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忽就下起了大雨,但嘈雜的雨聲卻掩蓋不住整個侯府的惶恐。

    四少爺洛昀鋃鐺入獄,犯的還是滔天大罪,而侯爺和三少爺迴了侯府,麵色鐵青,沒有搭理任何人就直接入了書房,直到天黑了也還沒出來。

    “侯爺!”侯夫人衣角上全是汙泥,發絲也被雨水打濕,貼在臉頰上,“侯爺你快去救救昀兒,她是冤枉的!”

    “夫人,您先迴去吧,這上頭還沒定下來呢。”莊媽媽是得了老太君的吩咐專門過來看看情形的,沒行到侯爺的麵兒沒見到,倒見到侯夫人在這兒哭天喊地的,“四少爺是侯爺的親兒子,侯爺自然會救他的。”

    但侯夫人壓根兒不搭理莊媽媽,隻一味的哭喊著。好一會兒,侯爺洛雍才一腳踢開了門,嚇得侯夫人一個站不穩跌倒在了地上,幾個下人連忙去扶她。

    “你吵什麽吵!你養得好兒子差點毀了我定遠侯府幾世基業,你還有臉在這兒吵!”洛雍幾日沒迴侯府,這一露麵才讓人看真切,他原本烏黑的發絲已經花白,眼底青黑,曾經英武的身子已經透露出一股佝僂的感覺,“你給我滾!”

    侯夫人從未見過侯爺發這樣大的脾氣,且在眾人麵前這樣辱罵自己,一時嚇得愣住了,下人們也是呆住了,見莊媽媽使了個眼色,便半拖半拽地將侯夫人帶走了。

    侯爺見莊媽媽站在門外,便叫她去告知老太君一切自有安排,不必擔憂。莊媽媽不再多問,轉身離去,路上卻撞上了神色匆忙的阿九,“你個小子,急什麽呢,是不是又出了什麽事兒?”

    “哎呀!”阿九沒工夫跟莊媽媽說明情況,頭也不迴得走了,“待會您就知道出什麽事兒了!”

    阿九跑到了書房門外,見守在門外的下人們個個臉上蒼白,心裏沉了一沉,說道:“侯爺,三少爺,小的有急事稟報。”

    得到洛錚的允許阿九才得以進門,但見了侯爺鐵青的臉色,他心肝兒都顫了一顫,聲音有些哆嗦的說道:“前些日子小的去尋的神醫今兒到了府上了。”

    洛錚一聽,連忙問道:“怎麽樣?他怎麽說?大哥的病情如何?”

    “大夫他倒是沒說世子爺的病情,隻是……”阿九咽了咽口水,“大夫說世子爺的藥裏有毒。”

    一時間,三人皆沉默了,洛雍靠在椅背上仰著頭,兩眼看著頭頂上精致的雕梁,“家門不幸呐!”

    洛雍和洛錚趕到沉香閣時,隻有芸生一人在場,“大夫呢?”

    芸生的臉色蒼白,聽到了洛雍的發問才迴過神來,“給侯爺請安,給三少爺請安,大夫他……已經走了。”

    “走了?”洛雍瞪大了眼睛,“中毒一說是怎麽迴事?”

    在阿九去請洛雍和洛錚的時候,西行克已經為洛謙細細診斷過了,他站起來走到隔間才對芸生說道:“想必多年來你們也請了不少名醫。”

    “是,但……”

    “何苦呢。”西行克打斷了芸生的話,“自娘胎裏帶出來的弱症,多年來便是無數珍貴藥材吊著命,也是到了盡頭。”

    芸生何嚐不懂,她為世子多次把脈,很清楚他的情況了,而洛錚千辛萬苦求來了西行克也不過是垂死掙紮而已,“可與世子所中的毒有幹係?”

    “剛才我在他門外的花盆中看見了一些殘留的藥渣,聞了一番,再把脈便知他體內有毒。”

    許是照顧世子的丫鬟將他喝剩下的藥渣隨手倒在了花盆裏,倒是讓西行克發現了端倪。可芸生沒想到侯夫人還是下手了,也就是洛錚最近忙得腳不沾地,才讓她鑽了空子。

    “不過他體內之毒不過是近三日才開始進入藥物的,慢性毒藥,再普通不過。”西行克來去輕鬆,不像其他大夫走哪兒都帶一個藥箱,他走到芸生身邊說道,“找個尋常大夫解毒便是了。”

    “大夫!”芸生見他有離去之意,連忙叫住了他,“您這就要走了嗎?”

    “你們平時怎麽將養的他,現在就還怎麽將養著,能活多久,就看他的造化了。”

    芸生將西行克的話轉述給了洛雍和洛錚聽,父子兩的表情如出一轍,但在洛雍臉上看到的是震怒,在洛錚臉上看到的是自責。洛錚的手背已經泛起了青筋,臉上卻依然平靜,洛雍沒發話,他是無法越俎代庖的。

    “查!給我徹徹底底地查!”洛雍一聲令下,常年征戰的男人一掌拍到桌上,震得上麵得茶具盡數落地,“把整個侯府給我翻個底朝天也要給我查出來,我要看看這侯府究竟有多少膽大包天的人!”

    僅僅一天,定遠侯府變得門可羅雀,在宮裏那事兒沒有出最終定論之前,再沒人敢往定遠侯府走動。而府內也因世子被投毒一案而人心惶惶,整個侯府裏氣氛最輕鬆的,恐怕隻有驚綠堂了。

    “宮內的事兒,究竟如何了?”洛錚與洛雍這幾日連連進宮,常常深夜才迴府,這好不容易閑了下來,芸生才有機會問問。

    “齊丞

    相已經落馬。”洛錚換了一身常服,剛梳洗過的頭發鬆鬆垮垮地束著,“太子收押了整個太醫院的人,晉王帶了軍醫重新為主上診治,查出了齊貴妃下的毒,如今晉王正在連夜審訊齊貴妃的黨羽。”

    洛錚揉了揉眉心,繼續說道:“齊貴妃的兒子三皇子自然是逃不了的了,咱們的四弟也怕是要死無葬身之地了,這一次太子和晉王誓要將齊氏黨羽收拾個幹幹淨淨。”

    “那侯爺他……”芸生想到這府中的尷尬關係,不由得問道,“侯爺都知道你在太子身後策劃?”

    “知道又怎樣!”洛錚嘴角始終噙著一抹笑,“他向來視權利高於一切,比自己親手兒子還重,即便知道是我的手筆,如今大勢所趨他也不能怎樣,嗬,為了向太子表示清白,這次洛昀的判決還會由他親自操刀呢。”

    “三少爺!”此時阿九的聲音響起,芸生去開了門,阿九連忙說道,“姑奶奶迴來啦!”

    洛錚的臉上總算是有了幾分喜色,他連忙換上了衣裳,拉著芸生就往外走,“你幹什麽呢!這兒這麽多人呢!”

    芸生被洛錚的舉動嚇了一跳,這侯府上上下下那麽多人,被看到的話又有不少人要指指點點了,但是洛錚隻是迴頭一笑,“怕什麽,讓他們說去!”

    洛清迴了娘家直奔了致遠堂,洛錚和芸生趕到時她已經得知了世子洛謙被投毒的事情,此時正黑著臉坐在老太君旁邊,看著洛錚來了,二話不說就指著他罵道:“就這麽點大個侯府你都看不住竟然讓人在你眼皮子地下迫害了大哥,你沒用!”

    “我……”洛錚沒想到一見到自己親姐姐竟然先得了一頓罵,一時語塞,洛清又接著罵了起來,“爹也真是的,還查什麽查,想害大哥的還能有誰,除了齊悅軒那位還能有誰!”

    “清兒!”老太君瞪了洛清一眼,“不管怎樣,她現在還是侯府侯夫人,還是你母親,你必須尊重她。”

    洛清跺了跺腳,坐一旁使喚自己丫鬟去了,“我的東西都收拾妥當了嗎?”

    小丫鬟答道:“已經全部安置好了。”

    “什麽意思這是?”老太君一頭霧水,“你這是打算長住著?”

    “不是長住。”洛錚一笑,“孫女兒我不迴那鬼地方了。”

    “胡鬧!”老太君一巴掌拍在了洛清手背上,“你嫁做人婦,哪有不迴夫家的理,你多大了還在胡鬧!”

    “姐姐不迴便不迴,咱們定遠侯府還怕養不

    起嗎?”

    洛錚的插嘴讓老太君更生氣,“你們還閑咱們侯府不夠事多是不是?昀兒還在打牢裏出不來呢,清兒你就別給你父親添麻煩了!”

    洛昀他出不來了……洛錚這麽想著,卻始終沒能說出口。姐弟倆轉移了話題,用了飯哄著心力憔悴的老太君歇下了才有空單獨說話。

    “大哥的事情怎麽樣了?洛昀又是怎麽迴事?聽說宮裏大亂了會不會牽連到咱們家?你叫人給傳話叫我迴家住著又是什麽意思?”

    “你一個一個問。”洛錚揉了揉太陽穴,“大哥那邊不急,遲早查個水落石出,宮裏的事情過幾天就會昭告天下了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咱們家不會有事的,至於洛昀……”

    洛錚笑著折斷了身邊的樹葉,“再迴不來這侯府了。”

    洛清知道這朝堂的事情彎彎繞繞多,也不多問,“那你叫我迴家的意思?”

    “這次宮裏的事情牽扯到了鄭國公,他們家爵位怕是要丟了,在宮裏旨意沒出來之前,你先和他們脫了幹係吧。”

    洛清簡直不敢相信,“你什麽意思?”

    “你這就去叫父親寫和離書。”洛錚看著自己姐姐的麵容,盡管妝容精致但也掩飾不了眼裏的愁容,在那樣的夫家,能過上什麽舒心日子呢,“我說過,要讓你光明正大的迴家,理直氣壯地休了夫家。”

    “我、這、”饒是爽辣如洛清,也有結巴的時候,“我沒有理由和離呀,我……”

    “沒有理由咱們捏造一個就是。”洛錚一臉的奸詐樣,“他們家若是想保命,此刻就沒有他們說話的地兒,咱們說什麽就應什麽!”

    “父親會答應嗎?”

    “他巴不得你現在與鄭國公沒有任何關係呢!”

    洛清閉眼,深吸了一口氣,“我真的再也不用看見那家子的嘴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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