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刺迴手將梨棠的小軟鞭子扔給身後的武士,「去,教教她,像她這種低賤的雜種,該怎樣與天譴祭祀說話!」


    鮫人武士不吭聲,默默接過鞭子,踏著沉重的步子,走到梨棠麵前。


    越是迫在眉睫,梨棠反而越是不怕,憤怒已經戰勝恐懼,她憤然從地上爬起來,昂起頭,「來啊!我不怕你!」


    啪!


    一鞭橫劈而下。


    將她本就嬌弱的身子直直打飛了出去!


    梨棠重重地摔在地上,抹了一把口角的血,爬起來,「不要給我機會,否則,我一定會讓你後悔!」


    「哈哈哈哈!」錦刺繼續怪笑,「小嬌娃娃,好大的口氣!不知天高地厚!我一隻手就能捏蟲子一樣把你捏死,你卻還有膽子說如此大話!讓我想想,你們人族女子,最怕什麽死法?」


    錦刺假作思慮片刻,向身後招招手,「還有誰還沒妻室,就地收了這個漂亮的小雜種!慢慢地弄,弄死了,重賞!」


    一個極為高大的鮫人武士,咚咚邁了兩步,站了出來。


    錦刺仰頭打量了他一下,「行了,就你,去吧!」


    「是!」


    鮫人武士沉悶的喏了一聲,重如蠻牛的身子擋在了梨棠麵前,像一座山,投下的陰影,將她小小的身子整個籠罩起來。


    梨棠袖中的粉拳攥緊,「你不要過來!再來我就咬舌自盡!」


    錦刺無所謂道:「死了也不會放過你的!嚇唬誰呢!」


    那武士向前一步,梨棠就要退兩三步,可沒退幾步,身後又撞到了另一個如牆般的身子。


    鮫人武士們將她圍在中間,一陣震耳欲聾的鬧笑!


    立在外圍的天譴師們,將臉埋在深深的兜帽中,陰森森地看著。


    那個武士向梨棠伸出比她的臉大上兩三倍的大手,這一握下去,她就該真的如春天的花兒一樣,被捏成花泥,隻留下一手殷紅。


    嗤!


    一聲血肉被刺穿的聲音。


    梨棠顫抖著手,握著一把始終藏在袖中的小匕首,刺穿了那鮫人武士的手掌。


    「我說過不要過來!」她小獸一般的吼叫!


    鮫人大怒,嗷地咆哮一聲!


    一掌扇來,將梨棠如一片飄零的花瓣般再次掀飛!


    梨棠落入塵泥之中,粉白的衣袍軟甲沾滿了爛泥。


    她奮力再次爬起來,將小匕首橫在麵前,「來啊!大不了一死!我是聖朝的公主!我是神皇的女兒!我不怕你!我不怕你們!來啊!」


    「吵死!不知死活!」


    錦刺沒了耐心,嫌煩,隨手招下一道不大的天譴雷,直劈梨棠頭頂!


    哢嚓!


    天雷落下!


    火光四起,煙塵落盡。


    所有鮫人都是一驚!


    那朵嬌滴滴的小花,就算不被劈死,也該皮焦肉爛!


    可是,怎麽會沒事?


    梨棠雙臂擋在頭頂,本抱定了必死的決心,可除了震耳欲聾的炸響外,什麽感覺都沒有!


    錦刺終於開始正視這個被鮫人武士圍在中間的小人兒!


    「怎麽可能!」他是天譴祭祀!他的準頭是很好的!


    揚手又是一道雷!


    這一次,瞄準了!


    哢嚓!


    一道用了錦刺全部力道的天譴大雷,直直向梨棠砸來!


    原本圍著她的武士全數被炸飛出去,原地憑空出現一個大坑!


    可大坑中央,站著的小女孩兒,依然毫髮無傷!


    「不可能!」錦刺對武士們喝道:「殺了她!快!」


    梨棠被兩道雷轟地,耳朵中嗡嗡的尖叫作響,根本聽不見錦刺說了什麽,更顧不上躲閃。


    一隻巨斧,劈頭而下!


    當!


    斧頭卷了刃,被震飛出去!


    怎麽可能!


    錦刺從沒想過他竟然弄不死一個小女孩兒!


    「她!她是個什麽東西!殺了她!殺了她!一起上,你們一起給我上!」他神經質般的叫囂!


    數不清多少天譴雷,多少巨斧,齊刷刷向梨棠小小的身軀襲去!


    「我就不信弄不死你!我就不信弄不死你!」錦刺尖叫!


    轟!


    一股滔天的熱浪席捲而來!


    錦刺的身子被一隻巨爪淩空抓起,直飛而上!


    下麵,熊熊的炎陽天火起,近千鮫人瞬間焚燒成灰!


    火中,隻有梨棠,仰麵向天,驚嘆地望著那隻遮天蔽日的巨大身影在頭頂盤旋。


    「棠棠,萬物不侵的感覺如何?」蕭憐的聲音在蒼茫的天空中響起。


    「娘親!」梨棠始終勉力維繫的最後一絲氣力,終於鬆懈下來,癱坐在天火之中,「娘親!你來了!你終於來了……」


    錦刺還在蕭憐的巨爪中嚎叫,「救命啊!你誰呀!放我下去!」


    那巨爪果然一鬆,人便張牙舞爪地落在了地上,剛好被天火的火舌舔到,屁滾尿流地撒腿就跑。


    大地沉悶的一聲巨響。


    一隻小山般的身軀落在他麵前。


    錦刺仰麵,看著麵前的巨獸,太近,又太高大,完全不見全貌。


    「你……你是個什麽東西!」


    蕭憐的巨爪轟地砸在他麵前,掀起煙塵,「我是,你祖宗!」


    她身後的龍翼,轟然張開,遮天蔽日,俯視著麵前這個可以一腳踩爛的小東西。


    「魔……魔龍!」錦刺雙膝一軟,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如雞啄米般不停的磕頭,「魔龍饒命!魔龍饒命!祖龍饒命!魔神饒命……!」


    蕭憐沉下龍頭,細細看著錦刺,龍息噴灑在他身上,如火灼熱。


    錦刺全身瑟縮,縮成一團,「祖龍……,饒命!」


    「梨棠,是我最鍾愛的女兒,」蕭憐一字一句,沉沉道:「是我豁出性命生下的孩子!為了她,我就算豁出所有一切,也在所不惜!」


    她的巨爪砰的砸在錦刺身邊,「而你!竟敢如此淩虐她!羞辱她!該當何罪!」


    錦刺已經恨不得在地上挖個縫兒鑽進去,「祖龍!小的錯了!小的不知道!小的是真的不知道!求祖龍饒小的一命!」


    「好!就這麽死了,的確不解我心頭隻恨!」


    蕭憐退後一步,重新昂起頭,落下翅膀,對梨棠溫柔道:「棠棠,上來。」


    梨棠欣喜,用力點點頭,順著龍翼,爬上她的脊背,「娘親,你怎麽變成大怪獸了?」


    「有空再慢慢說,你還有一件事要做。」


    蕭憐說著,一爪撈起錦刺,振翅騰空,重新向東邊飛去。


    「棠棠,你從小到大,從未受過傷害,娘親都不知道你居然承襲了天命神皇萬物不侵之能。」


    「孩兒也是剛剛才知道。」


    「既然萬物不侵,便有救世之能,那山隘中的數萬英靈,身軀已化作飛灰,娘親無法入內,你就代娘親親臨,將他們安撫超度,以慰亡魂。」


    梨棠伏在她的脊背上,哽咽道:「他們……都……死了嗎?」


    蕭憐不語。


    梨棠將臉貼在她鋼鐵一般的鱗片上,「娘親,棠棠的心好痛!」


    天上風,將她被淚濕了的天刮地如刀割般疼。


    「娘親,是不是看得多了,就會習慣了?」


    遠處,那處染血的山隘已現,蕭憐嘆息一聲,「死亡,永遠不會習慣,隻是默默忍受罷了。」


    她小心將梨棠放入山隘入口,「你進去後,要有準備,裏麵目之所及的一切,也許遠超乎你所想。」


    梨棠深深低著頭。


    「但是,你要堅強!棠棠,你是我蕭雲極的孩子,既然承襲了神皇的天命,就註定是璃光新的主宰,血與火的淬鍊,是你要麵對的第一關!」


    梨棠抬起頭,直視她巨大的龍睛,「娘親,孩兒懂了。」


    「去吧,我在上麵看著你。」


    蕭憐振翅而起,在天上盤旋,看著那沾了滿身泥汙卻依舊粉白的身影,一步一步走近狹窄的隘口。


    看著她在見到那柄血染劍穗的桃花劍時,是怎樣的哀慟哭嚎,再看著她哭過之後,勇敢的爬起來,鼓足力氣,向前走去,踏過一片焦土,立在無盡骨灰和焦黑的殘骸之前,木然拾起鳳子燁的劍。


    「鳳帝哥哥……,你之前問我的話,我現在迴答你,我願意!」


    梨棠仰麵向天,一滴滴淅淅瀝瀝的細雨悄然灑落。


    洗去她滿麵淚痕,洗去那柄長劍上的骨灰,洗去桃花劍上的已經幹涸的血痕。


    天街雨,將骨灰化作紅泥,浸入山隘中血染的土中,與大地化作一體。


    「來日我若為皇,必叫璃光再無征戰!再無殺戮!人人安枕,有情之人,終成眷屬!」


    梨棠輕聲低語,小小的女孩,並無震天動地的吶喊,隻是淡淡對數萬死去的人許下誓言,之後用衣襟將兩把劍擦幹淨,一步一步,從死亡之中穿越而過,走到隘口的另一頭。


    「娘親,我們走吧,神都該是有難了!」


    「好!」


    狂風掠過,蕭憐低空盤旋而下,接了梨棠,震天動地地長嘯一聲,穿過東西兩陸被海崖阻斷的海峽,直奔神皇殿方向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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