分。泠淵的父親是個極其危險的野心家。自他出現起,孟亦覺知道,自己和泠淵的安生日子,或許真的就到頭了。這個男人已經對泠淵在宗門的生活表現出極度不滿,他必定不會容忍自己的子嗣繼續安逸地留在仙門生活。魔尊會將泠淵奪走。從他身邊奪走。想到這裏,孟亦覺的心就一陣陣地抽疼,疼得快要碎裂了一樣。他和泠淵一同經曆過很多風浪,也共同渡過了生死難關,可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泠淵可能要離開他,被活生生地、從他的生活中剝離。“師尊。”水泠淵瞥見師尊蒼白的神色,並未執意追問下去,而是輕輕攬住他的肩頭,在師尊軟軟的臉蛋上蹭了蹭,“師尊,我在呢。”隻一句話,孟亦覺心潮洶湧,身子一軟,靠倒在泠淵懷裏,深深地唿息。少年微微錯愕,但很快摟緊了他。“泠淵……”孟亦覺握住他的手腕,感覺自己難以控製的顫抖。是的,他害怕了,從未感覺到如此深刻的無力和恐懼。他緊緊抱住高大的少年,將腦袋埋進他的胸膛。“不要離開我……”“師尊,不會的,我不會走。”對於師尊突然表現出的異樣,水泠淵心下雖然詫異,但表麵並未顯露出一絲痕跡。他輕柔地捧起孟亦覺的臉蛋,輕聲哄道:“師尊不怕,泠淵一直在呢。一直陪著師尊,永遠都不走。”孟亦覺閉了眼,輕輕地嗯了一聲。長長的睫毛猶如顫動的蝶翼。少年心生憐惜,端詳著眼前這張年輕的臉龐。他的師尊還是第一次在他麵前露出如此沮喪和無助的模樣,漂亮的一雙眼水汪汪地看著他,像一隻無家可歸的小貓,令人心疼。水泠淵忽然想到,他已經習慣了師尊的溫柔與堅韌,習慣了他為自己遮風擋雨,習慣了他無微不至的關照,卻很少想過,這樣寵著護著他們的師尊,自己也不過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他給孟亦覺順了順毛。手指順著師尊的長發撫過肩頭,少年暗暗歎息。師尊真是太纖瘦了。過去師尊獨自為了他們師門上下操勞奔波,不知吃了多少苦頭。這些年來雖然生活有所好轉,但過往的勞累和病痛仍給師尊留下了遺症。他綿軟的身軀依舊單薄,臉色也偶爾還是會蒼白,柔弱得讓少年止不住的心疼。泠淵摟著師尊,在他耳畔喃喃低語。“師尊,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