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仙尊,請賞光觀我一舞。” 路聽琴磨蹭著抬起頭。 五位侍從搬出骨笛、貝鍾等龍宮樂器,湊出輕靈而悠遠的樂曲,一位侍從吟唱古老的歌。仿佛遠古的海洋泛起輕柔地波濤,人們迴到大陸上萬物新生,互相扶助的時代。 龍瑤在踩著雲霧開始旋轉。她身姿輕盈而柔軟,肌膚光潔。顧盼迴眸間,寒冷的眸光微微融化,對路聽琴泛起輕笑。 輕風隨著她的心念而動,雲霧為她作陪。她是此時天地間最亮的一抹美色,刻印在無數年輕弟子的視野中。 “雕蟲小技,不值一看。”陶晚鶯懶洋洋地活動身體。 “師姐,你不會要……”路聽琴緊張道。 “傻瓜。”陶晚鶯說完,飛身落到台下,擠在葉忘歸和嵇鶴中間。 她個頭雖高,站在師兄和師弟間依然矮了一頭,像朵嬌豔的花。 “幹、幹嘛?”葉忘歸低頭看著師妹,說話逐漸不利索,“鶯鶯,你也要跳的話,咱換個地方,別在銀龍這邊。” “蠢。”嵇鶴繃著臉往師兄師姐遠一點的地方挪了半步。 龍宮之樂餘音繞梁,龍瑤一舞終結。她的目光在路聽琴的臉上流連半晌,對重霜伸手示意。 “到你了。” 黑龍化作青年模樣。重霜皺緊眉頭,手握在劍鞘上。 “不要用那個,用我的軟劍。”陶晚鶯抽出一柄係著紅綢的軟劍,拋向重霜。 重霜在空中旋身,利索地接住劍。他挽了個劍花,驚訝地看向陶晚鶯。 陶晚鶯用口型道:“我支持你。” 重霜耳朵紅了。他握住軟劍,正要開始劍舞,忽然聽到一聲古琴撥弦聲,而後清冽的笛聲加入。 陶晚鶯借了玄清道人乾坤袋裏的古琴給葉忘歸,竹笛給嵇鶴。在她的微笑下,嵇鶴滿臉不情願地開始吹奏,葉忘歸興高采烈地和聲。 笛聲悠揚,古琴曠遠,似乎能見到高山蒼柏,流水潺潺。這是符合仙門審美風格的合奏,吹奏與彈奏者技藝高超,配合默契,一聽便是有過長時間的磨合。 陶晚鶯開始唱歌。她的歌聲帶著靈力,將眾人卷入到奇妙的畫卷中,昏昏然不知所在何處。一段空靈的應和後,她聲音驟然一轉,唱起金戈鐵馬的戰歌。笛聲緊跟著變奏,古琴接上。 重霜得到信號,拔劍起舞。 他的身形像是與劍融入在一起,在空中矯健地翻飛。幽深的眼睛在每一次轉身時,凝視著路聽琴的方向。 他神情堅毅,嘴唇緊抿,有青年的力量與少年的銳氣。每一個動作都充滿恰到好處的力道與韻味,像一團黑色的火焰。 玄清道人手指輕點,打著節奏。 年輕的弟子的視線來迴移動,大多看向陶晚鶯和龍瑤,有膽大包天的偷偷凝望路聽琴,或是蒼山隊伍中為首的冷麵美人斷魂劍。 百曉生的仙門美人榜上,路聽琴高居榜首,自從一夜白發後,百曉生更是放話說榜首永不會改變。仙門第二美人便是蒼山的斷魂劍,他路過蓮州城時引發了大動蕩,被追著看了大半天。 頭一次出山門的少女們不一樣。她們年紀尚小,本來追捧著青年俠士,見到氣勢十足的黑龍後一夜間轉了喜愛的方向。此時一個個目不轉睛地望著重霜,悄悄拿傳音分享感想。 重霜專注地望向路聽琴。 終於,路聽琴唇角微微彎起,白玉般的臉頰上泛起一抹淺淡的赤色。第75章 “師尊。”重霜眸中帶笑, 對路聽琴傳音道。 他說完這句話,沒有再多說什麽, 與龍瑤和嵇鶴交談幾句,推動下一場比試。財富與美麗之後,是展現求偶者的英勇。 本來龍瑤要挑戰老祖,以示自身的實力。既然重霜出現, 自然而然改為了雙王對抗。 主辦方嵇鶴對這個發展很看好,“沒問題。場地有現成的。為表示對龍王的尊重,這次不設彩頭。” “正當如此。”龍瑤道,“求偶是嚴肅的傳統, 怎可兒戲。” “嗯。”重霜聽到求偶,臉皮泛起熱度。 嵇鶴瞪了重霜一眼。他對禮冠吩咐完, 趁著諸人修整的時間,對重霜傳音入密道:“重霜,銀龍都是純粹看臉的家夥, 你這一場要贏得漂亮, 把後麵的都堵死。” “自然。”重霜凝重點頭。 “贏了之後, 你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 自己要有分寸。”嵇鶴威脅道。 “師伯, 我明白。” “你真的知道我在說什麽?”嵇鶴不放心地打量重霜, 想再旁敲側擊幾句。 “嵇峰主!”一個弟子小步跑來, 恭敬地站在嵇鶴身後, “老祖有事, 說要加強防護, 以免誤傷。” “嘖,就是這樣,你自己掂量。”嵇鶴拋下一句話,匆匆離去。 重霜目送嵇鶴離開,仰頭看向高台。 高台上,路聽琴正托著奶貓要送迴竹籃子裏,陶晚鶯手搭在路聽琴的肩膀上,引著他往沙漠的方向的看去。 重霜望著路聽琴,不由自主微笑起來。他定了定心神,在驚唿聲中重新化作黑龍,長尾一擺,用最漂亮的姿態出現在路聽琴的視野中,向著陶晚鶯所指的方向飛去。 禮官被嵇鶴囑咐過,調整了說辭,引眾人到沙漠深處準備好的場地進行觀看。那裏為了仙門大比事先布置出了防護措施,交戰者處於寬廣的屏障之中,四周有高矮不同的觀禮台。 玄清道人站在沙漠中,指尖輕輕搭在防護的屏障上。半圓形的罩子上複雜的符文交錯閃現,屏障改換了形態。 “師父,完全不限製上空可以嗎?”嵇鶴雙手環胸,站在玄清道人身邊。 改換形態後的防護罩,從包裹擂台變成了包裹城鎮與人群。整片天空都變成了戰場,便於龍王龐大的身軀輾轉騰挪。 玄清道人加強著防護,“銀龍王要是挑戰我,敗了就敗了,也能展現英勇,但她這次挑戰的是重霜。” “龍族實力為尊……如果重霜贏了,可能東海的權柄要動蕩?”嵇鶴皺眉說道,“用蓮州城做點什麽嗎?” “這是龍族內部的事,遲早會有一戰。隻要走向是好的,我們就不幹涉。”玄清道人平靜地望向沙漠上空,“銀龍王會全力以赴,堵不如疏。與其用屏障限製,不如完全放開,任他們打。” 人已到齊,沙丘上下無數浮空的台麵上,仙門年輕的弟子被年長者帶領著,準備見證此生第一次的龍王之戰。 遠處,銀龍群得到消息,紛紛趕來浮動在周圍觀戰。 位置最佳的觀禮台上,路聽琴被陶晚鶯按著坐下。厲三怕龍威影響到奶橘,送迴貓崽子後去葉忘歸身邊幫忙。 雙龍盤旋在黃沙之上,等待開始的號令。 “這不是我擅長的地方。”銀龍緩緩道,冷冽的銀色眼眸看著漫天黃沙,“我懷念大海。” 重霜道:“你可全力以赴,我不傷東海龍族,點到為止。” “不必,切磋與血誓無關,你盡管全力施為,勝者為王。” 空氣沉寂下來,巨龍銀色與金色的瞳孔同時望向中央觀禮台。 龍威下,禮官拿著黃旗的手一顫,幾乎要站不穩。他手臂發軟,倉促轉身,不敢驚擾老祖,走到路聽琴身前,躬身捧上旗幟。 “雙龍奪珠,天昌我朝。請路仙尊開旗。” 路聽琴:“……” 奪什麽珠,會說話嗎? “把旗子扔下去就行,說允。”陶晚鶯傳音解釋道。 路聽琴拿過旗幟,走到中心,往下麵一扔。“允。” 靈力挾著旗幟衝向黃沙,將黃旗穩穩立在沙地上。 四周嘈雜,雙色巨龍升到半空。 為消除龍威的影響,修行有為的仙尊分散到各處,支起針對性的防護。玄清道人的靈蝶在城鎮上空飛舞,預防意料之外的危險。 三山老祖停止交談,收斂笑意,凝重遠觀。 “感想如何?”陶晚鶯一點沒被緊張的氣氛影響,把玩著玉鈴鐺,對路聽琴說悄悄話,“我剛才看到人皇的史官混進來了。上一次有龍王上陸,還是應衍時代吧。沒想到這次一下來了倆,還要相互開戰。” “師姐,拜托你一件事。”路聽琴沉重道。 “哎呀,難得啊,你說。” “那個史官,不管他記什麽,你能不能用法子讓他抹去起因?” 路聽琴想想就要窒息了。千年後陸地再次迎來的龍王之戰,起因是…… 求偶儀式。 別打了,讓他安靜地從社會上消失吧。 沙漠開始搖動。 仿佛有隱匿的巨獸從沙海深處鑽出,重現人間。 “是蟲,沙蟲!”年輕的弟子麵帶倉皇。 沙丘盡頭出現了一隻猙獰的巨蟲,蟲身有三層樓高,頭部的位置是一個空洞,布滿尖牙。它發出刺耳的鳴叫,並未攻擊在場的人類,高高抬起身軀。 蒼穹上一隻有著巨大羽翼的黑鷹盤旋著,它雙眼血紅,尖爪鋒利,忽而直衝而下,抓向巨蟲的後頸。 “鶴兒,你借此機會令人清點大漠的妖獸。”玄清道人說。 “是。”嵇鶴飛身離去。 黑龍與銀龍在半空中對峙,沒有立即發動攻勢。它們的龍威籠罩大地,禦使方圓聽從於龍族的妖獸相互纏鬥在一起。 陶晚鶯道:“龍族天生是妖獸的王,重霜不錯,剛拿到權柄不久,就能和統領東海百年的銀龍王對上,還占了上風。” 路聽琴麵容紋絲不動,目光穿透雲霧,追蹤著黑龍的動向。 “開始了。”陶晚鶯道。 銀龍率先進攻,冰寒的龍息讓沙漠仿佛覆蓋上冰雪。 黑龍閃身避開,化作黑色的閃電驟然間出現在銀龍之後,利爪抓向她後背的鱗片。 銀龍急速拉升,俯衝落下,要將黑龍按進沙地。 黑龍長尾掃過,不躲不避,鋒利的雙角撞向銀龍的眼睛。 悠長的龍吟響徹在天地中,龍王身軀放大,猶如兩座大山撞擊在一起。他們的鱗片強度極高,精心鍛造的寶劍劃不出一絲痕跡;速度極快,一瞬間纏鬥數迴合又分開,猶如兩道利芒。 銀龍群發出躁動的聲響,跟著發出一聲接一聲的龍吟。 玄清道人浮在高空,豎起新的屏障。 大地震顫,普通弟子鴉雀無聲,他們竭力對抗著龍威,平複越發艱難的唿吸,目力最好的人也很難看清龍王的動作。三山的弟子麵色冷峻,有人小聲交談,推演起劍陣對上龍族的勝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