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因材施教


    黃成龍從地上檢起幾根禾草,雙手搓幾搓編成一條結實的草繩,把兩隻黃毛雞雙腳綁上,在地上隨便找了一條小木棍,讓劉鬆照把兩隻雞放在一頭挑起來,很象電影裏搶雞的曰本鬼子。


    看到劉鬆照肩上的小木棍,陳維政覺得有點承受不住獵物的重量。於是掏出一把跳刀,一摁按鈕,刀刃彈出來。拿著這把小刀,陳維政砍下一根雜木,再幾下修光枝條,把雜木遞給小鬆,替下那條小木棍。


    劉鬆照說:“表哥,給我看看你的刀。”


    陳維政把跳刀遞給劉鬆照,劉鬆照把刀刃折迴,彈開,再折迴,再彈開,玩得不亦樂乎。黃成龍在一旁看了一眼。說:“這是把老刀了!”


    “是啊,應該是我爸留下的,我仔細檢查上兩輩留給我的遺產,總共有兩樣,我爺爺的油燈和我爸爸的跳刀。”


    “應該是,這是八十年代初在越南前線很流行的一種小刀,能刺能砍能削能鋸能收。”黃成龍很專業。


    一聽是他爸爸留給他的唯一紀念品,劉鬆照放棄本來想問陳維政討要跳刀的心思。把刀交還給陳維政,說:“我也去找一把好刀。”


    “不行。”陳維政說。


    “為什麽不行?”劉鬆照覺得表哥應該支持他去找一把好刀,因為他自己就有刀。


    “因為你還沒有到玩刀的年齡。”陳維政說。


    “玩刀還分年齡大小?”劉鬆照第一次聽到有這種理論。


    “舉個例子,如果現在有一個人毫無道理的欺負你,把你欺負得很慘,你手裏有一把這樣的跳刀,你會怎麽辦?”陳維政說。


    “我宰了他。”劉鬆照很肯定的說。


    “如果現在有一個人毫無道理的欺負你,你手裏沒有刀,你又怎麽辦?”陳維政又說。


    “我跑。”猶豫了一下,陳鬆照才說。他從來沒有設想過這種事,從來隻有他欺負人,沒有人欺負他。


    “如果你跑不過呢?”陳維政再問。


    “那就隻能被打了。”劉鬆照有點沮喪。


    “我們來分析一下兩種結果,第一種你被打,最慘不過是被打傷,過段時間養好傷,你可以用很多種方法去報複打你的人。比如說你可以叫我用石頭遠遠的打他。”陳維政說。


    劉鬆照想起陳維政那神奇的飛石手段,笑了,點點頭。


    陳維政繼續對比說:“可如果你用刀把他殺了,你會怎麽樣?”


    “坐牢。”


    “坐牢是肯定的,坐個十年二十年出來,一輩子就完蛋了。”陳維政說:“你覺得是有刀好還是沒刀好。”


    “沒刀好。”這是一減一等於零的事,劉鬆照判斷起來並不難。他還是不解:“那你怎麽又帶刀?”


    “所有的男人都喜愛兩種東西,一種代表速度,一種代表強度。古代的人喜歡刀槍劍戟和馬,現在的人喜歡槍和車。我最向往的生活是電影中的美國西部牛崽,自由自在,無拘無束,一匹健壯的大馬一把左輪,至於牛崽帽和皮夾克有不有無所謂。我最喜歡的形象是電影裏的巴頓將軍,一輛越野車一把卡賓槍,叼不叼香煙看情況。現在持槍很難,那就帶把小刀,哪怕是水果刀,這是男人的需要。”


    “但是男人有刀,必須能管得住自己的刀,我無論在什麽情況下,都不會動刀傷人,我能忍得住。等你長到忍得住的年齡,我幫你弄把好刀。”停了一下,陳維政又說:“這方麵,小竹就很清楚,她很愛那台手提電腦,但是她知道現在她還不能擁有那台手提電腦,還知道她隻要順利的長大,就能順利的得到那台手提電腦。你能理解嗎?”


    “能理解,我也會讓自己順利的長大,然後就會有自己的刀。”


    黃成龍沒有參加他們的對話,而是用這段時間認真觀察。經過再三的確認,發現了一個田鼠洞,就在靠山的那塊田中間。他找到兩個田鼠洞安放了兩個魚雷炮,點燃,“轟”的兩聲巨響,兩隻一斤多重的田鼠被他從田裏的鼠洞裏炸出來,在光禿禿的田裏亂跑。胖胖的身子,短短的四肢,跑起來屁股一拱一拱,別有一番可愛。陳維政信手兩個石頭,田鼠倒地。


    劉鬆照不敢抓田鼠,黃成龍走過去把獵物撿起。用草繩把兩隻田鼠串綁好,搭在劉鬆照的雜木棍上,把木棍壓得一晃一晃。


    山村的田鼠很多,一到冬天就在鼠洞裏過冬,捉田鼠就成了村裏的孩子一大愛好。一般的做法是找到一個洞口,放上柴草,點著了,使勁往洞裏扇煙,看到煙從其它洞裏出來,就知道那是田鼠的另外出口,在另外出口處弄一個袋子套好,等田鼠進袋後收口就行。


    象陳維政這樣打田鼠,還真是絕無僅有。


    “小鬆過去打過獵嗎?”陳維政明知故問。


    “沒有。”


    “那你平時都玩什麽?我們小時候三天兩頭就上山捉鳥下河撈魚。”


    “玩電玩。”


    “平時你都跟誰一起玩?”陳維政問。


    “正平大哥。”


    “是你同學?”


    “不是,是三號樓張伯伯的兒子,現在在古宜學院讀書,在寧河路開了一個電玩室。”劉鬆照語氣裏明顯有一點羨慕,也有一點嫉妒。


    “是市委張副書記的獨生子,今年十九歲,讀書超級差。去年高考,開後門用錢買都沒有學校錄取,最後隻有古宜學院硬著頭皮收下。”黃成龍在一邊說。


    “嗬嗬!那估計這哥們是市裏四大班子領導子女裏大學上得最差的一個!”陳維政笑著說。


    “完全可能。”黃成龍知道就因為劉鬆照一天跟著張正平混,不知磨壞了劉德厚多少腦細胞。不想讓兒子跟他來往,又不好明說,傳出去張副書記肯定不高興,不小心就會在政壇上樹一大敵。黃成龍很聰明,知道不能在劉鬆照麵前說太多張正平的壞話,說多了會引起劉鬆照的反感。繼續說:“張書記家那個公子,胖胖臉,長得挺喜慶的。”


    “不錯啊,十九歲的大學生,能勤工儉學自己搞電玩室。”陳維政也不鹹不淡誇了一句。


    劉鬆照不滿意了,說:“勤工儉學個屁!有個老板拍他爸的馬屁,送了一個全新的電玩室給他,還派人幫他管理。事有人做,掙錢歸他。”


    “那他的電玩肯定玩得很好。”陳維政猜測。


    “正相反,超差!屢戰屢敗還屢敗屢戰。我們每次去他都找我們pk,每次都能贏他的錢。說得好聽的是人型自動取款機,說不好聽的是宰傻子。沒錢了去他那一趟,就什麽都有了。”聽劉鬆照的口氣,對他充滿鄙視。


    “哈哈哈哈,還真是個傻子!”陳維政樂了。


    過了一會,陳維政說:“小鬆你很缺錢嗎?”


    “不缺。”


    “那你還一天去張正平那裏贏錢?”


    “有時候跟同學出去吃東西,吃多了就不夠錢。”劉鬆照撓撓頭。


    “那你不會問你媽要?”


    “不好意思,媽媽給小竹的錢跟給我的一樣多,小竹不多要我也不好意思多要。”很單純,很天真,還很糊塗。


    “那不一樣,女孩子花錢比男孩子少,姑姑這種做法不對”陳維政很公正。


    劉鬆照第一次聽到居然還有這樣的理論,抬起頭來興奮的看著陳維政。


    “如果單純是為了贏對方的錢,我認為你沒必要跟那個叫張正平的來往。”這句話,陳維政說的很冷。


    “為什麽?”對於陳維政的意見,劉鬆照沒有太多的抵觸。


    “那就是個傻子!估計平時也沒什麽人跟他玩,他就假裝輸錢,引誘你們陪他玩。”又是一個全新的看法。


    “你們還以為占了大便宜,其實你們虧大了,你知道你們虧在什麽地方嗎?”


    “什麽地方?”劉鬆照讓表哥一個又一個的新理論給吸引住了。


    “得了小錢,沒了時間,你把應該用來讀書的時間給弄掉了。”


    劉鬆照沒有說話。


    “小鬆,如果我給你足夠的錢,你能不能不去跟那家夥pk,老老實實迴到課堂中來,把學習成績突上去。”陳維政問。


    “不要!”劉鬆照的迴答讓旁邊的兩人大為失望。他繼續說:“不要表哥給我錢,我要你教我扔石頭,我保證中考考上古宜高中。”


    聽到這話,陳黃二人都怔了一怔,麵對麵交換了一下眼色,如果說陳維政眼裏還有一點疑惑的話,那黃成龍的眼裏則有一些敬佩,打一場獵居然會有一份如此意外的收獲!黃成龍知道,劉鬆照雖然大多數時間很沒邊沒譜,可隻要他承諾要做的事肯定能成功,如此鄭重其事的保證考上古宜高中,就肯定不會食言。古宜高中是古宜最好的高中,每年高考錄取率100%。有人說,進了古高,大學任挑,這是一個沒有後門的高中,任你什麽領導子女,任你願意掏多少萬讚助費,隻要成績不到,絕對進不了校門。


    “行,放寒假你來我這裏住,住到開學再迴去,跟我學扔石頭。”


    “說定了!我明天迴去後開始複習,爭取期考考一個相對好一點的成績,好讓媽媽同意我來這裏。就小竹那點水平,我還真不屑跟她比。”劉鬆照這話說的,不知道是自信還是吹牛,小竹可是全年級第一名。


    “好啊,有好成績下迴我還帶你打獵,我扔炮仗你扔石頭。”陳維政許諾。


    一時三人臉上都帶著滿足的笑容。


    “還打嗎?”黃成龍問。


    “不打了,夠吃就行,打多也浪費,還不如讓大自然繼續幫我們養著。”陳維政看看兩隻黃毛雞兩隻田鼠,從劉鬆照肩頭拿過雜木棍自己挑上。


    不貪多,夠就行,是山裏人打獵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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