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著地龍翻身差不多過去十天的時間,京城降下聖旨,皇帝下罪己詔,大赦天下。


    這幾日衙門裏也是忙得很,陸方海天天腳不沾地的,但還是給杜文秀帶迴來個意外的消息:呂氏被放出來了。


    小虎現下多是陸方海帶著,在衙門裏閑的時候便指點他的武藝。


    如今吃好喝好,加上練武鍛煉,個頭兒倒是長了不少。


    呂氏被放出來的消息,陸方海立時便告訴他了,還讓他去瞧瞧,到底是親生母親。


    小虎卻不願近前,躲在遠處偷偷看了一眼。


    才從牢房裏出來的呂氏更為憔悴,長時間不見陽光,也讓她的皮膚變得蒼白,隻是臉上神情依舊刻薄如斯。


    陸方海有心讓小虎與她說幾句話,小虎關著房門不肯出來。


    陸方海知他怕自己將他送迴去,雖然他確有這個意思,但也不好勉強他,既他不願,便也算了。


    杜文秀聽了這消息卻是憤憤不平,想說幾句,又顧忌小虎在旁。


    半大孩子,最是愛麵子,若是自己說了他的母親,雖麵上不會說什麽,難免怕心中記恨。


    算了,兩句嘴皮子過癮也算不得什麽,隻囑咐陸方海別把這事兒告訴巧兒。


    她這會子肚子已經老大了,再有倆月孩子就要出生,莫要再讓她為此事煩心。


    陸方海笑道:“我自然是知道的,你何必擔心我亂說。”


    想想之前那麽難,一家子拚了命的活著,也是不容易。


    這呂氏自作孽,報應不爽。今日竟還有命出來,走在陽光下。


    ——什麽世道。


    杜文秀唏噓不已。


    迴家沒幾日,石河鎮的焦婆子受朱家的委托又上了門。


    這次杜文秀可沒什麽好臉色給她。


    “焦大娘應也是聽說了朱家的姨娘打到我家門上的事,如何這會子又來與他家說媒?”


    焦婆子陪著笑,忙道:“哎呀,我也是這麽說的,隻是朱家的大爺和大老爺非央著我來說說,怕二娘子要是自己願意......”


    “我可不願意,大娘還是明白迴了他們吧。”杜文嬋自店內通往內院的小門處站著,勾著頭叫道。


    杜文秀不由失笑,溫聲道:


    “還是勞煩焦大娘幫著迴了朱家吧,我家妹子還在孝期呢,要成親也是三年後的事兒了,莫要耽擱了朱家大少爺的大事。”


    焦婆子連聲應著,可腳也不挪,扯些閑篇兒。


    一會兒,又說道:“要說這朱家啊,除了那柳姨娘的事兒不講究,其它還真是沒的說。若是白白放過了這門好親事,我都替二娘子覺得可惜喲。”


    杜文秀自烤著火,嘴角噙笑,也不言語。


    見她不答話,焦婆子又湊過來低聲道:


    “杜娘子,那朱家可是一心想要做成這門親事的,托我來問問,到底怎麽樣,才肯將杜二娘子嫁過去。還說有什麽條件盡管提,哪怕是要他們半副身家,也是舍得的。”


    杜文秀扭頭瞥了焦婆子一眼,她訕訕然道:“我也是瞧著他們心誠,才願意替他們跑這一趟。”


    隻怕還得了不少的跑腿費罷。


    杜文秀心知肚明。


    不過既這朱家如此有心求娶杜文嬋,也確是誠心誠意。


    “焦大娘,若是沒有柳姨娘這迴事,這門親事我們自也是願意的。都是鄰裏鄰居的住著,平日裏我家田莊裏的佃農多受朱少爺看顧,便是這份情誼,也能瞧出這朱家不是什麽大奸大惡的人家兒。”


    焦婆子一拍大腿:“可不是嘛......”


    “不過......”杜文秀話風一轉,焦婆子心口一咯噔。


    “我家妹子雖不是父母捧在手心兒裏長大的,但是有我這個姐姐在,卻是不願意看著她去過什麽鬥小妾的煩心日子,依著她那溫柔心性,說不得三年五載的,被那妾室給折騰死。”


    “這哪兒能呢......”


    “既朱家誠心,也勞煩焦大娘迴去遞個話兒。這親事要結的話,也可以。第一,我家妹妹要守孝三年,三年後才可成親;這第二嘛,若是柳姨娘在朱家,我是不敢把妹子這般嫁過去的。”


    焦婆子得了話,瞧著也沒說死,樂嗬嗬地迴去傳話了。


    過了些日子,月娘倒是曾使人來送信,說朱家已將那個姨娘送迴了娘家,還說要出嫁妝讓她重新嫁人。


    不過朱少爺被舅舅一頓老棍給打了出來,至今不敢再登門。


    這事兒杜文秀已聽陸方海說過一迴,再聽還是覺得好笑。


    “那呂氏出來後,上哪兒了?”杜文秀問陸方海。


    這人活了這把子年紀,早已定了性了,才蹲了一年多的牢,或許會有改變,但本性是難改。


    就怕她打聽到了自家現下的情形,再有了壞心思。


    陸方海倒是也想到這一層:“她出來後呆呆地在衙門口站了些會子,下晌兒的時候便朝老楊頭兒日常停車的地方去了。”


    “我還跟過去瞧了瞧,老楊頭兒本不想理她,又耐不過她不住哀求,走前到底是捎上她,估計是迴桃花村去了。”


    杜文秀點點頭,從窗戶那望了望西廂小虎住的地方,屋子裏的燈映出人影,隨著燈影兒晃了晃。


    “但願她坐了牢,吃了苦,能夠幡然醒悟,迴頭是岸。”


    莫要再來找我家的麻煩了——


    杜文秀暗歎道,又問:“那小虎......”


    “我問過他了,他不願意迴去找呂氏,要跟著我們過。”陸方海一邊解著腰帶,往被窩裏鑽。


    如今這天兒是越來越冷了,這幾天家裏人的厚衣服也得準備起來。


    隻不知是買成衣,還是自己做的好。


    過了差不多半個月,月娘到鋪子來找杜文秀。


    “你怎麽這麽閑,說來就來了。工坊裏不忙嗎?”杜文秀一連聲地問。


    月娘白了她一眼,啐道:“還不是村兒裏出了大事,我擔心你,才親自過來看看,不然你以為我吃飽了撐的見天兒往城裏跑。”


    “怎麽?出了什麽大事?”杜文秀想起來前幾天陸方海說呂氏出獄的事。


    “難道呂氏迴去了還不安分?”


    “咦?”月娘奇怪道:“你竟知道?你是怎麽知道她出來了?”


    杜文秀笑著歎了口氣,說道:“你忘了方海是做什麽的了?她出來的當天,我就知道了。”


    打廚房搬了個小板凳坐下,接過杜文嬋遞過來的茶水喝了一口。


    月娘又說道:“那你定是不知道,她迴村兒可是做了件了不得的大事,把村兒裏人都給嚇著了,我才跑過來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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