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九章血濃於水


    冼老頭子沒有理睬跪在麵前的劉懿,自顧自的走到牆邊蹲著,無聲的抽泣了很久,最後還是劉懿自己站起來,走到冼老頭子身邊,用古宜官話輕輕喊:“外公,外公。”


    老頭子聽懂了劉懿的唿喊,抬起頭來,舉起老而粗的手指,輕輕的觸碰了一下劉懿的臉,點點頭,站起來,擦去眼角的淚花,對冼冬霜說了幾句什麽。


    “爺爺說讓你們坐,我去叫二叔。”


    冼老頭子走到劉懿麵前,用很古怪的古宜官話語調問:“叫什麽名字?”


    “劉懿。”


    “多大了?”


    “二十二。”


    “嫁人了嗎?”


    “領了結婚證,下個月就辦酒。”劉懿說,拉過陳維政:“這就是我老公,叫陳維政。”


    “外公好。”陳維政跟老爺子打招唿。


    老爺子看了看陳維政,很滿意。


    陳維政走到電摩旁,打開尾箱,把之前在寶石鄉買的東西拿了進來。劉懿看到堂屋邊有一張折疊桌,拿過來擺好,從小包裏拿出幾張餐紙擦了擦,全是灰塵。陳維政把酒和糖餅放地上,騰出手來,再走到電摩前,把電摩上那條專用擦車的絨布拿進來,在折疊桌上一擦,絨布立即變色。當桌子恢複正常顏色,絨布已經完全失去了本來顏色。


    劉懿把糖果餅擺在桌子上,酒放在桌子下麵,提著那塊五斤重的腰排走向廚房。隨即,廚房裏傳出洗涮涮的聲音。


    陳維政沒有跟進去,而是坐在堂屋跟冼老頭子連猜帶懵對話。陳維政摸出一包精裝黃鶴樓,撕開,遞了一根給冼老頭子,冼老頭子接過煙,從口袋裏拿出一個一元錢的一次姓火機,點上,看到陳維政沒有點,忙將火機遞給陳維政。


    陳維政接過火機,用手指刮動砂輪,點著火機,點上煙,問:“外公,你今年好大年紀?”


    “六十六歲。”冼老爺子說。


    “我靠,六十六歲!居然就能老得跟木乃伊似的。”陳維政心裏暗鳥。


    “身體還好吧!”陳維政再問。


    “好好!自己挑水,自己種糧,種菜,自己砍柴火,樣樣做得。”老頭子說。


    “才六十六歲如果連這些都不能做,那才叫完蛋。且不說中央那些領導六十六剛登大位,就是陳村那些六十幾歲的,哪個不是腰挺體壯,打得死老虎。”陳維政心裏這麽想,話可不能這麽說,“外公沒有養點雞?”


    “沒有。吵得很。”冼老頭子說。


    “不養雞嫌吵,這個理由比較發癲!”陳維政真的不太理解麵前的這個老人。


    正說著話,冼冬霜小姑娘跟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走了進來。一個很文靜的男人,白襯衣外麵一件小翻領休閑裝,西褲皮鞋。一跨進門口,就伸出手,口中說:“你好你好,我是冼國河,你可以叫我二舅。”


    “二舅好,我叫陳維政,龍山陳村人。”陳維政自我介紹。


    “陳維政?這個名字很熟悉。”這個名字冼國河有印象,看來陳維政這個名字已經影響到寶石橫塘這個地方。


    “我想起來了!”一邊的冼冬霜叫了起來:“表姐夫就是龍山電池的陳維政。”


    “龍山電池!對對!就是龍山電池的陳維政!是不是?”冼國河問。


    “是我,我就是龍山電池的董事長陳維政。”陳維政老實承認。


    這裏,劉懿走了出來,喊了一聲二舅,冼國河知道這位就是自己那個苦命大姐的女兒,上下打量了一番,真是美人,當年自己大姐就是寶石一帶有名的大美人,這個姑娘比自己家大姐年輕時候還要漂亮幾分。


    洗國河忍不住開起冼冬霜的玩笑來:“冬霜,平時看到你也蠻好看的,這迴你表姐來,可把你比下去了。”


    “我哪有表姐好看,珍珍表姐也沒有表姐好看。”冼冬霜說。


    “二舅你跟維政在這裏坐,冬霜,你過來。”劉懿叫道。


    “什麽事?”冼冬霜問。


    “家裏沒水了,在哪裏挑水?”劉懿問。


    “我知道,我去挑。”冼冬霜馬上說。


    冼國河是橫塘村小學的老師,難怪一臉斯文。陳維政跟他說話比較順利,雖然身為教育工作者,冼老師普通話肯定不能達標,起碼說起來能聽懂,偶爾還能冒出幾個成語詞組,讓人覺得文化無所不在。


    冼老師掏出手機,電話通知家人,先打了個電話給小舅,讓他從寶石趕迴來,最好是帶著老娘一起迴來,然後打電話給兩個姐妹,告訴她們,如果能夠迴來,最好迴來見見。最後站起來,跟冼老頭子說,他迴家一趟,殺隻鴨子,拿過來炒。讓冼老頭子去菜園弄點青菜出來,洗好。


    泉水在村邊的山穀裏,一擔水挑迴來,冼冬霜小姑娘氣喘籲籲。陳維政把水倒進水缸,讓小姑娘帶路,自己把水桶挑上肩。劉懿看著肩挑水桶往外走的陳維政,偷偷的笑,由你在外麵再大個老板,到了這個地方照樣做苦工。


    劉懿把排骨取下來做了一大碗清蒸排骨,瘦豬肉炒豆角,肥豬肉做了一大碗晶晶亮、紅彤彤的紅燒肉,冼老師殺了隻麻鴨,在家裏悶好,用大碗裝了拿上來,身後跟著一個中年婦女,估計是他老婆。婦人手裏,拿著一些青菜。


    他們剛進屋,一輛摩托車飛也似的開來,停在陳維政的電摩旁邊。摩托車後座上,搭著一個老太婆。這位,應該是劉懿的外婆,開車的,自然是劉懿的小舅。


    老太婆的眼紅紅的,估計一路都在哭,一進門,一把摟過劉懿,就是撕心裂肺的哭聲。幾個男人麵麵相覷,冼老師娘子在陪著抹淚,冼老師看到抹淚的老婆,哼了一聲:哭什麽,就由著她們老的哭小的叫,也不會勸勸。


    冼老師娘子立即破啼為笑,上前相勸。


    將近一點,又來了兩個哭貨,劉懿的兩個小姨,惹得哭聲剛停的外婆又哭一場。


    幾個男人在一起聊天,菜早就擺上桌,桌子下麵,是陳維政帶來的酒,在寶石鄉,陳維政選最貴的買,就是這個21元一瓶的丹泉。看起來跟另一款3.5元的丹泉差不多,也不知道這個廠是怎麽想的,好好醜醜都是丹泉。


    冼老師有曰子沒有喝21元的丹泉了,看著酒的包裝眼睛都在發光。


    小舅洗國海就無所謂得多,畢竟在外麵做生意,見過世麵,好煙常燒,好酒常喝。


    這時冼老頭子咕嚕了一句什麽,哭哭啼啼的女人們馬上止哭,洗臉的洗臉,炒菜的炒菜,不一會,淨炒土豆絲、水煮大白菜、幹煸四季豆、蘿卜菜湯擺了滿滿一大桌。


    大大小小,老老少少九個人,圍坐滿滿一桌,冼老頭子用他那種古怪的古宜官話語調剛講了一句,就被大家的笑聲打斷,他幹脆*起本地土話,依裏哇拉了一通,小冬霜翻譯過來就是:今天,是個團圓的曰子,國梅的女兒女婿來到橫塘,既然年輕人還認我這個老家夥,我這個老家夥沒理由不認後生家,過去的事誰對誰錯都不準再講,以後各憑良心過曰子就行。


    聽到老頭子這麽一說,本來打定主意要弄清楚“水還水橋還橋,各走各的路”這句話的來龍去脈,陳維政也不由打消了念頭。過去的老賬翻出來,不是傷了這個,就是傷了那個,不如就讓它隨風而去。老頭子雖然樣子老邁,心裏卻一點也不糊塗,而且還很精明,既然是精明人,那就幫他們一把。


    話已經說開,大家還是親戚,劉懿告訴大家,11月11曰,她跟陳維政結婚,在這裏鄭重邀請大家參加,如果去,統計一下人數,到時好派車來接。


    小舅計算了一下,說讓二舅和小姨當代表,其它人估計走不開,外公外婆坐不得車,七十公裏到慶山,慘過一場大病,就不出去了,你們有空就多迴來看望他們。


    劉懿點點頭,說:也不敢勞動外公和外婆去,那天人很多,就是二舅和小姨去,也會有照顧不到的地方。因為父母親不在世,儀式由堂叔負責*辦,堂叔不認識寶石鄉這邊的人,必定會照顧不周,還請看在小輩的份上多多體諒。


    陳維政問小舅做什麽生意,冼國海說,做收購,主要是收購山裏特產幹貨,羅漢果、香菇、金銀花、山胡椒、山茶油。


    陳維政問山裏的土榨山茶油收購多少錢一斤,冼國海告訴他大約三十五。陳維政問山裏的量多嗎,洗國海說:多,一年,光是寶石鄉,也能調出去論萬斤。


    陳維政說,一升山茶油一斤六兩,五升裝的就是八斤,八斤收購就是二百八十元。比較貴。目前市場四升桶裝的大約二百五十元,每斤的價格不到四十。差價太小,沒有利潤。


    冼國海臉紅了紅,說:在油榨廠裏要,可以要到每斤二十二元。


    陳維政讓他準備兩瓶樣品,每瓶一斤,拿去古宜檢驗一下。如果可以,在華僑鎮一個山茶油包裝廠,商標,由國聯超市統一推出。


    冼國海聽得目馳神授,向往不已,說等一會就去準備樣品。


    冼國河看到陳維政隨手之間,就是一個很不錯的項目,說:“項目是好,就是要本錢多。”


    陳維政指著劉懿說:“本錢問她要,多了沒有,三幾百萬她有。”


    冼國海很有生意頭腦,說:“維政,過去我們是沒有錢,隻能小打小鬧,如果有本錢,往大了來做,就不能跟過去一樣。我們寶石鄉的山茶油在慶山算是多的,但是跟山那邊的左州縣相比,就是少的,左州靠近我們這邊的山區,盛產山茶油,交通不便,物資基本靠挑,能通摩托車的就是交通便利的地方。從橫塘過左州有條小河,如果能給小河修條小橋,能走摩托車小手拖的那種橋,隻怕左州的山茶油全部過我們這邊。”停了一會,又補充說:“修一條橋用不了多少錢,一兩萬塊罷了,就是沒有人來*這個心,鄉裏的主要幹部一天到晚就想調迴縣裏,無心工作。”


    陳維政點點頭,說:“橋我們修,一兩萬就當做善事。但是也不能修太早,先把市場落實再說。”


    冼國海知道,有了這門親戚,自己家的出頭之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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