擠在人群中左右瞧了瞧,卻還是不見方才的人影。


    門前人多擠得慌,沒找到人,杜文秀便又迴了樓上包廂。


    “是什麽人?還值當下去找。”月娘好奇問了句。


    杜文秀搖了搖頭,半晌不語。


    她怎麽會在這裏?


    難道陸方海又迴來了?經這麽一鬧,杜文秀也沒了心思。


    將酒樓之事囑托給她們倆,杜文秀抽空迴去了一趟。


    除了帶著孩子的齊三娘和阿洛,便是範太太也出門瞧熱鬧去了。


    前院兒靜悄悄的,沒個聲響。


    杜文秀徑直走到客院裏,迎麵卻看見程小妹提了籃子走來。


    抬頭見到杜文秀,程小妹的臉霎時通紅,勉強站著福了一福,喃喃低聲叫了人。


    “你怎會在這裏?沒去瞧熱鬧嗎?”杜文秀奇怪道。


    程小妹略頓了頓,才道:“二哥說他頭疼,娘叫我來送藥。”


    杜文秀瞧著她的模樣,耳後還是一片通紅,直道這程素英也真的是——


    皇家的孩子通人事的都早,她就那般叫年紀差不多的程小妹過來送藥,自家那麽多人不能使喚?


    她抿了抿嘴,沒說什麽,叫程小妹迴去時小心些。


    程小妹低頭走了,杜文秀又扭頭看了兩眼,才轉頭朝客房走去。


    客房裏,二郎看著麵前桌上的藥,神情有些怔怔,連杜文秀進門都沒發覺。


    “怎麽?是想起什麽事情了?”杜文秀溫聲問道,側身坐到他身邊。


    二郎抬眼看見杜文秀,有些茫然:


    “昨夜飯後在院兒裏散心,碰到程娘子問我可好,最近少眠,有些頭疼,今日她便叫小妹送了藥過來......”


    他又看向麵前的藥:“離家許久,還是第一迴有人這般關心我。”


    杜文秀不說話,這孩子明顯是被觸動了心中柔軟的那一處,有了傾訴的欲望。


    或許現在自己聽他說,才是最好的了解方式。


    “誰害死的弟弟,我並不知,但卻親耳聽到......”


    “不要說這個。”杜文秀臉色一變,倏地站起。


    天殺的,這驚天大瓜她可不敢聽。


    轉身急急便向外走,口中還說道:“我叫秋月過來幫你煎藥,你且好生歇著。”


    急步走出客院,杜文秀才拍著胸脯,心有餘悸朝後頭看了一眼,暗道好險。


    這皇家的事情可是不敢胡亂支應,好奇害死貓。


    今日聽了他抒發心中悶氣,明日待他登上皇位,說不得便要將自己這明了他微時齷齪的小老百姓給滅了口。


    ——賭不得,賭不得。


    方才在樓下看見鹿二娘,人群中一閃就沒了蹤影。


    可是若要真的藏了行跡,又為何叫自己看見?


    以她們江湖人的手段,躲著自己不是很輕鬆的事嗎?


    深吸一口氣,杜文秀邁步去了內院。


    立了秋,棗核天,熱在中午,涼在早晚,如今天兒早晚已涼爽起來,但是白日裏還是悶熱。


    院子裏的棗樹下鋪了一個夏的涼席,這會兒由著海生轉著圈的學爬,齊三娘在旁招唿著。


    酒樓裏開了張,鄒師傅早些天便不過來了。


    阿洛又重迴廚房掌勺,還有程小妹幫忙,越發做得起勁兒,天天琢磨新菜色,樂在其中。


    “秀娘迴來啦,怎麽這般早?”齊三娘笑吟吟與她打招唿,“正說有事尋你說哩。”


    杜文秀笑道:“有什麽事,姨娘且直說。”


    齊三娘道:“這天兒眼看越發涼快了,我與阿洛商量著,以後屋裏放盆井水,說不得就沒這麽熱了。”


    “要不,咱們就把冰停了吧?如今酒樓才開張,又做得那般虧本的什麽活動,正是要節流的時候哩。”


    “我當是什麽,原來是這事兒。”杜文秀笑道。


    她挨著小海生坐下,微微笑著說:“姨娘,賺錢不就是為了花的?若是都省著不花,那賺錢還有什麽意思?”


    齊三娘張張嘴想要反駁,杜文秀又道:


    “要是賺來的銀錢都隻存著,不享受生活,那我可就沒了掙錢的動力,咱們到鄉下喝西北風去?”


    齊三娘啞然。


    杜文秀又嘿嘿一笑,巴上了齊三娘的肩膀:


    “姨娘啊,這秋老虎才厲害咧,若是到時候海生出了痱子,便是再去買冰也來不及啊。”


    “行行行,都聽你的,你說用到幾時,就用到幾時好了。”齊三娘無奈道。


    反正花出去的銀錢還能再賺迴來,就由著她高興吧。


    做好了飯,差不多天也傍黑了,今日程素英和巧兒這會子還沒迴來,家裏人不由都有些疑惑。


    “要不,我去瞧瞧吧。”程小妹邊說著邊解了圍裙搭在一旁的晾衣繩上。


    “我去,你幫著把飯擺了。”杜文秀叫上秋月一起,轉身出了門。


    今日裏酒樓開業,杜文嬋去了酒樓幫忙,留了巧兒和程素英在工坊裏,還特意囑咐了早些迴家。


    這會子還沒迴來,怕不是有什麽事情絆住了腳?


    到了工坊,果然如她所料,門裏門外兩撥人正吵得熱鬧呢。


    “我就不知道這工坊管事兒還能管到人家兩口子床頭的事兒的,要不要點兒臉?”


    “那也沒有抬手打人把人打個半死的,她沒娘家撐腰,就不是人了?”


    “她有沒有娘家人,礙著你們什麽事?人家吹了燈幹事兒,還得跟你們說一聲兒?”


    “她現在還在我家工坊做活哩,你們把人打成這樣,我們少了壯勞力,得耽誤少出多少貨?”


    “你們工坊裏頭就她一個能幹活兒的了?少廢話,趕緊把人交出來,不然把你們都報官。”


    杜文秀費力擠過人群,隻見身邊一個尖長臉兒三角眼的婦人正掐著腰罵得正歡。


    對麵程素英將巧兒護在身後,紅著臉兒對人對罵。


    四周圍的人群裏頭男男女女,對著她們指指點點,光想想就覺得窒息。


    巧兒一勾頭兒看見了杜文秀,借著躲在程素英身後,暗暗向她搖頭擺手,示意她離開。


    杜文秀聽得這一時,倒也連蒙帶猜大致弄明白了事情。


    無非就是又有工坊裏的婦人被家暴,到工坊裏來尋求庇護,被人打上了門唄。


    這樣的事情自己如何能躲在身後?


    杜文秀想著,伸手分開又擠到麵前的人群,費力打從中間擠了出去。


    三兩步邁上台階,轉身冷臉看向人群。


    “不管有沒有後台,有沒有娘家,打了我工坊做工的人,就是不行!”


    聲色俱厲,擲地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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