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還震得發懵,身體已先一步開始了行動。身上沒有空白的紙符,孟亦覺咬破手指趴在地上,以地為紙,以血為墨,運起靈氣就地畫符成咒。術法生成,塌陷的石堆一陣鬆動,按照他的指令慢慢向兩邊移動,讓開一條狹窄的道路。孟亦覺二話不說就要下去,顧朗一把拉住他:“小師叔,這下麵剛塌,石頭都在亂掉,你貿然下去是會被砸破腦袋的!”孟亦覺搖搖頭。他已經連爭辯的力氣都沒有了,一心隻想著下去,把他的徒弟撈迴來。顧朗抓著他的衣袖,孟亦覺卻置若罔聞,埋著頭一門心思往前走。顧朗怕拉摔了他,隻好鬆了力氣,一邊迴頭衝白霄真人叫道:“師尊師尊,快來勸勸孟師叔呀!他非要下去!”說話間,前麵塌方的土堆裏突然一陣震動,幾個僥幸存活的幽冥戰士奮力擠開石塊,顫巍巍爬了出來。孟亦覺正要出手,忽覺那幾個戰士模樣怪怪的,神色驚惶,也不理他,而是一門心思朝著遠離地宮的方向逃去。他們重傷脆弱,孟亦覺追上去將其中一個撂倒在地,扼住他的脖子質問道:“水泠淵呢!”那幽冥戰士連反抗的氣力都使不出,但在聽到“水泠淵”三個字時突然瞳孔一縮,四肢劇烈抽搐,扯著嗓子吱哇亂叫起來:“放我走!我要逃走!”孟亦覺被他突如其來的反應驚了一下。那幽冥戰士拚命掙紮,就連顧朗也看出他的異樣,疑道:“這好歹是個高階戰士,怎麽嚇成這樣?”“嘩啦”一聲響,從廢墟裏又冒出一個東西。孟亦覺一眼便認出那是烏鱬的一隻前爪,連忙扔開那神經兮兮的幽冥戰士,做出備戰姿勢。一陣低沉的悶哼聲後,烏鱬從地底爬了出來。比起之前詭譎威風的獸王姿態,如今的它可謂狼狽不堪:身上布滿傷口,左眼流血不止,而一隻後腿也完全斷了,全然變成了三腳魚,一瘸一拐地往前拖行。見到孟亦覺,烏鱬立刻低吼一聲,灼烈的魔火向他噴來。顧朗擋在孟亦覺身前,抽出背後拂塵猛地揮了兩下,口中默念咒文,使下防禦法術。然而,就在魔火將與防禦氣罩相撞時,烏鱬卻突然昂起腦袋,發出沉重的痛唿。“嗷哦哦——!”一股魔氣忽然自廢墟衝出地麵,直擊烏鱬的後背。力道之大,把強悍的獸王也打得慘叫連連!它龐大的身軀砸在地上,魔火也打偏飛了出去。孟亦覺一怔。那感覺,是……他一抬頭,果然看到後方的廢墟突然炸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敏捷地從石塊間越過,手中鋒刃直指烏鱬!巨獸拖著殘傷的身子迅速掉頭迎戰,它暴怒地咕噥著,直直看向那雙幽深的水色眼瞳。孟亦覺的心猛地一跳。水泠淵……他還活著!而最初的狂喜過後,他看清自廢墟上一躍而下的少年的模樣,內心頓時冰涼。黑色的魔紋綴滿了水泠淵的左半邊臉頰。水色的薄唇緊緊抿著,烏黑碎發淩亂貼在額前。他穿的這身衣袍是孟亦覺買來布料親手做的,如今上麵已滿是缺口和血汙。血漬顏色不盡相同,其中可能有幽冥族的,也有巨獸的,不知道有沒有他自己的。水泠淵一露麵,其他從廢址裏爬出的幽冥戰士宛如看到了死神降世,立刻恐慌地發出尖叫,慌張逃散開來。他們皆是幽冥族最優良的精兵,如今各個嚇得麵如土色,竟無一人敢上前抵擋,隻留烏鱬一個瘸了腿跑不脫的在原地。“你……”烏鱬惡狠狠瞪著水泠淵,聲音沙啞,“你,你去死吧!”它猛地拱起身子,積蓄全身魔氣於一點,欲作困獸之鬥。水泠淵冷冽地凝視著它。手中魔晶骨樣態變化,一把利劍握於手中,那劍孟亦覺看得眼熟,似是當日在薑府見過的四名劍之一,名曰“鎖情”。烏鱬怒吼一聲,全力吐出魔息。水泠淵運氣操縱寶劍迴旋,一道深厚的屏障拔地而起,將魔息擋了個九成。不等烏鱬喘氣,他持劍飛身一躍,如同離弦之箭射向烏鱬!“呃啊啊啊!”一聲哀叫,穿透雲霄。巨獸沉重的身軀頹然倒下。而勝利者卻沒有半分戰勝的喜悅。水泠淵麵無表情走到烏鱬身邊,抬起左手,隔空攫取對方魔丹,盡數吞噬。而後,他慢慢轉過眼,冰冷地看向站在近前的孟亦覺。*被陌生而異樣的目光注視,孟亦覺心下閃過一絲不詳。他不知道在地宮裏究竟發生了什麽,這其間泠淵又吞吃了多少魔丹,神智還剩幾分清醒。他試探著喚了聲“泠淵……”但少年漠然看著他,並沒有顯示出相識的意思。一旁狼妖嗅到危險氣息,伸手想把孟亦覺拉開。但是來不及了,水魔突然暴起,將孟亦覺狠狠摁在地上,雙手扼住他纖瘦的脖子。“水泠淵,你瘋了!”顧朗撲上來想把他拉開,但水泠淵眼都沒抬,周身魔氣暴漲,直接把狼妖震飛到數十丈開外,讓後方聞訊趕來的皓月宗修士們都大吃一驚,刹住腳步。脖子上傳來劇痛,孟亦覺唿吸困難。他的手無力地抓著少年的手腕,費力地掙紮著。泠淵想要……把他活活扼死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