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大威出來招唿陸方海進去,隻見室內床板上躺著一人,正閉著眼睛沉沉睡去。


    另一人五短身材,相貌不佳的男子正立在床板前,看見陸方海進來,望向蘆大威:


    “這位差爺難道就是你所說的同袍?”


    蘆大威笑言道:“正是。三哥,這是我入伍後形影不離的陸大哥陸方海,戰場上許多次多虧了他,我才能保全性命迴來家。”


    又轉向陸方海道:“陸大哥,三哥是救我命的恩人,你們都是我最親近的人,所以我想讓你們互相都認識一下。”


    陸方海向前一步,抱拳道:“蘆大威的兄弟,便是我的兄弟。在下陸方海,乃庚申年二月生人,不知兄弟年庚幾何,我們好論個序齒。”


    那三哥也抬頭拱禮,正色道:“在下師奇文,正好比陸兄弟大一歲,乃是己未年生人。陸兄弟可隨蘆老大一起喚我三哥便是。”


    又是一陣寒喧過後,床板上的人醒了,師奇文與蘆大威忙去照看。


    這時陸方海記掛著家中杜文秀,便與幾人道別,約好了兩日後他們迴去前一起喝酒,便出了醫館。


    路上,陸方海又買了杜文秀愛吃的桂花糕,一路拎著哼著小曲兒往家走。


    “快,前麵的,快拿住那個賊。”


    身後傳來一陣唿喝,有人自陸方海身邊擦肩而過,差點碰掉了他手中的桂花糕。


    “哎,陸爺,怎麽你也在這?”


    陸方海打眼一看,身邊不正是巷子口挑擔子賣貨的貨郎嘛,將手中桂花糕朝他懷裏一塞,說了一聲:“幫我拿一下。”


    轉頭便向那賊人奔逃的方向追去。


    那小賊十分機靈,專往人多擁擠的地方去,身形瘦小卻靈活。


    不過陸方海行伍出身,追捕區區小賊自是不在話下,不多時,便在一條巷子中將那小賊一腳踹翻在地。


    上去一把抓住那小賊破爛的衣領,才說要教訓一番,突然竟覺得眼前的臉有些許麵熟。


    “小虎?”陸方海眉頭緊鎖,看著這個半大孩子。


    衣衫破爛,脖子烏黑,臉上已看不出原來的膚色,不知多久沒有洗澡,身上散發出一股子異味。


    “你是......方海哥?”那孩子稚嫩的嗓音不確定地問道。


    陸方海很是驚訝。


    “真的是你,你怎麽會變成這般模樣了?”


    “哎呀你......這......小賊,腿腳怎......麽這般快......可......可把我......累死了。”


    那孩子還沒來得及迴答,後麵丟了東西的失主便趕到了。


    這人穿著粗布衣,麵容粗獷,一看就是常下地幹活的農人,他上氣不接下氣的喘了半晌,才舒緩一些。


    “多謝這位差爺助我等拿了這小賊,我家主人定有重謝。”


    他向陸方海拱了拱手,看起來倒是個知禮之人。


    這時,巷子口駛來一輛馬車,車窗簾子挑起,露出一張粉麵桃腮的臉。


    “老張,可是抓到了那小賊?”車內女子柳眉倒豎,嬌聲喝問道。


    先趕到的老張忙點頭哈腰迎了上去,諂媚道:“柳姨娘,那被差爺踩在腳下的便是那小賊。”


    這女子也不避諱,拎著裙子便下了車,上前來抬腳踹了虎子兩下。


    “哎,你做什麽?”陸方海忙擋上去,彎腰將虎子拉起來,與他拍拍身上的土。


    “這位差爺,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你還要護著這小賊不成?”女子尖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陸方海皺起眉頭,迴身道:“不知這位娘子丟了什麽重要的物什,叫他交出來便是,何必上去打人。”


    女子眉毛一挑,麵上更添幾分刻薄。


    冷笑道:“他偷的倒不是什麽值錢的物件兒,但是他......他方才趁人多,竟敢摸我的屁股!”


    說到最後,女子聲音越發高亢,隱隱還帶著顫音。


    陸方海望向小虎,小虎連連搖頭:“不,我沒有,不是我。”


    “不是你,你跑什麽?”女子一手插腰,一手指向小虎。


    “我......我隻......隻偷了你的荷包,沒......沒摸你的屁股。”


    許是有熟人在旁,小虎也大著膽子與那女子理論,還將荷包遞給陸方海。


    “我隻拿了荷包,還不曾查看,不知裏麵有多少銀錢。”


    小虎低下頭,聲音細細小小的,對陸方海說道。


    陸方海將荷包甩到女子懷中,冷然說道:“你且查看一下,銀錢是否有差。”


    那女子收起荷包,看也不看,依然一副咄咄逼人的姿態。


    “銀錢本沒有多少,便是少了我也不在意,可是這小賊摸我的屁股,還請差爺秉公處置,須要砍了他一雙賊手才是。”


    聽聞女子這般說,小虎不由被嚇到,忍不住往陸方海身後躲了躲。


    “我朝法令,何時有動不動便將人砍手的條例了?我怎不知?”


    這女子提出的條件甚是惡毒,陸方海不由心下不喜,反駁道。


    “莫不是大人與這賊子相識,想要包庇不成?”


    女子上前一步,瞪著雙眼,質問陸方海。


    “你若丟了錢財,如今與你找迴來便是,何況摸你......摸你之事這孩子說了並不是他,如何還要揪著不放?”


    女子冷笑。


    “他說不是便不是?就是他摸了我的時候荷包才丟的,不是他還能是誰?”


    “是那個三角眼......”小虎拉著陸方海的衣角,探頭出來低聲說道。


    那女子又是一眼瞪過來,將小虎又嚇得躲了迴去。


    “既然這位娘子非一口咬定是這孩子摸了你,不妨隨我去縣衙做個口供,先將這小賊押入牢房,若是他承認了,我親自上你家告知結果。可行?”


    陸方海看這女子也不像高門大戶出身的作派,撒潑耍賴應是日常,便不想與她多做糾纏。


    見那女子似有猶豫,不免追問了一迴。


    “不知娘子家在何處?若是有了結果,我好登門告知。”


    這迴,陸方海雖是問那女子,眼睛卻是盯著方才的老張。


    老張一副老實樣子,被他一瞪,登時便報了家門,竟是自家田莊的鄰居——朱家莊的。


    陸方海有些訝異,麵上卻不顯,隻道知道了。


    “這位娘子可先上車,我拿上這小賊,一同去縣衙報案便是。”


    那女子卻搖頭道:“這般醜事,如何能在大堂上審問,差爺也是為民作主,此事便由差爺處置便是,相信差爺定會秉公處理,奴家絕無二話。”


    陸方海斜著眼睛瞟了她一眼,說了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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