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不願,咱們就不使這個法子。堂堂男子,離了女人便做不成事了嗎?”


    瞧著月娘失魂落魄般的模樣,杜文秀不由心疼,稍微提高了聲音道。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月娘急切辯解。


    “我隻是覺得,不過是一場假夫妻的戲,池少東家為此付出的代價卻是太大了。”


    杜文秀輕輕一笑,溫聲道:“你真是替古人擔憂。他既能將價碼擺出來,便是娶你這事比他出的價碼更為重要。”


    “你想啊,若不是有你,到哪裏去尋既可以拿得起這麽大銷路的女子?”


    “或者,便有那能力超群的女子尋著,可又能被我們所信任?”


    月娘漸漸平複下來,杜文秀柔聲道:


    “莫要想太多,既是做了決定,不管前方的路好不好走,都要走去試一試。”


    “試了不行,你再迴頭就是,迴頭就有路,你怕什麽?”


    月娘的眼神越發的堅定,是啊,都做出了決定,那就先做了再說。


    如此小兒女姿態,實在不是自己的性格。


    “我知道了,你說的是。便是他舍了這麽多來娶我,那我就安心助他,也對得起他的付出。”


    杜文秀笑著點頭:“這才是我們俠肝義膽的月娘哩,哪裏是那般家養的小閨女可比的,可莫要學她們那般惺惺作態。”


    月娘輕輕“嗯”了一聲,又活潑起來:“最近些日子,我又將她們的工種細分了許多。”


    “因著咱們總是人手不夠,而許多婦人家中還有孩子,請假的也多。”


    “我便將她們分作兩班輪換,若是當日有事,便找不同班的來換,之後再換迴來便是。”


    “每一班皆有班頭兒來記勤,若有缺便要補,滿勤的話給上二十文的賞錢,她們卻還更讚同些。”


    說著,又有些不好意思。


    “原是想先與你商量再推行的,隻是這些天實在怕你問我那件事,不知該如何同你說,便先斬後奏,先做了再說。”


    “你莫要以為我與你離心。”月娘抿抿嘴,看向杜文秀。


    卻見她滿臉笑意,很是欣慰。


    “你現在想事安排很是用心,也越發成熟,替我操了多少心,我為何要疑你與我離心?”


    “你是趁我有孕將我架空,還是不分銀錢與我?既然累活兒都叫你做了,好處都給我得了,我何必要自討沒趣,與你離心?”


    “傻月娘,我要謝你還來不及哩。”


    杜文秀起身,握住月娘的手,心中有許多話,不知該如何說。


    自己真的是何其有幸,遇上這般多一心為著自己的人。


    她不禁酸了鼻子,紅了眼圈兒,月娘忙舉起帕子與她拭淚。


    “好好兒的,怎麽說著就要哭起來?莫要流淚,別帶累我的幹兒子生出來是個小哭包兒。”


    杜文秀忍不住一笑,將月娘的手拂在一邊。


    “前路漫漫,道阻且長。有你們伴著我,我是什麽都不怕的。”


    “我這是幸福的眼淚,你不懂,可莫要瞎說,我的兒子必定是神武非常,如何能是小哭包兒。”


    月娘“撲哧”笑出聲來:“是,是,英勇神武,像他爹爹一樣。”


    杜文秀微微笑著,並不答話。


    若真是像池令華所說,陸方海境遇危險,說不得......


    杜文秀不敢再往下想。


    人總是擅長自欺欺人,隻要我不去想,這件事情或許從來都不會發生。


    杜文秀不想去講什麽大道理,她隻是這麽簡單的想。


    後晌兒無事,杜文秀自躺在院兒中曬太陽,旁邊坐著阿洛在做孩子的包被。


    大門被輕輕拍響,打開門來,卻是王東昌來訪。


    他來,既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了。


    杜文秀笑吟吟起身迎他進門,自拿了小椅子與他院中坐下相談。


    王東昌越發的瘦削,鬢間添了幾許白發,看起來比才上任時,蒼老了許多。


    “不知教諭老爺來訪,家中竟不曾備得什麽果子,王老爺稍坐,這就叫阿洛去買來。”


    杜文秀笑道,王東昌卻製止了作勢要出門的阿洛。


    “娘子莫要著忙,我此次來,是有要事相商,坐不得多時便要走的。”


    “哦?不知王老爺有何事找小婦人?”杜文秀故作驚訝狀問道。


    “嗬嗬,想當初我來東興縣任教諭,登門拜訪杜娘子,說起初見時的樣子。”


    “如今再見杜娘子,時日相隔雖不久,杜娘子風采依舊,我王東昌卻平添幾分滄桑啊。”


    杜文秀微笑著聽他敘舊,不知何意,便隻微微笑著,卻不答話。


    “今上已榮登大寶,陸府尉現官居王府要職,可謂是一飛衝天。”


    “隻是今上一直惦記著,想要見一見陸府尉的家人,卻聽聞陸府尉並未遣人來請杜娘子入京。”


    “今上不悅,千裏加急發信質問,令我速速護送杜娘子上京領賞才是正經。”


    “民婦多謝皇上隆恩。”杜文秀聽得王東昌這般說,不管是不是真的,先謝恩總是不會出錯。


    又故作欣喜道:“本來我也正想,這陸方海怕是要經著那升官兒發財死老婆的事兒都做一遍哩。”


    “自己當了那般大的官兒,也不知道接我去京中享福,說不得在京中做那什麽狗屁倒灶的事兒哩。”


    “今日王老爺來接我進京,正合我意,且稍坐上一坐,我收拾收拾東西,咱們就走,去找那狼心狗肺的陸方海去。”


    說著,杜文秀忙起身進屋,隻是不想這起得急,肚子裏麵的娃兒竟抗議不已,肚子登時疼了起來。


    杜文秀抱著肚子蹲在地上,疼得滿頭冒汗。


    阿洛急得要哭出來,忙上前攙扶於她。


    哪知她疼得太厲害,稍碰一碰便哼哼個不停。


    阿洛不敢用強,隻拿眼去瞧王東昌。


    “王先生,可否搭把手?將我家秀娘扶到裏間牆上去?”


    王東昌略一躊躇,想說男女授受不親哩。


    又本著人命關天,自家身正不怕影子歪的想法,終是點頭應下。


    隻是這樣一來,杜文秀卻是再動不得地方了,每日裏隻在床上養著。


    見了王東昌,便問及去京城之事,得到去不得的答複,便憂心不已。


    王東昌也使了個婆子來陸家,說是伺候杜文秀,以免出得些什麽差池。


    杜文秀心知,不過是為著看守自己罷了。


    也便故做不知,每日裏將那婆子指使得團團轉,一點兒不帶客氣。


    這樣一來,阿洛卻是輕省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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