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亂的情事,雲為床,雨為帳。


    「帝呤,你真好。」九幽貪戀地抱著她,初嚐情之滋味,卻極是不老實。


    輾轉繾綣之際,他看著她脊背上的飛龍刺青,修長的手指在上麵掠過,「為什麽會有這個?」


    蕭憐被他輕觸得發癢,咯咯地笑,「我也不知道。」


    他從後麵抱著她,將下頜輕抵在她肩窩,「帝呤,你是我的,永遠都是我的!」


    「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那可不行。」蕭憐嬌蠻道。


    「那你想要什麽?我全都給你。」


    「我要……有花有雪,有風有月。」


    「好啊,給你!」


    九幽揮手之間,朗月之下,暖風微醺,漫天花雨,如雪而下。


    「那麽,從現在開始,直至永生永世,你都隻屬於我一人了。」


    「不對,是你隻屬於我一個人!」


    「好,那從今日起,你若在天,我便是神,你若入地,我便是魔,你若入輪迴,我就在輪迴中等你。」


    蕭憐身子一顫,這句話,好像在哪裏聽到過。


    可她來不及細想,思緒就被九幽掀起的,如山如海般的悸動淹沒了。


    兩情繾綣的日子,悠閑綿長。


    蕭憐一覺醒來,雲床的另一半空蕩蕩。


    九幽不需要睡眠,隻是喜歡在她睡著的時候陪在她身邊,看著她酣睡的模樣,然後靜候她醒來。


    然而這一日,她醒來時,他卻不在。


    她還沒等扯開喉嚨大吼,就聽見九幽空靈浩蕩的聲音響起,「出門右轉,走到頭在左轉,我在畫閣。」


    蕭憐裹著衣衫,半露著肩頭,赤著腳,按著他說的路徑去尋他。


    進了畫閣,除了稀稀落落的輕紗繚繞,便是遍地的畫卷手稿。


    她隨手撿起一副來看,是她的畫像。


    「你畫這麽多我做什麽?」


    她找不到九幽在哪裏,就對著空氣大喊。


    「不要這麽大聲,我在你頭頂上。」


    蕭憐抬頭去看,見九幽倚在屋樑上,麵前虛浮著一張紙,正執筆看著她笑。


    「你畫我做什麽?」


    「造人啊。」


    「……,造人不是這樣的……」


    「那是怎樣的?我照你的樣子畫了女人,再照著自己的樣子,畫了男人,將他們扔下去便是,就如同我扔下去的那些飛禽走獸,你不是一直都喊著要造人嗎?」


    蕭憐嘿嘿笑了笑,「好吧,你說怎麽造,就怎麽造。」


    她四下裏看了一圈,遍地的畫卷中,其中一張上,停著一朵蒲公英。


    「哪裏來的小花?」


    「我剛剛下去走了一圈,隨手帶上來的。」九幽無所謂地答道。


    蕭憐走過去,將那花拾起來,送到鼻尖處嗅了嗅。


    野草的清香。


    一直以來,她都不是禦苑中的嬌花,而是如一株野草般頑強的女子。


    她的心頭,似是有什麽東西被隱隱觸動,卻又被一種更強大的存在給壓了下去。


    「別動。」屋樑上的九幽道,「你別動。」


    蕭憐剛站直了腰,將花停在鼻息下,就真的不動了,「怎麽了?」


    「你現在這個樣子,很好看,等我畫下來!」


    「哦。」


    九幽畫的很快,蕭憐隻稍稍停了一會兒,就見他從屋樑上躍了下來,「快看看怎麽樣?」


    她兩根手指夾著蒲公英,去看那畫,婷婷的女子,一手虛握成拳,背在身後,眉眼微垂,輕嗅手中的野花。


    這畫上的身姿,該是在哪裏見過啊!


    「神女拈花,喜歡嗎?」九幽甚是得意,頗有些沾沾自喜,「這該是我畫得最好的一副。」


    「喜歡。」蕭憐眼光動了動,神女拈花,好熟悉的四個字,「可惜我不是神女。」


    「我說你是,你就是。」九幽迴手指著滿地的畫卷,「今日之後,我便讓這些人,將你奉為母神,家家戶戶供奉你我的神像,世世代代,香火膜拜。」


    「可是我本不是神,我什麽都不會。」


    「我說你的會,你就會。」九幽想了想,「不如今日起,你就執掌這方天地的生殺之權,萬物不侵,懷救世之能,如何?」


    「我……」


    「好了,這件事就這麽定了。」


    九幽將那副畫又仔細端詳了一番,「畫得真好!」說著,抬手將拇指在畫卷上一摁,一道淺淡的光芒閃過,手指再抬起時,就留下了兩個古字。


    「這是什麽?」蕭憐問。


    「這是我的璽印,上麵刻的是我在天外神界的封號。」


    「天外神界,封號……」蕭憐有些迷惑,「可惜我不認識。」


    「方寸。」九幽像個大孩子一樣看著她,「喜歡嗎?」


    「喜歡……」


    蕭憐與他共執畫卷的手有些抖,卻不知為什麽。


    她與他一起,將那滿屋的畫卷,扔下雲層,看著任光荏苒,歲月在腳下穿梭,她的神像,被高高的立起,佇立在大地上,與無數座拔地而起的森羅萬象殿中,九幽的神像遙遙相對,享受世人的頂禮膜拜。


    雲宮中的日子,轉眼百年,下麵那片大陸上,卻已是千年萬載,一片繁華紅塵。


    百年的夫妻,她要什麽,他就給她什麽。


    她說什麽,他就都聽她的。


    他將她捧在掌心,驕縱地寵著她,給她一切。


    直到有一日,他牽著她的手,帶她遨遊天際。


    蕭憐調皮問:「你現在明白什麽是愛了嗎?」


    九幽含笑道:「你不是說,我們一直在做,卻還沒做出來?所以今後還要更加努力才行!」


    他始終都在裝傻,像個單純的孩子,事事依著她,哄著她開心。


    蕭憐吃吃地笑,看向遠方。


    遠處,雲海跌宕,天風驟起,浩瀚無邊的層雲翻湧,波瀾壯闊。


    「那是什麽地方?」


    「是霄雲之極,我今天要帶你來看的地方,美嗎?」九幽的兩眼,閃著光芒。


    「霄雲之極……霄雲之極……雲極,蕭雲極!」


    蕭憐輕輕抽出被他握著的手。


    她是蕭雲極!


    她直愣愣地立在原地,如五雷轟頂!


    她都幹了什麽!


    勝楚衣在等她,在與東煌苦戰!


    她卻在這裏與旁人做了百年的夫妻!


    他怎麽樣了!


    他怎麽樣了啊!


    他可有等她?他可有失望?他可還活著?


    蕭憐身子不斷顫抖,雙眼圓瞪,看向九幽,絕望地怒吼,「你騙我——!」


    她心中,如有一層無比堅固的枷鎖,卻因為蕭雲極三個字,徹底崩塌!


    本是來問他一個問題的,卻被他蒙蔽了心神,困囚了百年!


    「帝呤!」九幽抓住她的肩頭,將她緊緊禁錮在懷中,似是哀求,似是威嚇,「不要走!不準走!」


    「九幽!你這個騙子!」她瘋狂的想要掙脫他,「你都騙我幹了什麽!我的夫君在等我!他那麽信任我,生死一線,將一切都交在我手中,我卻被你困在這裏一百年!你這個騙子!瘋子!」


    九幽努力抱著幾乎瘋了一般的蕭憐,「帝呤,難道你不想知道那個問題的答案了?我還沒有告訴你,你迴不去!」


    「你放開我!我就算迴不去,也永遠都不想再見到你!」


    蕭憐拚勁全力去推他,這一次,九幽的雙臂頹然落下,「為什麽?我與你百年夫妻,為何在他麵前不值一提?」


    蕭憐退後幾步,望著不遠處的霄雲之極,那裏的風雲中,起了雷暴,由剛剛的雪白變得黑沉。


    她最後望了他一眼,「九幽,那個問題,我已經知道答案了,你從來不愛帝呤,你誰都不愛,你愛的,隻有你自己!」


    她說完,一頭奔向了霄雲之極,紮入雷暴之中。


    九幽垂著雙手,沒有挽留她。


    等到聽見一聲天雷劈下,才緩緩轉身,喃喃自語,「你錯了,我愛你!你在天,我便是神,你入地,我便是魔,你入輪迴,我便在輪迴中等你。」


    他晃了一下脖頸,隨手從身上抽出一縷光,扔向雷暴的中央,「你,永遠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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