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他從小到大生長的風都,養育了他,也背棄了他。


    他們將他的聲名揚播四海,仿佛風都有個天下無雙的風君楚,是這城中每個人生來就有的榮耀。


    可是,在他被滿門抄斬,倉惶逃走的那一日,卻沒有一個人曾站出來憐憫過他,同情過他,反而責備他為何不肯犧牲一下兒女情長這種小事,來成就家國大義。


    其實他隻是想安靜地等著心愛的女人迴來,不想夜夜跪在床邊服侍一個根本不認識的什麽公主,就因此成了千古罪人,成了終將禍亂九洲的魔障!


    好啊,如今就如你們所願。


    遠方,依稀還能聽見慘烈的屠城聲,風君楚將手中的瓷勺在碗裏貼邊轉了一圈,舀了一勺熬得又稠又香的粥,送到嘴邊吹了吹,對床上裹在被子裏裝睡的人溫聲軟語地哄道:「憐憐,乖,吃點東西吧?」


    「不吃!」蕭憐整個人裹在被子裏,蒙著頭,「你不是說咱們兩個死一個,這破玩意就能拿下來了嗎,既然你死不了,那就我死!」


    風君楚將勺子擱在碗中,看著那鼓成一團的被子笑,「憐憐是寧可自己死,也捨不得我死的,我現在知道了。但是你也不能死,你死了我又要發瘋了,到時候誰來救我?所以,乖乖出來吃點東西吧,好不好?」


    「死開!」蕭憐在被子裏麵吼。


    「你現在就是個普通女子,不吃東西,真的會餓死哦。」


    「死——開——!」


    「那我真的走了哦。」


    「快走!」


    外麵,那小碗被輕輕撂在了桌子上,便沒了動靜。


    蕭憐豎著耳朵在被子裏麵聽。


    真的走了?


    讓死開就死開,這會兒這麽聽話,早幹什麽去了!


    她扒開被子一角,露出一隻眼睛,向床邊看了眼,真的沒人了。


    於是,便有些悵然若失。


    「笨蛋!」


    她嘀咕了一聲,掀開被子,透口氣。


    接著,便是嗷地一聲尖叫!


    「風君楚,你怎麽還在這兒!」


    風君楚不知何時坐在了床尾,正笑眯眯地看著她。


    「不是說死開嗎,所以從床頭死到了床尾。」他說著就要掀被子,「正好幫憐憐看看腿上的傷好些沒。」


    「喂!你住手!」


    蕭憐在被子裏打了個滾,躲到一邊,手腳並用壓住被子,不準他看。


    她入陣救他時,因為眩暈,怕從馬上跌下去,便用皮繩將自己從腰到腿死死捆在馬上,又因為失了神力,經過那一番顛簸折騰,等到迴營被解下來時,身上已經被勒地全是一道道血痕,有些地方,皮繩嵌入了血肉,留下許多深深淺淺的傷痕。


    這樣一滾,又是一陣眩暈,天旋地轉,整個人如躺在風雨飄搖的小舟上一般,「哎呀,不行了,暈!好暈……」


    她抱著頭,閉著眼,等著這一場眩暈過去。


    這時,一個懷抱,將她輕輕抱住。


    風君楚俯身在她耳畔,不出聲,唿吸淡淡。


    兩個人就這樣,一動不動。


    過了好久,他才開口,「好些了嗎?」


    蕭憐睜開眼,「你就是個禍害!」


    風君楚有些歉意,卻並沒無懊悔之意,「我並不知道這東西會讓你這麽難受,可你若是不躲著我,不就不暈了?」


    「你還有臉說!你這個瘋子!我若是沒有龍刺在手,現在披麻戴孝的不知是誰了!」


    蕭憐說完,警惕地看向床邊,一聲驚叫,「風君楚,我的龍刺呢?」


    風君楚笑得令人眼暈,「龍刺救駕有功,實乃神兵,所以,孤王命人將它供起來了。」


    「風君楚!你把龍刺還我!」蕭憐也不顧得眩暈,推開他坐起來。


    風君楚驟然臉色一沉,雙手重重砸在床上,如發怒的野獸般低吼,「蕭憐,沒想到你戴著玄鐵瓔珞還能發動神力,孤王將龍刺留在你身邊,難道等你再逃之夭夭才後悔嗎?」


    他似是發覺自己失態,又迅速平靜下來,平緩了語氣,「對不起憐憐,我太激動了,我隻是怕你會再飛走,我真的什麽都沒有,如何能留住你?」


    蕭憐氣得無話可說,扭頭索性不理他。


    跟你個笨蛋,講不清楚。


    風君楚忽然眉梢一展,「對了,我有辦法了!」


    他伸手將她的臉強行掰過來,對著自己,兩眼灼灼,如走投無路之人忽遇柳暗花明:「不如我們生個孩子吧,有了孩子,你就不會走了。」


    又生!


    蕭憐打開他的手,賭氣道:「死開,我跟你生不出個人來。」


    風君楚卻像塊膏藥一般急切地貼上去,「沒關係,生出什麽,我都要,我會立他為儲君,千秋萬載之後,將我的江山傳給他!到那時,你看到他,看到他的孩子,看到我的江山,就會想起我!」


    他緊緊盯著她,想到終有一日自己會老,會死,會與麵前這個容顏不改的女子永世長別,眼圈就有些泛紅。


    十年,天知道那種失去她的痛苦已經如何隨著日久年深,不斷發酵,膨脹,變成一種深入骨髓的劇毒和夢魘。


    他害怕與她分開,幾乎是天生的頑疾,被大船上的那一次分別激發,就瘋狂地泛濫起來。


    「楚郎……」蕭憐看到他眼圈紅了,一顆心瞬間就軟了下來,捧了他的臉,柔著嗓子道:「我不會離開你的,真的,你相信我。」


    「可是你離開過!」風君楚兩眼一瞪,聲調都有些變了,那麽大的人,就像是個被拋棄的孩子。


    「我真的隻是有點事,其實……,對我來說,隻是離開了十天……,你不要再這樣了,我好心疼,我知道這十年你過得很辛苦,你痛我比你還痛,我答應你,我再也不走了,就在這裏好好地陪你走完所有的日子,好不好?」


    隻是孩子就不要再生了。


    風君楚的頭微微一偏,懷疑地看著她,「你不騙我?」


    「不騙!」蕭憐堅定道。


    我敢騙你,你迴去豈不是弄死我!


    風君楚的氣息終於稍稍緩和下來,「如果那個孩子還來找你,怎麽辦?」他探尋地看著她。


    「孩子?」蕭憐眼光一晃,原來那晚的事,他都看見了,難怪會這麽瘋魔,必定是誤會了什麽。


    她趕緊咧嘴笑,「那孩子,很乖,她會乖乖等我迴去。」


    迴去……


    她終究是要迴去的。


    若是十年對她來說隻是十日,那麽,她在這人間陪他數十年,對那天上的人來說,豈不隻是彈指一揮間?


    那裏才是她的家,那裏有她的男人,還有她的孩子。


    自己對於她,隻是一個過客,一個過客……


    風君楚的手不可察覺地攥了掌下的床褥,之後立刻放開,喜笑顏開,「既然是這樣,我就放心了,憐憐吃過粥要好好休息,我還有許多事要處理,晚點再迴來陪你。」


    他餵她喝了粥,也不多說什麽,隻是笑眯眯還有些貪婪地看著她,之後溫柔體貼地扶她躺下,掖了被子,便轉身離去。


    蕭憐直到看著他離開,繃緊的神經才放鬆下來,這祖宗,還好沒問那晚在船上的男人是誰,不然,又要說不清楚了。


    隻是,如果又被逼著生孩子怎麽辦?


    ——


    血洗的風都,沒有半點活氣兒。


    金戈鐵馬,踏過死寂的長街。


    兩側夾道相迎的大軍,安靜地如同雕塑一般,目視著他們的王,入主風都王庭。


    雪婉瑜騎在馬上,以王後的身份,跟在風君楚身後。


    她望著他的背影,覺得他今天似乎心情很好,可那一點點愉悅的背後,似乎還隱藏著更可怕的東西。


    她跟了他十年,在他陰晴不定、喜怒無常的情緒下偷生,卻如仰望神祗一般地小心伺候,早就將他的每一個氣息都琢磨地透徹。


    風君楚一步一步,拾級而上,登臨王庭的最高處,迴望身後廣場上跪著的連大氣都不敢出的風國王室。


    風國,從今天開始,不存在了。


    ------題外話------


    太華這兩天家裏有點事,會更得比較少,請見諒。


    另外,太華的《國師》漫改已成功售出,所以,不久的將來,你們就可以看到楚郎和憐憐長得什麽樣啦。


    還有太華的新書,也很快跟大家見麵。


    所以,總結一下:今天有紅包!看完記得領取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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