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張衡的不斷指導,演員們的演技在迅速成熟。


    為了讓新演員們盡可能入戲,在拍攝的前期,張衡決定按照進度鏈條拍攝,而不是像以前那樣,一次把一個場地的情景拍攝完畢,才轉移場地。這樣進度雖然有些緩慢,但毫無疑問,對培養演員們的代入感特別管用。


    很快,劇組移動到了下一個場地。


    劇情在慢慢進展,飾演唐僧的鄧超,使喚不動三個徒弟,一氣之下,便準備自己去尋找食物。


    這是一片茂密的從林,在電影後期的製作當中,這裏的綠色會被特效製作深紫色,四周也會到處長著奇怪的植物,空氣中會飄著終年不散的青色霧氣,越往深處走,腳底的泥土會像是溪水在流動,一片潮濕和泥濘,而頭頂也會被枝葉完全遮蔽天空。


    這些都會在後期製作中使用特效製作出來,而眼前,這裏的叢林雖然茂密,但大白天的,還不至於讓人覺得詭異。


    按照劇本的走向,這時的唐僧,七拐八轉之後,徹底迷路了。


    他四處打量著周圍的環境,忽然露出陶醉的笑容:“好啊,這麽多的生機,這麽多不同的生命!”


    “謝謝!”身後,有個聲音在迴答他。


    唐僧一頓,一迴頭,看見一顆會說話的樹。


    的確是會說話的樹……


    現場的劇組人員們忍俊不禁,那是一個龍套演員,穿著一身紫色的樹殼道具,站在那裏,紫樹幹上有兩隻一眨一眨的眼睛。


    這當然很失真,但不妨事,所有人都知道,在後期,經過電腦特效製作,它會變得生動的。


    “真是驚奇,我看見了一個妖怪,我喜歡能超越常理的東西,生命果然是很奇妙的事啊,讓我摸摸你,土裏的精靈。”唐僧伸出手去,欣喜的撫摸著樹幹。


    那樹幹中的人飛快的從“眼睛洞口”處到處濃密的紫色汁液,摸上去濕滑無比。


    緊接著,怪樹按照劇本的走向,很愜意的接受著唐僧的撫摸,它的幾萬下垂的分枝都不禁舒暢的搖動起來。


    “嗬,有幾萬年沒有人摸過我了,從前……幾千年前吧,有一群猴子在我身上戲耍,後來他們都不知哪去了。那時我還沒有眼,隻能感覺到有很多會動的生靈在我身邊說話,唱歌,我看不見,也不能動,但我很幸福。現在我終於長出了眼睛。可是他們卻不知哪裏去了,不知哪裏去了。”


    樹說道。


    “他們死了。”唐僧平靜的說。


    “死?死是什麽?”


    “死就是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聽不見,什麽也感覺不到,什麽也不會想,就象你未出生時一樣。”


    “不,不要死!也不要孤獨的生活。”


    “你還可能活很久,你還沒有手,沒有腿,以後都會長出來的。”


    “我花了十萬年才長出眼睛,我再也忍受不了那麽漫長的等待了,我現在就想去摸一摸身邊的同類,摸一摸你,你身上的氣味真使我心醉。”


    “我已經很久沒洗澡了。對了,你沒嘴,你用什麽說話?”


    “我用這個。”怪樹抖了抖它前麵的一根枝條。


    那上麵有一張人的嘴。


    “這不是你自己的。”


    “沒錯,是我撿的,三百年前有一個人在這裏被吃了。剩下了這個,我用我能滋潤萬物的樹汁浸泡不使它腐爛,又費了幾十年的時間才長出枝條檢起它。”


    “這可不好,你投機取巧,不是你的,就要讓它還給來處。”


    “你不想知道那個人為什麽被吃嗎?”


    “是因為看見了你的緣故嗎?”


    “是。”


    忽然唐僧發現自己的腳不知什麽時候已被藤蔓纏住了。


    他背後響起了低沉的嗚嗷聲,唐僧聞到一股腥氣噴到他的脖子上,但他無法迴頭。


    “把他的手留給我,我喜歡那雙手。”怪樹說。


    “別人吃剩的你也要,做妖做到你這份上,是我就一頭撞死算了。”唐僧說。


    “如果我有頭的話,我會考慮的。”


    有雙爪子搭上了唐僧的肩頭。


    怪樹說:“等一下,我想最後再和他說一句話,我有了這張嘴後,這是第一個能和我說話的。我很感興趣研究一個人被吃時的心理活動是怎樣的。”


    “你哪那麽多廢話?早死早超生,我才不怕呢。”唐僧說,“你真想聽我最後一句話?”


    怪樹上下晃晃枝葉。


    “好吧。”唐僧深吸一口氣,突然大叫道:“救——命——啊!!!”


    “cut!”


    張衡站了起來,哈哈大笑,鼓掌道:“不錯,一次過了!”


    全場瞬間歡唿,飾演唐僧的鄧超也是興奮的喊了一聲“yes”,隻有自始至終沒有露臉的怪樹,在張衡喊完一次過之後,突然冒出兩隻白花花的大腿,飛快的跑進遠處的帳篷。


    “他怎麽了?”張衡愣然道。


    一些劇組成員笑著道:“張導,那紫色液體沒什麽,隻是尋常染料,但是那樹幹,因為長時間的道具積壓,所以染上了一股怪味,非常難聞,鑽進裏麵表演需要很大的忍耐力。”


    張衡笑了,正說著,就見帳篷裏鑽出來一個穿著白t恤的十四五歲的少年,跑到一旁的水車上,打了一盆水,迅速的洗臉。


    “那個誰,你過來一下!”張衡招了招手。


    t恤少年起初還沒在意,但當身旁的人拍了他一眼,他才嚇了一跳,轉身,見所有人都在看著自己,登時有些不好意思,見張衡正向他招手,便拿過毛巾,隨便擦了一下,便迅速來到張衡麵前,緊張道:“張導,您找我什麽事?”


    張衡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我、我叫韓賡!”t恤少年連忙道。


    “韓賡……好,韓賡,辛苦了,等迴頭去財務那裏拿五百塊!”張衡若有所思的看了韓賡一眼,笑道:“像這麽勤奮的少年演員,現在可不多了!


    韓賡一愣,旋即大喜道:“謝謝!謝謝張導!”


    一句話便讓公司支付給韓賡五百塊,尋常的導演哪有這個權利,但眼前的張導可不同,這裏的一切都是他的,每個人都在為他打工,他可是華夏最年輕的億萬富豪!


    等韓賡屁顛屁顛跑開,張衡又誇讚了幾句鄧超之後,才招唿所有人,準備下一個情景的拍攝。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白天,張衡等人拍戲,晚上,他們自給自足,在野外進行露營,因為開來的車隊中有幾輛大型的房車,所以劇組人員的睡床便有了著落。


    徐嶺的初夏,晚上異常的寒冷,原本張衡邀請幾名獵人也進入房車中睡眠,但淳樸的獵人們卻是連連搖頭拒絕,按照他們的話來說,每個小時五十塊的雇傭薪水,一天那就是一千二百塊,即便張衡等人隻在這裏拍攝三天,那也有三千六百塊!


    村子裏,平常的人家,即便在東北的工廠裏做活,一個月撐死了也就一千塊不到,他們這幾個獵人,三天時間拿了旁人要做近一年才能賺來的薪水,心裏已經很不好意思了,因為即便是以前來這裏拍戲的劇組請他們,一天也隻不過是一百塊錢。


    所以拿了這麽高的薪水,若是這些主顧出現了什麽問題,他們於心難安。


    張衡再三勸說不下,便讓人給幾名獵人兄弟拿來了幾個露營帳篷,東北初夏的晚上溫度絕對在零度以下,如果沒有帳篷,第二天這些獵人絕對是發燒的發燒,感冒的感冒。


    幾名獵人對帳篷倒是沒有拒絕,再三感謝之後,便在幾輛房車的周圍,把帳篷搭建了起來。


    三天時間對大山人來說,一閃即過,並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但大客人的安危卻是事關重大,他們絲毫馬虎不得,即便是休憩時,也是輪番安排人在四周放哨。


    原始森林雖然經過近代的砍伐和破壞,野生動物已經越來越少,但即便這樣,野豬、獐子、蛇蟲什麽的也是不勝枚舉,對人類的生命有莫大的威脅。


    更枉論張衡等人,為了拍戲、采景,把整個劇組搬遷到了森林的深處,而這裏,對村子裏的獵人們來說,一向都是禁區。


    可為了那豐碩的報酬,他們也沒有多說什麽。


    夜漸漸深了。


    天空一輪彎月高照。


    所有人都已經進入了睡眠,帳篷中也熄滅了火光,雖然光明能對狼豺有一定的警告作用,但實際上卻是弊大於利,野獸可都沒有耐心,一旦發現你沒有任何的殺傷力,那撲上來的撕咬,絕對淩厲而恐怖。


    “你們先睡,我和我阿爹看著就可以了!”


    經過商討,九個獵人,將分為六部分進行三天的看守,而名叫趙茶和趙栓的兩父子決定看守上半夜。


    趙茶是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胸肌、肱二頭肌異常的健碩和發達,背著一把複合弓,看起來很有爆發力。


    趙栓是個中年人,與兒子相比似乎有些羸弱,但明亮的眼神卻似乎隱藏著無窮的能量,手中拎著一把自製的散彈槍,與兒子在外麵,四處的巡視和走動。


    “阿爹,這些人可真會挑地方,拍個電影,竟然來到最深處拍,以前那些拍電影的都是在外圍,可沒有這麽深入過……”碰頭時,趙茶對阿爹小聲道。


    趙栓笑道:“怕了?”


    趙茶哼了一聲:“我怕啥,熊瞎子來了我也照樣把他收拾了!”


    趙栓從後背掏出煙杆,在一棵樹上磕了磕,加入煙草後,拿出柴火點燃,深深的吸了一口,說道:“一天一千兩百塊,嗬嗬,咱們趙家村九個人,那就是上萬把塊錢,又不是讓咱們殺人,攆幾隻畜生而已,咱爺倆接了這趟活,三天就是七千多塊,有了這些錢,你妹妹的學費就有著落了。”


    “也是,老幺要上大學!沒這錢真不行!”趙茶恍然道。


    “所以就千萬不能出問題。”趙栓吸了口大煙,驅了驅身上的寒氣,把煙杆遞給趙茶。


    趙茶搖了搖頭。


    時間已經到了夜半三更,遠處幾聲若隱若現的狼嚎傳來,四周一片安靜,趙栓父子也寂靜下來,倚靠在房車旁的樹幹上,仿佛陷入了沉睡。


    而這時候的森林深夜,卻忽然多了幾道輕微細小的摩挲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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