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男人,一杯杯的喝酒,卻是沉默的。


    有些人的悲痛不需要絮絮叨叨的傾訴,因為訴說也無法消減;高唿也不會讓他們的決心更堅定。


    山芊啟的父親喝了許多,突然把杯子放下,站起來說:“當初我欣賞你的膽氣本事,讓配婚殿促成了你跟小七的事情。我想著,隻有你這樣的人能幫助她;而你這樣的人,雖然自己不覺得,其實最需要的是她那樣的妻子,尤其在你將來實現了夢想之後,更是體會深刻。但我卻忘了,當你這等非常人的妻子,她必要承擔非常的壓力。說到底,也是我當年根本沒有真正評估你的實力,以為你隻是千戰將的能力。顯然我錯了,大地武王如此針對的人,千戰將或許才是你的起點。”


    李天照沉默的聽著。


    山芊啟的父親注視著他,語氣裏透著幾分哀求。“李天照,坦白說我也沒幫過你什麽,我家小七更幫不了你什麽,還一直是你的拖累。你這樣的本事,將來還會有更多更好的妻子。如果我真能有幸踏入武王殿,那在此之前你早就成功了,卻也是多年之後的事情。我也沒有資格要求你一定該複活小七,隻想你念著她對你到底是一心一意的夫妻情份,但有餘力,都能給她一個死而複生的機會。”


    李天照猛然拔劍在手,橫放眼前,毫不猶豫的道:“請劍為證,我李天照此生必須踏入武王殿,一複活父母,二複活妻子山芊啟,如有違背,立斃當場!”


    “謝謝!”山芊啟的父親眼眶含淚,不願意流出來,他匆匆忙拍了把李天照的肩膀,轉身大步離去。


    他沒有逗留,直接騎馬飛馳出城,趕迴豐源城。


    他在千山城本有許多傷心,新添的這一道,更是痛入骨髓……


    千山城的夜空,常有繁星滿天。


    李天照看著天空,覺得那些都似山芊啟陪他一起時候的歡喜眸光。


    ‘我妻剛去,隻剩哀思,哪裏能有心情再與新人耐心了解彼此?武王殿仍然遙遠,亟待複活的人兒卻又多了一個,我又哪裏還能與新人尋歡趣?’李天照喝幹了壺中酒,徑自去了配婚殿。


    夜已深,配婚殿裏隻有值夜的人,原本是不辦事的。


    但李天照酒喝的多了,不斷拍門,唿喊。


    值夜人被吵的沒辦法睡覺,不高興的出來,結果看見是六分醉意的李天照,連忙讓他進去,聽他說要申請亡妻哀思,五年內不再參與配婚,就勸說事情不急,暗示他這般人物,將來配婚的妻子會更好。


    但李天照不聽那些,隻是催促,那值夜的命運預測師歎了口氣,做好了記錄,說好天亮就送去都城報備。


    結果李天照卻沒有走,趴在那打瞌睡。


    值夜的命運預測師看他睡著了,自己也要去睡,沒想到,李天照又突然睜著醉眼問她:“配婚的事情可以聽城長安排,怎麽對得起原本的職守責任?山芊啟如果不是人為,就不會因為我的連累遭此劫難了吧?”


    命運預測師聽了,有些哭笑不得,又不好丟下他自己走,她又不知道李天照喝醉了是否記得事情,也不知道他是否小肚雞腸,萬一她走了,他記得,又覺得她照應不周,豈不把他得罪了?


    千山城到底還是山家的,她一個外姓人,可開罪不起。


    命運預測師隻好坐那,很認真耐心的答話說:“以前我也有過質疑,殿長告訴我說:規則是死的,人是活的;規則是冰冷的,人心是熱的;規則怎麽定都好,隻要是人負責執行,就不可能是冷冰冰的一概公事公辦。”


    “城長做主,我妻子願意,可我呢?我不願意現在這樣的結果!不是我的決定,卻由我承擔了全部責任,她本該如希望的那樣長久安定的生活,現在,卻要等著我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踏入的武王殿……”


    “這件事情開始的時候,千戰將的處於弱勢,難免會被城長代為決定。但要說責任,一是城長,二是七小姐自己。因為是城長的主意,當事人自己也同意。千戰將實在不必要背負太多。”那命運預測師見過不少配婚不好,或者一度摩擦厲害的過來這裏哭訴,甚至鬧的,如李天照這樣的情況當然也有。


    “……如果,如果是合乎常規的配婚,就不會這樣了吧?”


    “千戰將也不是普通人,我不敢拿些虛妄之言敷衍。世事無常,誰能精確預測得了命運未來?如果命運預測師可以,當年城長豈不就能托請殿長預測了千戰將和七小姐的未來了?那又怎麽還會有今日?”


    “那命運預測師的意義何在?難道都是假的嗎?”李天照猛的站了起來,神情裏滿是憤怒。


    “千戰將不要激動!命運預測是當然不是毫無根據,隻是預測之事,能有常規的大體方向,卻又有很多意料不到的變數,而這些預料不到的變數與大體的方向又區分不開,反過來就會影響可預料的方向。以至於最後連可預測的大體也變的複雜多變,憑人力難以精準把控了。比如預測到了未來,那就會避開不好的事情,於是本來的準確也就成了不會發生,又怎麽證明預測的對呢?而不會發生的事情,又影響了後麵全部的預測,又怎麽能精準呢?有許多地方的命運預測師索性偷懶,隨便抓鬮,我們千山城是很負責的,長期是規範操作。”


    這番話說的是實情,李天照聽著,也不由冷靜的思索,激動的情緒也好了些,隻是聽到還有抓鬮決定的做法時,不由皺起眉頭。


    “原本千戰將配婚的是一位喪夫的女百戰將,大千戰將一些年歲,雖然沒有七小姐漂亮可人,姿容也還尚可,又是優秀的戰士,跟千戰將相處應該沒有大問題。生死命運變化,我們也不能精確預測,但合乎規範的配婚,雙方本來都可融洽,有變數也多是身邊人的影響,以至於平添許多爭執煩惱。但其實那些煩惱,並非配婚的問題,是各人原本就有的問題,是婚配原本就要麵對的問題!許多人自己麵對不了,不會反省改正,卻跑來哭訴,甚至是指責我們沒有好好配婚。”


    李天照聽著,點點頭,聽著,不自覺的又睡著。


    命運預測師見狀就不說了,支著胳膊托著臉頰,也坐那睡覺。


    她怕李天照一會醒了又喊,結果這一次,卻一覺睡到了天亮。


    次日一早,李天照醒來,還記得夜裏的事情。


    那命運預測師也醒了,就被催著發文書。


    “我去都城一趟,順便就把申請捎上了。”李天照覺得呆在千山城裏心情難以恢複,可這麽難過著又有什麽用?


    來襲擊的大地武王的那些人的身份難以確定,因為留下的那些屍體上的身份牌竟然好幾個城市都有。換言之,基本可以確定是多個地方城市的聯合行動,如此針對,正常情況隻有大地武王特別下令,才有可能。


    他們想打聽當天來的敵人名單,又哪裏是短時間內能辦到的事情?


    李天照打算先去都城領了之前的功績文書,那命運預測師就給了李天照,送了他走後,她才伸了個懶腰自語道:“哎,坐在那裏根本沒睡好……”


    李天照獨自駕馬出城,想著山芊啟,就越發急切的想殺敵立功升的更快些。


    ‘守護城和豐收城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有合適差事,萬一沒有,我索性就去大地武王那邊襲殺千戰將!’李天照想的憤怒時,就不由生出這念頭,卻又知道這太冒險。如果能一擊斃命,當然可以。


    碰上哪次目標高喊出聲,就會被一群千戰將圍攻。下手次數多了,又哪裏能保證次次不出差錯?更不能保證目標府邸裏會不會突然有人醒了撞見。


    李天照想著立功的事情,很是焦躁,受不了什麽事情都沒有的閑著等待,尤其是現在!


    到了都城,李天照先去了配婚殿總殿。


    他交了千山城配婚殿的報備文書,走出來時,又被配婚殿的人喊住。


    “千戰將等等!”配婚殿的預測師拿著文書對他說:“剛才看到賞罰殿昨天送來的特賜令,武王欲特賜八位妻子給千戰將。”


    “……”李天照蒙在當場。


    他實在說不出感謝武王的話,他真沒有心情去跟新的妻子了解,認識,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山芊啟。


    可是,武王特賜,又不能拒絕。


    於是李天照隻能心裏煩躁,臉上沉默。


    那預測師停頓了片刻,又說:“但事情現在就有點麻煩,特賜令雖然是八位,但名單確定報備了的隻有一位。另外七位本來是說這兩天確定了送過來,但現在還沒送到,千戰將就又送來了不參與配婚的文書。從原則上來說,確定了名單的已成事實,時間也先於千戰將的文書;沒有確定名單的七位,因為凍婚申請,應該是要中止的。可這是武王的特賜,我們做不了主,千戰將既然要去候王殿,勞煩順便說說此事,看賞罰殿如何定奪。”


    “明白了。”李天照稍稍寬心了點,幸虧還有七個沒確定,要不然,他都不知道如何接受了。


    李天照進了候王殿,等不多久,賞罰殿殿長竟然親自來了,還帶著功績文書。


    他唯恐功績文書直接宣讀了,連忙搶先說了配婚殿托他的事情,末了,他又說:“還請賞罰殿殿長幫忙,我妻剛遭遇不測,我實在沒有心情麵對新妻,若有不周到,又是對武王賜婚的不敬,還是對配婚妻子的不公平,隻能大膽懇求武王暫緩賜婚!”


    賞罰殿殿長沒想到有這變故,他實在也是沒料到,李天照跟山芊啟感情還不深,竟然就會為她凍婚五年,還操作的如此急切。這麽一來,另外七個配婚對象的名單還沒有落實,原則上的確是凍婚令更優先了。


    隻是,這是常規情況。如果武王發了話,當然優先於所有的既定規則。


    賞罰殿殿長就算願意,這事也幫不上李天照的忙,他必須等武王決定,就說:“你稍待片刻。這份功績文書,是你的,賜婚的文書本來要遲些再給你。”


    李天照謝過殿長,接了文書,展開一看,吃了一驚,連忙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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