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素英上下打量了他兩眼。


    隻見他兩眼發青,定是昨日去那不幹淨的地界兒廝混。


    不過這倒也與她不相幹。


    低低答應了一聲,程素英才道:


    “這三個是我們工坊做工的吳三妹的女兒,昨日她頭破血流送過來,差一點兒便沒了命。”


    “這為了養孩子,傷沒好便去上工,托我照看三個孩子。”


    “非我不信你,隻是她托付我,我應下了,這孩子便不能輕易與你帶走。”


    “你且迴吧,等吳三妹下了工,我會與她說你來過的。”


    李大牛不敢與她頂撞,應著聲轉頭走了。


    程素英愣怔半晌,不由深吸了一口氣。


    沒有問一句吳三妹的傷怎麽樣了,沒有擔心過三個孩子餓到沒有。


    這男人的心,不知是怎麽長的。


    吳三妹的傷不是他打的?


    不知道情形如何兇險?


    不由替吳三妹覺得無趣。


    這樣的日子,有什麽過頭兒。


    等吳三妹下了工,程素英說了李大牛來過的事兒,吳三妹“哎呀”一聲,解了圍裙便要帶著孩子走。


    “你做什麽?”


    程素英上前一把拉住她問道。


    吳三妹解著頭上的包巾,一邊兒招唿著孩子,一邊兒說道:


    “哎呀,這孩子爹都找來了,我們定是要家去才行......”


    程素英鬆了手,定定看著她。


    吳三妹這會子也反應過來,想起來先前自己說過的話,不由露出幾分訕訕之色。


    “嗬嗬,我這不是,一時糊塗......”


    “罷了罷了,隨他去,離了我他也死不了,我自管好我三個嬌嬌兒便好。”


    程素英自去收拾扔在地上準備做晚飯的野菜,不鹹不淡說道:


    “你要迴便迴去,省得我多煮些子米,炒菜也可少放點子油。”


    “嗐。”吳三妹腆著一張大臉過去蹲下幫忙,扒拉著程素英,見她往一旁轉頭不看自己,嘿嘿笑道:


    “你看我這頭上的傷,誰都不疼,就我疼。我還念著他吃沒吃飯?叫他吃屎才好。”


    程素英“撲哧”一笑,伸手推她:“離我遠些,滿口的下流話,莫髒了我的耳朵。”


    隻是吳三妹塊頭大,如何也推不動,無法,隻得自己挪得遠些。


    那吳三妹又跟來,隻笑道:“我這一時聽見了便想著要迴,卻是之前養下來的毛病,並不是說話不算話。”


    程素英歎道:“我也不是非不要你迴。隻是這般自家裏帶著孩子灰溜溜地迴去,怕又要受得多少罪。”


    “既有了地方與你暫住,不如便硬氣些。縱是要迴去,也要讓他低頭認錯來請才是。”


    吳三妹“嗯嗯”連聲應道。


    瞧著她先時下意識的行為,程素英便知,這吳三妹做不出帶著三個孩子單過的事情。


    本朝女子,夫為妻綱,早已深入人心。


    便是自家,當初還不是一叫就迴去了?


    既如此,不如便教她硬氣些,多少要那男人知道,吳三妹不是吳家備受嫌棄的女兒,而是文月坊的好工人。


    東家稀罕著她的一把子力氣嘞,可不能由著他欺負。


    正想著,那邊由守門的常伯陪著來了一個高大漢子,因著天將黑,看不清,直到近前才看出來是早先來過的李大牛。


    李大牛近前看見吳三妹正與程素英忙活做飯,眼裏也沒瞧見他,不由幹咳一聲,弄出些子動靜。


    吳三妹抬頭瞧了他一眼,卻是不理,將米洗好煮上。


    李大牛親見,半碗米啊,那麽多,平常人家兒哪裏舍得吃個夜飯放這般多的米來?


    又不是日日要下田——這敗家娘兒們。


    才待上前去給她一耳光,又驚醒這裏不是自家那邋裏邋遢的小窩棚哩。


    這才及時住了腳。


    “你們吃罷飯,便與我家去吧。”李大牛裝模作樣拿喬。


    吳三妹又瞅了他一眼,手裏揮舞著鍋鏟衝他高聲說道:


    “你且迴去吧,我要在程娘子這裏養好傷才走哩。”


    “你這......你這女人,自己有家,何必要在別人家過活,叫人知道了笑話。”


    李大牛上前兩步罵道,隻是到底不是在自己家,話一出口,氣勢不如在家裏那般足。


    “嘁,我昨日可是才差點死在那個家裏,哪裏還敢迴去?你且迴吧,莫在這裏杵著,迴頭嚇著人家孩子。”


    有程素英站在身邊,哪怕她不吱聲,吳三妹也覺得自己多得幾分底氣。


    “你莫要鬧,昨日我不過輕輕甩了一下,怎的就差點兒沒了命?休要唬我。”


    李大牛心下發虛,卻不肯迴去。


    昨日拿的銀錢早就被那暗娼門子搜羅個幹淨,自家迴去喝西北風去?


    吳三妹卻不再理會他,跟程素英一道兒做好了飯,招唿孩子們進屋吃去。


    李大牛倒是想跟進去,卻被常伯拉住。


    “那是我們程娘子住的屋子,你一個漢子怎好直直往裏衝去?”


    常伯雖上了年紀,身子卻硬朗,說話聲如洪鍾。


    李大牛不敢使勁兒,免得帶倒了他,不住與他作揖道:


    “老伯,你也瞧見,我家妻女都在裏頭哩,我這,我這得去喊她們家去啊。”


    “我又不聾,自是聽到了。”常伯嗤了一聲道:“我還聽見她叫你趕緊家去哩。”


    “人家不與你迴去,你自迴去就是,一個大男人,磨磨唧唧,好生叫人瞧不起。”


    李大牛氣得胸口一滯,想要與其爭執,卻又想起前幾日方才聽說,這文月坊的東家好硬的後台。


    隻得咽下這口氣,悶悶迴到家中。


    窩棚一般的家裏還是昨夜吳三妹被抬走時的模樣,李大牛可是舍不得點燈,摸著黑且往裏頭走。


    帶血的板凳橫躺在地上,血跡早已幹涸。


    李大牛抬起長腿跨了過去,卻不防竟不知被什麽東西絆倒,在哪裏磕到了額角。


    李大牛隻覺疼痛難忍,伸手摸去,隻摸到濕嗒嗒,黏糊糊的,許是磕破了皮,流的血出來。


    李大牛摸黑出了屋,自朝昨日裏待了一夜的那暗娼門子走去。


    雖說身上已沒了渡夜資,去討點兒創傷藥也使得。


    自家這麽多年與暗娼門子那裏也扔得許多銀錢下去,都道是一夜夫妻百日恩,如今討她一點子藥,卻是一點兒不多。


    李大牛自覺自己想的沒錯,卻沒想到一聽說自己身無分文,還要討藥。


    那女人嗬嗬笑著,將院門“嘭”的一聲用力關上,任憑李大牛在外如何叫罵,也再不肯開得一條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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