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洛走了,小虎也沒心思繼續讀書。


    他喜歡上學,喜歡讀書,喜歡練武,喜歡在這個院子裏擔水劈柴。


    呂氏,是他的生身母親。


    可是......接下來該怎麽辦,他不知道。


    次日一早,如往常一樣,小虎早早起來,將水缸擔滿了水才吃了烙餅上學堂。


    呂氏依然在那個路口等著他,手裏還捧著幾塊帕子包著的果子。


    “昨日李員外家裏請客,我去幫工,撤下來的席麵上剩的果子與我們幾人分了分。”


    “我不舍得吃,都拿來給你。”呂氏笑著,雙手捧著帕子,往小虎跟前遞了一遞。


    小虎打眼看去,無非是幾塊栗子糕,家中都是常備的。


    或許是在懷中捂得緊了,呂氏手中這幾塊都被擠壓得變了形,碎了不少。


    “我不吃,你自留著吧。”小虎低沉著聲音,嗓子有些沙啞道。


    聽得他聲音有些異樣,呂氏一臉焦急。


    “這是怎的了?是不是昨夜天寒蹬了被子,著了涼?”呂氏拉著小虎一隻袖子,關切道。


    小虎側身看向她。


    與之前相比,現在的呂氏越發瘦削,鬢間白發淩亂,皮膚幹枯沒有色澤。


    她,也受了不少苦罷?


    小虎鼻間一酸,聲音微凝。


    “你......是不是想要我同你一道過活?”


    呂氏一聽連忙放開了小虎,搖著雙手道:“不是,不是,你千萬莫要這般想。”


    她歎了口氣,看著小虎,眼神中滿是憐愛。


    “現下娘身上一文錢都沒有,你跟著娘隻能吃苦。不如就留在他們陸家,吃穿都揀好的。”


    “你可莫要想著他們對你有多好,如果不是他們家,咱們家也落不到這個地步。”


    “這是他們該咱們家的,你盡管在他們家做著少爺,若她們不肯盡心伺候,你就告訴娘。”


    呂氏目露兇光,惡狠狠道:“到時候,娘定要她們好看!”


    小虎微閉雙眼,長出了一口氣,他的心中,終是沒有了半分困惑,從來不似現在這般清明。


    “你若不想帶著我,便不要日日來尋我了。若是他們家知道我與你私下來往這般密切,隻怕也不敢養我。”


    呂氏動了動嘴唇,躊躇半晌,終是點了點頭。


    麵上又許多不舍,欲語還休。


    小虎又道:“你去尋個正經活計,找個穩定的住處後告訴我,若我有空,便來瞧你。”


    呂氏這才展了笑顏,高高興興應著聲,又將自己手中的栗子糕強塞給小虎。


    依依不舍地一步三迴頭,轉過巷子,才沒了蹤影。


    池令華早間出發時特意打從杜文秀家門口過,過來打了聲招唿。


    道是昨日已經認了路,今日便不需阿洛領路了。


    杜文秀又見他隻帶了兩三輛車,跟車不過數人,遠不似昨日那般有氣勢,頗有些擔心。


    池令華爽朗一笑,道:“今日需要拉的貨不多,這幾輛車盡是夠了。”


    又教杜文秀放心,他自會將月娘完好無缺帶迴城。


    杜文秀不好說些什麽,隻能笑應了。


    及到午後,便有些坐臥不寧。


    “姨娘,我這心頭總是跳得厲害,莫不是月娘她......”杜文秀撫著胸口,滿麵憂慮朝阿洛道。


    “快‘呸呸呸’,小孩子莫要亂說話。”阿洛被她說得也是忐忑不安,連忙嗔道。


    “姐姐若是擔心,不如我去城門那裏守著,有什麽消息知道得也早些。好過我們三個都在家幹著急。”


    杜文嬋提議道。


    阿洛卻是不願,到底是書香人家出來的姑娘,做生意已是不得已,還要跑到城門那裏守著,像什麽樣子。


    杜文嬋才待迴嘴,阿洛已是解了圍裙:“還是我去城門那裏守著,若沒迴來報信,便是無事,你們也莫要自己嚇自己。”


    杜文秀姐妹送阿洛出了門,在家裏自還是坐立不安。


    “不知為何,我這心頭‘撲通撲通’跳得停不下來......”杜文秀喃喃道。


    杜文嬋倒了杯熱水與她,安撫她坐下,不到一會兒,她又站起來。


    “你說,會不會是方海他......呸呸呸,我要安靜下來,不能胡思亂想。”杜文秀強迫自己坐下來,捧著茶杯小口喝水。


    杜文嬋也是擔心,一會兒打開門站在門外看得一時,迴來也坐不住,又跑出去看著昨日來車的方向。


    本想大開了院門,兩人坐在院中等待還安心些,哪知卻飄飄然下起了雪。


    這抓心撓肝地直等到天色漸晚,也不見阿洛迴來,杜文秀便使杜文嬋穿了厚衣裳,拿著一件舊鬥篷出去尋阿洛。


    才出門走得沒幾步,便看見有些眼熟的馬車自前邊疾馳而來,至陸家門口停下。


    掀開車簾,卻是阿洛正抱著月娘坐在裏頭。


    杜文嬋見月娘穿得單薄,忙將為阿洛準備的鬥篷遞了上去,阿洛將月娘瑟瑟發抖的身子包上。


    杜文秀這才瞧見,馬車裏的月娘正縮成一團,臉色蒼白,神情驚恐,微微有些發抖。


    “月娘,月娘,你怎麽了?”杜文秀輕聲喚她。


    月娘抬眼看到是她,勉強露出一絲微笑,輕輕搖頭,示意她不必擔心。


    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時,池令華下了馬,交於隨從,上前抱拳道:“杜娘子,路上遇到些波折,我們還是家裏說話罷。”


    杜文秀點點頭,卻向月娘伸出雙手,要接她下來。


    月娘慢慢朝車廂外挪動著身子,臉上神情似驚似恐,眼眶裏半包淚水,要掉不掉。


    月娘在阿洛與杜文秀的攙扶中下了馬車,甫一落地,兩腿一軟,竟有些站不穩。


    連帶著杜文秀也幾乎被帶了個趔趄。


    旁邊的池令華眼疾手快,上前扶住月娘,將她半攬在懷中,雙手微微用力,月娘借力才勉強站穩。


    月娘緩得一時,便輕輕晃動肩膀,擺脫了池令華的扶助。


    杜文秀一邊看著心下稱疑,隻覺這路上似乎發生了不好的事情。


    尤其是月娘的衣服前襟在昏暗的暮色中,有一大片深色,不知是什麽緣故。


    但是月娘此時眼瞧著情形不是很好,她也不便問得十分清楚。


    何況那池令華又叫家裏說話,左右瞧瞧兩側勾著頭探查的鄰居,杜文秀也就沒有再問,引著眾人進去。


    待迴屋有了亮光,月娘又解了鬥篷,才看清楚她那胸前竟是好大一片血跡!


    “月娘,你受傷了?”杜文秀驚唿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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