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玫千戰將換了衣袍,又拿了不三劍的外袍讓李天照穿上。


    她拿了張麵具給李天照,叫他戴上,說:“一會什麽都不要說。”


    末了,她挽著李天照胳膊,挨著他,姿態親昵的穿過淩晨冷清的街道。


    過城門的時候,守衛沒有多話就給她開了門,卻在他們過去後,竊竊私語的議論說不三劍千戰將簡直是多此一舉,誰不知道他跟玫千戰將的關係啊?還拿麵具遮臉,純屬自欺欺人之類的話。


    出城門一段了,李天照就說:“謝謝相助,不必再送,請迴去吧。”


    玫千戰將卻搖搖頭,還是挽著他胳膊,臉色難過的繼續走。


    進了樹林裏的時候,她突然緊緊抱著李天照胳膊,猛的哭了出來,好像所有的委屈,終於忍無可忍的爆發宣泄。


    “……”李天照什麽也沒說,看著她那張美豔的臉,長長睫毛上晶瑩的淚,眼裏的屈辱和痛苦,無不讓人加倍的同情可憐。


    玫千戰將抱著李天照胳膊哭了好一會,情緒漸漸平靜下來了時,眸光中透著感激的凝視著他,微張著的紅唇突然湊到他脖子上,激動的,用力的摩挲著,嘴裏飽含情緒的喃喃自語著:“謝謝你、謝謝你替我殺了他,謝謝你……”


    李天照暗暗歎了口氣,左手猛然動作,一把抓住玫千戰將那隻正在解開外袍,露出內裏真空的右手。


    玫千戰將的身體,瞬間僵硬,動作驟然停了下來。


    因為,領口至胸口的垂落外袍裏,露出來一片鋒利又薄的菱形金屬。


    這東西如果夾在手指間,抹過別人的脖子,足夠致命了。


    “是我誤會了你的個性,還是你變的太快?”李天照沒有驚訝,因為在屋裏的時候,枚千戰將立在門邊,在門裏麵那邊的手是握著劍的。


    當時她說送他,轉身進屋時,氣流的變化,讓李天照知道她握著武器。


    李天照本來不想殺她,同情她拒絕當城長的玩物而被設計的遭遇是一方麵,當時的情況不便下手是一方麵。


    如果不能在她喊叫之前就得手,他麵對的是一大群種花養草的千戰將的圍攻。


    玫千戰將明明握著劍,滿心防備,卻說要主動送他出城,李天照當時就不由暗暗歎息,因為她本不需要如此,他們也沒有這種交情和立場,倘若是圖謀一份千戰將戰印的獨功,就不突兀了。


    出城後又還不走,堅持送了他這麽遠,一番半真半假的表演,仿佛要投懷送抱,可懷裏卻藏著一片致命又不已被發現的武器。


    玫千戰將驚恐的手、身體都在哆嗦,卻強自鎮定的說:“你誤會了,我這是防身的。如果我想害你,怎麽會連戰印和武器都沒有帶出來?沒有戰印我又怎麽可能傷你?我隻是感激你幫我殺了不三劍,我不是他的對手。可我們是敵對立場,我又能用什麽謝你?無非是這具、自以為清高,其實早被那無恥卑劣之徒玷汙了的身體。”


    她說著,慢慢拿另一隻手,夾著金屬片,遠遠的甩射了出去。


    這番話,聽著簡直太像真的了。


    “正因為如此,你才不會帶戰印,有劍在身我不會放下防備心,真的動手你沒有機會。投懷送抱,是為了徹底瓦解我的防備,隻有在我根本沒警惕的時候,才來不及用戰印力量,你的暗器才能抹過我的脖子。”李天照說著,看她忙不迭的扯開衣袍,坦蕩相對,但眼神裏透著壓抑不住的驚恐。


    “其次,你不帶戰印,萬一失敗了,還可以繼續用美色求饒。因為我會想,殺了你也拿不到戰印換功績,就沒有了必須殺你的理由。”李天照覺得這女人實在是很有心計,所以他才困惑,於是又問:“到底是我因為你們的對話誤會了你的個性,還是你變得太快?”


    玫千戰將明明已經扯開了衣袍,很努力的顯露著自己的驕傲,可是,她沒看到李天照眸子裏燃起熱情,這才意識到,她麵前的敵方千戰將雖然年輕,卻並不會吃她這套。


    她站在了生死的交界線上,下一刻也許是生,不,根本沒有也許,他不會放過她了。


    玫千戰將滿心絕望,突然沒了力氣的癱軟著滑坐在地上,一頭長發,淩亂著隨意垂落。


    “殺了你,是一份大的獨功,報功的時候也許能申請調去別的城市,離開風殺城。你可不可以放過我?你迴去也找不到我的戰印,我走的時候點燃了火,現在房間應該已經燒起來了,你殺我沒有任何益處。我現在一點武器都沒有,隻要你願意饒我,我送你去邊界線,期間你想讓我怎麽贖罪認錯都可以!真的,我現在什麽花招也玩不出來,請你相信我!我隻是、隻是……”玫千戰將說著,含淚的眸光中透出來壓抑不住的,越來越強烈的某種情緒。


    李天照看著,聽著,沒有說話,也沒有放開抓著她胳膊的手。


    “……我隻是不甘心!我不甘心!我的千戰將是亡夫付出生命拚出來的,我隻是拒絕了當城長的玩物,僅僅是拒絕了他,憑什麽就要遭受這樣的對待!剛升千戰將的時候我還有幾十個夥伴,被他各種壓迫,陸陸續續都受不了離開,我也不忍心讓他們受我拖累!就因為我長的美,遭遇這種針對,好,我認了!不就是當一輩子種花養草的千戰將嗎?有什麽大不了!我當初還沒想過自己有一天能當千戰將!可是、可是、就這樣他還不夠!還要指示不三劍給我那種恥辱!憑什麽、他憑什麽!我又憑什麽要遭受這些!”


    李天照還是在聽著,他看到玫千戰將的眼睛裏,透出來的是仇恨,看到她憤怒之下,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


    “我不甘心!他想怎麽傷害我就怎麽傷害我?他以為自己是誰啊!好,他指使人踐踏了我的自尊,把我的清高撕碎了一地。好,他不是想我當玩物嗎?不就是想傲慢的看著我終於痛苦的匍匐在他腳下,毫無尊嚴的哀求他、討好他嗎?我成全他!我一定要讓他為此付出一切作為代價!我要複仇!我想複仇!我求你、不要殺我,給我機會複仇……憑什麽我要被他如此傷害,憑什麽——”玫千戰將說到最後,肆無忌憚的嚎啕大哭了起來。


    她覺得,大約這是人生最後說話的機會,最後哭泣的機會。


    記得她的人那麽多,可是,誰又能、誰又會在將來複活她呢?


    是啊,這應該是她人生的最終時刻。


    因為李天照鬆開了握著她的手,然後沉默的拔出了劍。


    玫千戰將滿心絕望,迴憶著人生,那些甜美的過往讓她不由微笑,可最後的這些痛苦和屈辱,又讓她悲憤的發抖,不由自主的喃喃重複著:“憑什麽我隻能被傷害,最後連反擊的機會都沒有,為什麽命運如此不公,為什麽我連當個種花養草的千戰將都不行……”


    李天照的劍已經離鞘,劍尖對著她。


    “對著劍說,把你剛才的話,還有許諾,都變成劍誓對著劍說。”李天照原本的打算是,玫千戰將隻要下手,就會殺了她。可是,這女人的複仇意誌,還有眼前殺她無益,放過又不可能的局麵,突然讓他有了新的想法。


    玫千戰將愣了愣,旋即明白過來了!


    她如果對著劍說,從此以後命就捏在了李天照手裏,他要她死,隻要去功績殿把這段記憶碎片分離到別的戰印,使人送到風武王這裏,她玫千戰將不管將來成了什麽樣,都是違背劍誓外加背叛投敵的兩大重罪,必死無疑!


    可是,玫千戰將沒有絲毫猶豫,急忙就對著劍說。


    末了,又立下劍誓:“以上,如有不守信約,讓我立斃當場,永遠不得重生!”


    夠了,這是最毒的誓言了,不但死,還沒有死而複生的權力。


    李天照收劍入鞘,對她說:“我叫李天照,以後你每個月月初去一趟前麵山腰的溪水邊,有棵雙生樹,溪水邊還有大石,大石旁有三顆小些的石頭,需要你助力的信息會埋在那裏。”


    “我記住了!”玫千戰將知道她這是用活命換複仇的機會,代價就是,從此需要無條件的接受李天照的任何要求。


    “你今天做了一次錯誤的選擇,希望不會再有下一次。從今以後,最好的結果就是你為複仇而努力,間中幫我提供些信息和助力。記住,這是你活命的代價,選擇了,請你認真的麵對和接受。你可以迴去了。”李天照收劍入鞘,自顧轉身就走。


    “你……”玫千戰將有點錯愕,望著駐足迴頭的李天照眼裏的幹淨,她卻又突然說不出後麵的話了,甚至覺得,自己十分輕賤。


    “我今天本不想殺你,因為我覺得寧願種花養草忍受惡劣針對的人很不容易。你想複仇我覺得沒錯,但我不以為這就是自我放棄了。複仇之後,還想當什麽樣的自己,是可以選擇的吧。這番話是當年別人對我說的,總是提醒我多去思考報仇之後的事情,我覺得很好,尤其是今天,殺死了仇人我隻有快意,一點都不覺得空虛,因為我早就知道在此之後我該做些什麽。”李天照說完就走了,沒有再迴頭。


    玫千戰將看著他的背影,止不住的抹著臉上的淚。


    她明白李天照的意思,可是,她還是覺得很汙濁。


    至於報仇之後?


    她現在不知道,也想不到。


    一切,等能報仇了之後再說吧。


    而現在,她需要的就是做好心理準備,忍受更大更多的屈辱,假裝屈服於仇敵的淫威!


    玫千戰準備迴城了,突然,她又想起什麽,急忙追著李天照離去的方向,高唿著說:“等等——主人等等!”


    ‘主人?’李天照聽見唿喊聲,覺得很難適應這種角色,不過,對於玫千戰將來說,掌握著她生死的人,不就是她的主宰嗎?


    “主人!求你教我幾招絕技,讓我能有大本事立功殺敵,將來我爬的越高,能給你的助力就越多,我也能憑此尋到機會報仇雪恨!我並不敢貪心,隻求能學到像不三劍那樣的必殺絕技。”玫千戰將追上李天照,跪地懇求,滿臉期盼。


    她尋思著,命都在李天照手裏,他有必要讓她活的更好,卻沒必要怕她更強。


    李天照本來覺得是天方夜譚,突然想起不三劍的自信之本,仿佛被玫千戰將的話點醒了那樣,驟然意識到他的曲線劍明明有極大的開發應用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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