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幫著巧兒下了門板,將鋪子開了門,杜文秀則帶著女子迴了家。


    還與她燒水洗了臉,又讓她自己擦洗了一番,拿出自己的衣服給她。


    “瞧你與我身量差不多,這是我平時穿的舊衣,洗過的,你換上試試。別嫌棄。”


    那女子洗淨了臉,看起來倒是個清秀佳人,忙起身向杜文秀福了一福,口中不停道謝。


    見她也是個知禮的,杜文秀更覺得自己沒有救錯人,將房門關上,讓她一個人在東廂換衣裳。


    不多時,女子打開了房門,徑直走到杜文秀向前跪下,兩行清淚掛在臉上,更顯得楚楚可憐。


    “多謝姐姐救我,自今往後,我這條賤命便是姐姐的了,秦丁香此生為姐姐當牛作馬,毫無怨言,還請姐姐應允。”


    杜文秀早在她跪下時便唬得跳了起來,忙伸手去拉她,又喊著巧兒月娘快來幫忙,壓根兒沒聽清楚她說的什麽。


    巧兒和月娘進來一看這架勢,忙過來幫忙將她拉起。


    秦丁香本就身子虛弱,又餓了許久,怎麽抵得過她們三個經常幹活兒的,像個小雞子一般被三人扯了起來。


    經過一番細細盤問,三人也知道了秦丁香的來曆。


    原來她本是豐寧城人氏,母親早逝,父親為家計不得已加入了行商的行列,將她托付給了鄰居家一個老婆婆養育。


    頭幾年還會帶些銀錢給那老婆婆,後邊兒迴家也少了,也沒有請人帶個口信。


    後來才聽說,父親在外又成了家,還生了個兒子,隻怕早就想不起來她這個女兒了。


    偏生將她寄養在那家的老婆婆也因病去世了,老婆婆的兒子迴來奔喪,見她如今出落的標誌,竟起了邪念。


    無奈之下,她便使了計,夜裏借著敬酒的名頭,將那老婆婆的兒子灌了酒醉,自己才脫身逃了出來。


    隻是女子孤身在外,又無銀錢傍身,為了自身安全著想,便用草木灰塗了臉和脖子,整日裏乞討過活。


    小時曾聽父親提過東興縣這個地方,便一路討飯過來了。


    今日實在餓狠了,本想討兩個包子吃,隻是攤主嫌她擋了人氣,又添了晦氣,才不得已偷偷伸出了手。


    “再不吃點兒東西,我隻怕要餓死了......我還不想死......”秦丁香低了頭,舉起右手用袖子擦了擦眼淚。


    “哎,世道艱難。對於女子來說,則是更難。”月娘歎道。


    門外傳來老楊頭兒的聲音,卻是來接月娘來了,縣裏較鎮上離桃花村還是遠些,要早早迴去,不然到家怕隻天兒都黑了。


    月娘便起身告辭,杜文秀本待留她在家住一晚上,又想著這秦丁香今日裏怕是要安頓在家的。


    月娘留下了隻能跟巧兒和秦丁香三人擠在一個炕上,怕也不舒服,便沒多留。


    送走了月娘,才問秦丁香接下來的打算。


    “今日多謝姐姐救我性命,若姐姐不嫌棄,我願當牛作馬,報答姐姐的救命之恩。”


    秦丁香小臉兒微抬,兩行眼淚順著臉頰流下。


    不知道為什麽,一看見她這副模樣,杜文秀就想起了玉蘭。


    想著她不知現下是個什麽情況,是不是也像秦丁香這般吃了如此多的苦頭......


    杜文秀隻覺心裏怪堵得慌。


    “也罷,若你無處可去,留下來也使得,這個主我便能做的了。”


    杜文秀頓了一下,又說道:


    “不過你也看了,我們也不是什麽大戶人家,你留下來無非就是不用擔心吃飽穿暖的問題,但凡有我們一口吃的,便不會讓你餓著。更好的日子,卻是沒有的。”


    見她鬆口,秦丁香忙不迭地點頭。“姐姐願意收留我已是感恩戴德,如何敢奢求其它。”


    說罷,便又要跪下與杜文秀磕頭,這時杜文秀早已有了防範,忙與巧兒拉住她。


    這時,又聽得前麵店鋪裏有人叫,巧兒答應著跑出去。


    一會兒,卻又紅著臉迴來了。


    杜文秀疑惑地看著她,巧兒扭著臉兒,一步一挪到她身邊,握緊的雙手慢慢遞了根釵子給她。


    看著手中這頗有幾分精致的如意銀釵,杜文秀打趣巧兒:“讓我猜猜這是誰送的......可是那愣頭青範公子?”


    巧兒的臉越發的紅。“我一出去,他塞給我就跑,並不是我想要的。我又不能跑大街上追他去......”


    杜文秀忍不住笑出聲,忙掩了嘴。


    “你放心,等你哥哥迴來,我便讓他拿去還給那範承義,天天就學著些子浪蕩子的行事,非要好好打上一頓才長得記性。”


    巧兒急道:“讓哥哥還給他就是,何必還要打人?”


    話一出口,又覺不妥,看著杜文秀玩味的眼神,不禁捂了臉跑了。


    秦丁香在旁,看著杜文秀手中的銀釵,流露出豔羨的眼神:


    “好生精致的銀釵,怕不是要二兩銀子才買得下來。”


    杜文秀驚異地看了她一眼:“你倒是懂這些個。”


    秦丁香忙解釋道:


    “小時母親也有留下這般模樣的銀釵,後來父親行商缺錢,便拿去當了。還是聽父親與他人提起,才曉得價格的。”


    聽她這般說,杜文秀也沒有多問,都是傷心事,何必往人家傷疤上撒鹽。


    收了銀釵,帶著秦丁香上前頭去,細細與她分說她和巧兒每日裏要做的事。


    雖是收留了她,但是本就不富裕的家庭也養不起閑人,還是要做事的。


    秦丁香也是乖巧,許是厭倦了流浪的生活,學起來也經心。


    至晚間,陸方海迴來,杜文秀把這事兒與他說了,他倒皺起了眉頭。


    “若是她沒地方去,在家裏住幾天倒也使得;你要留她在家裏,隻怕還要知根底才是。”


    陸方海這樣一說,杜文秀心裏也打起了小鼓,當時隻覺得她可憐,思慮確實不夠嚴謹。


    見她忐忑,陸方海又安慰她道:


    “豐寧城離咱們這裏遠得很,以後若是有同僚去那邊出差,再打聽也不遲。你也莫擔心,她再怎麽也隻是個弱女子,隻要老老實實的,咱們也不為難她。”


    有他這樣說,杜文秀才放下一半心來,隻叮囑陸方海不要忘了這事兒。


    又將範承義今日裏來過的事情說了,將銀釵拿給陸方海。


    “你說他這人,是要說他是個愣頭青,還是缺心眼兒?店門大開著,街上那麽多人,他就敢往巧兒手上塞,也不怕巧兒喊起來把他當個登徒子給抓了。”


    想起來杜文秀就一肚子氣,這人行事怎麽這般莽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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