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心事浩茫


    距離豐陵有一座小有名氣的山,叫天平山,是國家級地質公園,陳維政說去看看,劉懿拒絕,拒絕的理由很牽強:平原上的山不是山,充其量是丘,偶爾有幾個裸露的石頭就成了所謂的峰,她不愛這種太過於人文的景區,要看山就找個時間去世界屋脊,去喜馬拉亞。


    劉懿說從來沒有坐過船,想試試長江裏的客船。陳維政暗說那又不是豪華遊船,找不到泰坦尼克號的感覺。


    不過既然想坐船,那就坐船,從豐陵到九湖,有遊船相通,如今社會,交通便利,除開渡船,很少有人以船作為交通工具,長途坐船的更多的是旅遊者。


    船行江上,江風刺骨。頭等艙的甲板上,就隻有陳維政的劉懿兩個人。上水船,打頭風,船行很慢,岸上的山,半個小時前是這座,半個小時後還是這座,時間仿佛停止,世界也好象隻有他們兩個。依在陳維政懷裏,劉懿享受著這一份寧靜,她無所謂坐船,也無所謂爬山,她隻想在這喧囂的人間找到一點屬於自己的寧靜,而不是一定要躲到空間裏才行。


    從傍晚到到深夜,又從深夜到清晨,高鐵隻需要一個小時,而船整整行走了十多個小時,中途去餐廳吃飯,去船尾看浪花,暮觀落曰,晨看朝霞……除了沒有象泰坦裏麵那兩個傻十三跑到船頭表演飛雞狀,其它想體驗的都體驗了。劉懿才發現,原來想要尋找的東西一但尋找到,而且還發現有很多,多到有餘,也是一件煩惱的事。


    “我們下船吧?”陳維政說,他感覺到劉懿的無聊。


    “沒有停船,我們怎麽下船?”劉懿說。


    “我先把你放進空間就行”陳維政說,劉懿點點頭。陳維政看到不遠處的岸上有一條僻靜的公路,輕輕一彈,搬指飛了過去,自己也隨即鑽進搬指。劉懿正在空間裏前後觀察她的新車,這輛灰色的小車雖然沒有上一輛活潑,但是更顯豪華大氣,更顯素雅沉穩。其實這輛更適合姑姑,劉懿這麽想。


    從搬指裏出來,陳維政把車子放出來,坐進車子後,直接把劉懿放在副駕位子上。打開手機導航,他需要知道現在自己在哪裏,這條公路通往哪裏,從什麽地方可以找到通向安市的高速。


    從衛星定位知道自己已經到了潯北,據說這裏現做的小餛飩很好吃,現在也正是吃早點的時間,就沿著公路,進到市區,找到一家裝飾不錯的小餛飩店,還有生煎和鍋貼,吃著這些小吃,劉懿說:“我們這迴跳船跳得值,船上的東西真的沒法吃。”


    當地還有很多特色糕點,劉懿問商家能不能存放,被告知可以存放的都是打好包,真空包裝的。簡易包裝的可以在冰箱裏存放一段時間,無包裝的就隻能當場吃,最長存放時間也隻能當天吃。劉懿長中短保存期的都買了一些,短期的買給鄭老太太和文總的兩個孩子,中長期的帶迴古宜。


    有人說男人長到再老也不會買東西,女人再小就會考慮全家的衣食住行。跟劉懿逛潯北,很讓陳維政理解到這一點。的確,小縣鎮更適合她,在平南,她很安靜,而在潯北,她仿佛找到了自己的靈感,到處都是她歡笑的身影。窄小的街道,低矮的樓房,簡樸的人們,現做的飲食,無一不讓她感覺到一種熟悉和安寧。


    “老公這湖麵真寬!”站在湖與江的結合處,極目遠眺,水波盡收,風過處,如鱗如漪,陽光下,閃著金光。


    “老婆你去過大海嗎?”陳維政問。


    “沒有。”


    “那更寬!波更大。”陳維政說。


    “不會,不會更寬。”劉懿說:“在這裏,我已經看不到邊,至於那邊還有多少,我不知道。在海邊,又能看到多少,最多也是看不到邊而已,海的那邊還有多少,又有誰去考證它呢?老公,我們的目光是有限的。爺爺說:客觀存在,並不等同於主觀感悟,更加不能高於大於主觀感悟。我們雖然是唯物主義者,可如果主體一旦不再存在,客觀存在相對消失的主體也沒有什麽意義。”


    陳維政覺得劉懿說得很深奧,有點聽不太懂。知道她說得很有道理,看來近段時間在陳村的培訓卓有成效,他覺得,他也應該有點讀書的時間,務虛未必就是無功。


    平南書城的書早就到了,全部放在空間裏,準備在靶場的樓上再建一層玻璃房,弄成一個圖書室,忙過這一段,會有大量的時間,去看看書吧!吸收吸收營養,不然的話,以後連劉懿說話都聽不懂了!


    “老公,你的空間裏如果放進湖水,能不能在裏麵養魚?”劉懿突然問。


    “沒有試過,也不敢試。”陳維政說。


    “為什麽?”劉懿問。


    “因為我得到這個搬指兩年多,有一半的時間都在裏麵跟空間的崩塌作鬥爭,終於有一段時間不再崩了,不知道什麽時候還沒崩,如果一崩,把水給填滿,魚也完蛋。所以我現在隻敢把搬指當成一個倉庫。”陳維政說。


    劉懿聽他說起搬指這個詞,才注意的看了幾眼陳維政左手拇指上的瑪雅戒指。陳維政取下來,遞給她,說:“就是它!對於別人,它就是個粗陋的小飾品,對於我,它就是個無價之寶。”


    劉懿看了看,確實看不出有什麽特殊之處,還給陳維政,說:“這種事還是少點人知道為好,不然真是家無寧曰。”


    “我知道,目前知道這個秘密的隻有你我。我的吐納也是搬指教我的,我練了覺得很好,所以才要你練,我可不希望再過n年,我還是個年青人,你卻變成個老太婆。”陳維政說。


    “還有這個功效?”劉懿問。


    “我也不知道,我們一起去探索、研究,然後再一起慢慢的變老,好嗎?”陳維政說。


    “好的。”劉懿知道,陳維政對她也象她對陳維政一樣,不再設防。她喜歡這樣,這是她想要的,她得到了,很滿足。


    潯北湖景很不錯,湖麵開闊,湖水深藍,與昏黃的長江水涇渭分明。在潯北高速入口一路向南,四百公裏就是安市。


    通往安市的高速公路上,劉懿問陳維政:“我們這樣從船上跳下,會不會給船上的管理造成麻煩?”


    “我現在隻希望船上的工作人員不要那麽責任心強。”陳維政也很後悔這樣做。


    “老公,以後我們不再做類似這樣的事情好嗎?或許對於我們來說隻是小小的遊戲,對於別人來說就是沒頂之災。老公,你太強大了!”劉懿低聲說:“你現在已經具備改變別人命運的能力,我不知道這種能力是好還是不好。”


    “改變別人命運的能力?我不覺得。我覺得我在改變我自己。”陳維政說。


    “不,老公,首先你改變了我,我從一個農村窮孩子,一個在爺爺逝世時手足無措的平凡女孩。到今天,且不說跟你進空間,跨大河,就是買房子像買青菜,買小車象買蘿卜,住十幾萬的床,擺十幾萬的紅木,我從來沒有想過。就說我轉單位實習,驚掉多少人的眼鏡,市長夫人親自幫我辦手續,又吸引多少人的眼球。這兩個月,真象做夢!有一次你不在家,我做夢,夢到在龍山中心醫院,奶奶為爺爺的醫藥費發愁。我告訴奶奶我有錢,有很多很多的錢,還有一個很愛很愛我,還很有錢的老公,奶奶說我在做夢。我醒來了就哭,哭著把房子的燈都打亮,每一樣東西都去摸,想讓它們告訴我,我沒有做夢。”劉懿說著說著,眼淚溢出眼眶,臉上仍是笑容。


    陳維政仔細的聽,沒有打斷她,知道她說的都是事實,的確,事實讓她改變了很多,最明顯的就是如果沒有自己,就不會有陳村四老,沒有陳村四老,她又怎麽可以從一個簡單的小女孩,變成一個思想家。


    “還有維剛哥,一個事業編的小工作人員,進了公務員隊伍,成了慶山第一秘。阮蕾,魚躍龍門。你別否認,姑丈出任市長,這後麵沒有你的影子。這次豐陵的汪洪濤,一個潦倒得近乎乞丐的人,五天前他去哪裏都沒人理,如今搖身一變,大企業家,估計這迴他舉廠遷到古宜,豐陵市長都會挽留。文總的廠,如果沒有你,他們能走出絕路?老公,真的,是你在改變著他們。”劉懿說。


    “我並不是特意去改變他們,是我在改變自己的同時,對自己身邊的人和事物起到一些帶動。”陳維政看到前麵有個休息區,減慢車速,看到劉懿注意自己的說話,繼續說:“就以你為例子吧!我想找一個老婆,一個象你一樣的老婆,和我一樣,來自農村,經過苦受過難,能夠跟我一起共患難。本來我們是互不相幹的兩個人,人的本能讓我們結合在一起,這本身就是一種變化,一種改變。這不是我改變你,而是我們相互在改變。我們在一起,相知相愛,緣定此身,那我們就應該坦白,赤誠,把我們的所有,包括錢,包括空間,讓雙方共享。這不是我在改變你,是我們一起在向前走,每一步都在改變,每一天都不一樣。老婆,你說是不是?”


    劉懿天真的看著他,她第一次聽到陳維政闡述關於生活和愛情,覺得陳維政的思想超級樸實,跟所有的愛情小說描寫的完全不一樣,更象是一個質樸的老農民:我要你就要跟你過一世,好也一世,差也一世。


    “老公你停車,我要抱抱你。”劉懿說。說完才發現,車早已經停了。陳維政把座位往後推到盡頭,伸手一攬,把劉懿抱在懷中,懷中人發出一種從未有過的聲音:“老公~~~~~~~~~”


    抱著劉懿,感覺到她身體的悸動,陳維政知道劉懿想說而沒有說出的話是什麽。劉懿感覺到他的強大,擔心他會在不經意間就把別人壓得粉碎。陳維政很清楚,會有這麽一些人,自不量力阻擋他的前進,必然會被卷入滾滾的洪流之中。他可以為了某個人停下疾駛的車輪,卻不能擋住滾滾的洪流。他的父親,用自己的生命,也隻能擋住洪流中的一塊石頭。


    曆史潮流,浩浩蕩蕩,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陳維政不是偉人,卻不能不讓他產生偉人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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