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憐心頭一陣煩躁,「我們走後,神都的艦隊也該是已經起錨,如此憑空耽擱十數日,就算等咱們入了大盛宮,到時戰火已起,憫生一旦禦駕親征,我們必然撲個空,如此隻會徒勞一場!」


    亂紅兩眼隻看著地麵,從不抬頭,仿佛在跟地上的草說話,「方法也不是沒有,隻是做不到罷了。」


    海雲上道:「既然有方法,就說出來,做不做得到,要試試才知道!」


    亂紅這才緩緩抬頭,狹長的眼睛被長長的睫毛投下陰影,隱藏了五彩的雙瞳。


    他看了眼蕭憐,重新眉眼低垂,「先找個地方歇息一番吧,我餓了。」


    所有人被他這樣一說,才發覺真的已經很久沒有吃東西了。


    蕭憐強壓住情緒,這幾個人中,她怎麽說也是主腦,無論發生了什麽事,都要以大局為重,不可意氣用事,「好吧,事到如今急也沒有用,大家先吃東西,填飽肚子,特別是亂紅,多吃!養好身體!早點送我們出去。」


    百花殺哼唧,「吃再多也沒用。」


    霽月道:「剛才在附近看到一條小河,有不少肥魚,與其滿林子捉小獸,不如去捉魚充飢。」


    海雲上瞪他一眼,哼,就知道欺負小魚,來條大魚你試試?


    霽月莫名其妙,你瞪我幹嘛!


    蕭憐:「好,那就去河邊。」


    幾個人來到河邊,海雲上生火,百花殺抓魚,霽月則烤了一手的好魚。


    蕭憐反正什麽都不會,就樂得坐享其成。


    吃飽喝足,剛好天黑,幾個男人在一株老樹上給蕭憐安置了個窩,其他人就守在樹下休息。


    東煌的大山中,夜晚的月亮似乎特別的大,特別的明亮,照得夜色中的森林恍如白晝。


    蕭憐睡到半夜,朦朧中聽見樹下的人在竊竊私語,不知道這幾個小子又搞什麽鬼,便睜開眼側耳細聽,


    海雲上:「你真的確定他是個公的?」


    百花殺:「如假包換。」


    霽月:「蛇?」


    百花殺:「巨蟒。」


    海雲上:「真是比女人腰條還好啊。」


    百花殺:「看你那點出息。」


    霽月:「我聽人家說,蛇都是有兩根那個那個?」


    啪啪!他頭上同時挨了兩下。


    「出息!」百花殺與海雲上異口同聲。


    蕭憐順著幾個人指指點點的方向望去,一雙眼睛就差點離不開。


    不遠處的河水,映著月光,如一麵彎彎曲曲的銀色玉帶,其中有人赤著身子,映著月光,立在水中,似是沐浴,又似是在吸納月光精華。


    完美的腰臀曲線,猶如一尊雕塑一般,以一個極為優美的姿態,仰麵向天,久久一動不動。


    那腰身,說是男子,卻是柔軟陰柔,說是女子,又充滿力量。


    亂紅!


    俗話說,雌雄同體謂之神,他的背影還真是好看啊!


    蕭憐也翻了個身趴在樹上偷看。


    聽到她在樹上翻身,樹下的人立刻就禁了聲。


    蕭憐立刻閉上眼睛,一動不動。


    過了一會兒,聽見她沒動靜,下麵就又開始小聲議論。


    海雲上:「你知道他說得那個方法是什麽嗎?」


    百花殺:「你不知道?」


    海雲上:「我怎麽知道?」


    百花殺:「你們鮫人都這麽純潔?」


    霽月聽著著急,「哎呀,到底什麽法子,快說啊!」


    百花殺:「無外乎采陰補……唔……」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海雲上給捂住了嘴!


    「你想死啊!這裏五個人,隻有一個女的!」


    霽月唰地拔了刀,「你們這些禽獸要是敢打我們殿下半分主意,當心我的刀!」


    百花殺將海雲上推開,唰地也拔了刀,「就你有刀?」


    三個人正扯不清楚,亂紅已經不知何時立在他們身後,「你們在做什麽?」他涼涼地問。


    「看星星!」「尿尿!」「聊天!」


    三個人同時迴答。


    亂紅也就是隨便問問,之後無視三個人的存在,自己尋了一處老樹,上了枝丫,倚在樹幹上就睡了。


    蕭憐趴在樹上眨眨眼,哦,明白了。


    采陰補陽是吧?十萬大山中,幫他找條大母蛇應該也不是很難的事吧……


    此時西陸雖是春季,可這東煌的山嶺中卻綠意蔥蘢,暖如初夏,蛇該是不用冬眠吧?


    看我給你找幾個媳婦!


    她手掌中漸漸泛出淺淺的綠光,乙木生緩緩流淌而出。


    這一片上古森林,最是生機盎然,蕭憐的乙木生仿佛尋到了生命的本源一般,立時蓬勃奔湧,如一片滔天的綠海,決了堤壩而來,措不及防,將她整個人淹沒而過。


    ……


    耳邊是振動巨大的翅膀帶來的唿嘯風聲。


    又是那個夢。


    她又化作了那隻叫做帝呤的飛龍。


    這一次,她飛得前所未有地快,前所未有地疾!


    身後,無數極雷劈天而下,在她的龍尾附近炸開。


    不能死!不能死!為了他的孩子!我不能死!


    她一聲長嘯,龍吟之聲響徹天際,拚盡全力向天邊奔去。


    「畜生!誘惑主人,貪圖上神,身懷孽種,如今還想逃到哪裏去!」一種神音帶著鋪天蓋地的威壓如天羅地網將她籠罩其中。


    她顧不上辯解,隻能埋頭躲避極雷,逃到了天涯海角。


    前麵就是無盡深淵,再也沒有生路。


    帝呤雙足落地,化作女子,向天跪下,「求你,不管你是誰,我求求你,我已經是個人了,我可以為他生兒育女,我們是真心相愛的,如果真的要殺我,求你等我將孩子生下來啊!」


    那個聲音隱在雲層之上,是她根本沒資格得見的存在,聲聲如洪鍾,震盪耳際,是她根本沒辦法承受的強大。


    「一隻披鱗生爪的畜生,辱沒上神,還敢狡辯!」


    「我說的是真的!九幽他與我……」


    「住口!上神的名諱豈是你可以隨意叫出口的!」


    帝呤含淚跪在深淵邊緣,聲音低了幾分,示弱道:「是,君上。君上他與我是真心的。」


    「一派胡言!引誘蒙蔽上神,還假作說辭!妄圖借產下真神子嗣,躋身神位,簡直是癡人說夢!你口中的君上,他從來就隻當你是個畜生!」


    帝呤仰麵向天,那雲層洞開,恍若一麵巨大的鏡子,鏡子那一頭,是紛紜不知多少神人,都在看著她。


    他們那些眼光,仿佛她曾在人間見過的百姓,看到誰家養的狗,咬傷了主人,要被處死一般,全無悲憫,甚至連幸災樂禍都沒有。


    她的死,罪有應得,理所應當!


    那些人見這一麵天鏡打開,都紛紛轉過頭去,看向人群的最後,而那裏,立著的,就是她摯愛的九幽。


    他正麵無表情地看著她,雙眼之中,沒有一絲波動,也沒有一絲情感,他根本就不認識她。


    「君上!」


    她試著喚他一聲。


    他眼光漠然,仿佛她淒淒切切唿喚的是旁人。


    「孽畜,你看見了?連你的主人都已經不要你了,你可以安心受死了?」


    「不!不是的!他說過,他不會離開我的,他說過他會永遠與我在一起!」


    帝呤絕望的站起來,「九幽!君上!」


    天鏡的那一頭,九幽天,依然冷漠,甚至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


    帝呤哀求一般的望著他,「夫君……」她的眼淚,潸然而下,化作珍珠,細碎地落了一地,墜入深淵,無影無蹤。


    「本君,並非你的夫君。」


    九幽的聲音從天鏡那邊傳來,那鏡中的身影拂袖而去,層雲掩映,再也無影無蹤。


    「九幽天——!」


    帝呤對著那一片空茫的雲海嘶吼,轉身化作飛龍,一聲咆哮,響徹雲霄!


    「為什麽——!」


    她展開雙翼,逆著漫天風雷而上,要去找他問個明白!


    雲層上空那個聲音卻是悠悠一聲嘆息,「孽障,還不知悔改!你不過是個畜生!卻妄想貪圖上神榮寵!從今日起,將你打入無間地獄,受萬世苦楚,永生不得光明!」


    一道前所未有的極雷,橫劈而下!


    在那道雷麵前,她巨大的飛龍之軀脆弱如螻蟻,不堪一擊,整個身子飄飄搖搖墜落雲端,直向下麵那個深不見底的深淵墜落而去。


    無盡黑暗的地獄,有無盡冤魂在等著她。


    九幽,我若入地獄,便是這世間罪孽最深的魔!


    她閉上雙眼,任由身體下墜,靜待被黑暗吞噬。


    忽然,仿佛有一隻手,溫柔地托住了她,輕輕一抬,她原本飛速下墜的身子,便徹底脫離了黑暗的吸引,向上飛去。


    她倉促間迴頭,看見那個代替她墜入深淵的身影。


    有個熟悉的聲音在耳畔溫柔迴蕩,「帝呤,你該擁有這世間最好的一切,若一定要有人入地獄,那該是我,讓我替你,做這世間罪孽最深的魔!」


    她不停地上升,漸漸從黑暗進入一片蔚藍。


    一望無垠的海底。


    她出生的地方。


    腹中一陣陣的陣痛傳來,好痛!


    他們的孩子要出世了!


    我是不是真的是個畜生?


    我是不是真的不配與上神結合?


    她一個人孤獨地經受了分娩的陣痛,產下了三個孩子,三個沒有性別的孩子。


    三個生著魚一樣尾巴的孩子。


    鮫人!


    ——


    與此同時,深淵海國的皇宮深處,祖神的神廟中,敖天負手而立,仰望著高高供奉的三尊祖神。


    傳說鮫人的三位祖神,從深淵而來,一個人化作男子,一人化作女子,這兩人結合所生子嗣,便是血統純正的海皇血脈,是神之後裔。


    而第三人,則從始至終未分化性別,遠離紅塵紛擾,主宰過去未來。


    在三尊祖神背後,是一副覆蓋了神廟整麵牆壁的壁畫,畫上,魔龍從地獄中沖天而起,身披烈火,降臨海國,俯瞰眾生。


    敖天身後,傳來女子輕盈的腳步聲。


    「鮫人信奉的真神,並非三祖,而是三祖背後的魔龍。」湘九齡笑盈盈道。


    敖天迴身看她,「朕一直不明白,如果預言說的是真的,終有一日,魔龍將身披烈焰歸來,那麽,它到底是來拯救海國還是覆滅海國?」


    湘九齡審慎道:「臣不知。」


    「若說拯救,如今的海國,何須誰來拯救?若是覆滅,她誕下鮫人先祖,被鮫人供奉為神,又為何要覆滅自己的子民?」


    湘九齡低頭含笑,「臣的確不知。」


    敖天收了收心神,「沒關係,朕就是隨便問問。對了,東煌那邊,聽說有消息了?」


    「正是,西陸勾結的獸人艦隊已經起錨,璃光東西兩陸的大戰,近在咫尺。」


    敖天背在身後的拳緊了緊,「好,就命你帶上一萬鮫人精銳,替朕將勝楚衣與獸人全數截殺在東煌的無盡海上。」


    湘九齡一側嘴角勾起,冷笑浮過,「臣,領命。」


    她轉身告退之際,又被敖天叫住,「慢著。」


    「陛下還有何吩咐?」


    敖天猶豫了一下,終於開口問道:「你上次去神皇殿,可見到她了?她可好?」


    湘九齡恭敬俯首迴話,「甚好,隻是臉已經換了。」


    她暗暗鬆了一口氣,她擅自篡改皇命,借敖天名義誅殺蕭憐的事,天女果然沒有說出去。


    敖天有些意外,「換了?雪姬不是已經死了嗎?她又能跟誰換?」


    湘九齡依然是那三個字,「臣不知。」她眼中機鋒有些陰沉,「對了,陛下,不知最近可去過大祭司塔?」


    「前兩日去過一次,問了天女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怎麽,你有事?」


    「沒事,隻是想提醒陛下,諸事若有不決,多與天女討教,必定受益匪淺,比如,關於魔龍的困惑。」


    「是啊,朕也這樣覺得。天女能隻過去未來,最是能夠安撫人心。明日,朕就再去一次大祭司塔。」


    ——


    「鮫人!」


    蕭憐幾乎是驚叫著從夢中醒來,一個骨碌坐起來,差點從樹上掉下去!


    可她身子一晃,就被一隻手給拉住了,海雲上的手捂在她嘴上,「噓!」


    「怎麽了?」


    「你看下麵。」


    蕭憐看了一眼下麵,登時渾身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滿地腰粗的巨蟒,蜿蜿蜒蜒地蠕動著,遍地都是,一層壓一層,根本已經看不到地麵了。


    同樣逃到樹上來的,還有霽月、百花殺和亂紅。


    蕭憐忽然想起,她被乙木生衝擊昏睡過去之前,好像召喚大母蛇來著。


    她艱難地看了眼亂紅,「你……,難道不喜歡?」


    亂紅狹長的雙眼從來沒有瞪過這麽大,「獸人!是人!」


    ------題外話------


    太華……差點……斷更……啊……啊……啊!


    明日奮起!嗷嗷嗚~!


    </b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公主在上:國師,請下轎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滄海太華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滄海太華並收藏公主在上:國師,請下轎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