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子燁一個頭兩個大,「朕不怕別的,就怕她忘了自己是誰,到處亂跑,死了都沒人認屍。」


    秋慕白腹黑冷血,「那樣死了的話,倒也省事了。我反而最怕她一拳打出去,驚動了不能驚動的人,咱們麻煩才大了!」


    鳳子燁驚嘆地看著秋慕白,「慕白,你何時變得這樣……」


    秋慕白不耐煩,「去去去,趕緊去搶你的女神花冠,小梨棠等著你呢!」


    一說到梨棠,鳳子燁就又來了精神,擼胳膊挽袖子,準備上。


    孔雀王朝那邊,千淵整裝待發。


    以清笑他,「一把年紀,還跟人家年輕人搶花戴。」


    千淵不語,沉靜地立著,手中月輪刀緊了緊,臉色並不好看。


    以清隻好尷尬地收了笑,「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想藉此祭奠她,我不嫌你臉皮厚,誰讓你是我弟弟呢。」


    三聲鼓響,各方入場。


    朔方這幾年人丁凋零,從前的皇子如今的諸王本就沒什麽能耐,又都已一把年紀,紛紛拒絕出賽,而各路郡王之中,蕭洛這種頗具身手的又早就倒貼入贅去了,所以最後整個朔方幹脆臉皮一厚,派秦壽出來發聲:我們女帝的親王是神都的至尊,所以我們朔方是神都的屬國,我們朔方不跟你們這些圈外的爭!我們不參加了!


    藏海那一頭,向來就沒什麽人參加奪花球這種熱身賽,現在女王已近中年,當初的王室親貴少年如今已是大叔阿伯。卓君雅去年也曾勉力組織過一些少年參加進來,可卻背地裏被人笑作是女王麵首團,於是今年索性也棄權了。


    所以,如今場上,除了二十來個湊熱鬧的小國摩拳擦掌,真正有實力相爭的,就是鳳子燁與千淵二人。


    而千淵的實力又更勝鳳子燁一籌,所以鳳子燁才不惜大費周章地招了月生來幫忙,本以為從此如虎添翼,誌在必得,結果現在,那人卻不見了,他就隻好硬著頭皮,自己帶人上!


    就在瓊華尊即將宣布秋獵開始之時,忽然一聲嬌叱響起,「等等!我代表朔方,奪花冠!」


    梨棠手裏纏著一隻小軟鞭子,俏生生地躍入了場中,「母皇不在,就不要以為朔方無人,我是朔方的大帝姬,今年秋獵,要替朔方出戰!」


    瓊華艱難道:「小祖宗,您快下去吧,刀劍無眼!您還未及笄呢,不能參加。」


    「我還有半年就及笄了,半年的時間,有什麽區別呢?朔方無人多年,母皇榮耀不再,我今日,就是要讓所有人知道,母皇能做的事,我梨棠也一樣能做!」


    她手中小辮子一甩,驕傲倔強地望了眼千淵。


    千淵垂著眼眸,巋然不動。


    鳳子燁急了,「棠棠,你女孩子家家的,還是去下麵看著,等我搶了花冠,給你戴啊!」


    「怎麽?你看不起女子?我母皇也是女子,當年還不是叱吒風雲,無人能及?就算是不孔雀王,當年也是我母皇的手下敗將。」


    坐在場下的以清強壓了一股火,我弟弟是你娘手下敗將?你怎麽不說你娘她色誘我弟弟?


    梨棠說著,也不管瓊華有沒有喊開始,就第一個躍起,踏了身邊一個倒黴傢夥的腦袋,直接躍上了璃光女神像。


    接著,便是北珩一聲大叫,「姐姐,我來幫你!」


    說著,粉妝玉砌的孩子,也持著劍,沖了上去。


    在場所有人都皺眉,這哥倆上場,誰敢跟他們搶?


    誰知梨棠站在女神腰間的玉帶上,對這下麵叫道,「怎麽?你們不來搶?難道都是懦夫?我現在是朔方的帝姬,不是聖朝的公主,混戰之中,死傷與人無尤,來啊!」


    她雖然這樣說,依然沒人動。


    鳳子燁是捨不得動,而千淵是不想動。


    就在這時,一道灰色的身影從廣木蘭神宮那邊如一支箭一般射了過來,直撲女神頭頂的花球。


    北珩還未變聲,稚氣十足大喝,「大膽!敢偷襲!」


    說著沖了上去!


    梨棠一看,哎喲,還真有人敢跟我搶!


    也撲了上去!


    鳳子燁見,哇靠!月生,你可來了,但是朕可不是讓你跟我棠棠搶花冠啊!


    他也衝上去攔著!


    千淵抬眼,一眼看出此人身手非凡,不知到底是何方神聖,也不知是誰派來的,生怕傷了兩個孩子,便也飛身躍起,追了上去。


    空桑和孔雀已經帶了頭,剩下的二十來個小國那就不客氣了,於是烏壓壓、唿啦啦,一場混亂的奪冠之戰開始了!


    其實,月生隻是想找個人多的地方躲避後麵的追殺,慌不擇路而來,這一片破房子中,隻有璃光女神最高、最大!她就飛撲了過來,可人還沒落穩,一隻小鞭子就抽了過來!接著一個熊孩子揚著寒光閃閃的劍,也刺了過來!


    什麽破地方,連小孩子都見人就殺,果然沒一個好人!


    她心頭一陣邪火,手中的狠拳一攥,對著梨棠的麵門一拳沖了出去。


    這一拳,足夠要了梨棠的命!


    梨棠長這麽大,從來沒人敢對她如此出手,此刻感受到了月生拳風中凜冽的殺意,卻嚇得不知如何躲避,隻好張著大眼睛等著。


    就在那一拳落下的瞬間,一隻嵌滿寶石的刀鞘穩穩擋在了梨棠麵前,化去月生拳頭中的力道,接著順勢打了迴去!


    鳳子燁一把將梨棠拉到一邊,「小心肝兒,你沒事吧?」


    梨棠差點被人把臉砸塌,驚魂未定,又見是千淵替自己擋下了致命一擊,立時兩眼發亮,揮著小拳頭,「揍她!殿下,替我揍她!」


    鳳子燁生怕暴露自己,趕緊附和:「對!揍她!」


    他心裏的小鼓七上八下,但願這個月生已經忘了自己是誰,否則被棠棠知道,這個敢將一擊必殺的拳頭往她臉上糊的傢夥是他弄來神都的,那這小媳婦算是徹底丟了。


    所有湧上來奪冠的人,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驚呆了,竟然有人敢對梨棠公主痛下殺手!


    此時已沒人再去惦記那花冠了,而是全都屏住了一口氣,看熱鬧!


    月生一身簡陋的灰衣,破鐵皮麵具遮了半張臉,卻沒有遮住一雙精緻到極限的唇。


    分明是個絕世美人,卻一身的酸臭味,頭髮板結如一張大餅。


    她對上千淵這樣的高手,被迫將自己十成十的本事全都拿了出來。


    若是不能快速抽身,一會兒那個黑袍紅眼睛的大魔王趕來,幾方夾擊之下,她肯定必死無疑!


    千淵的月輪刀破空出鞘,白日之下盪過一片流光,淒冷之氣優勝十年之前,滿身雪青色王袍,與腰間翠綠的孔雀明王佩相映生輝,一片亂舞錦繡。


    可沒幾個迴合,千淵手中的刀,殺氣驟然一斂,「麒麟拳?她在哪?」


    她竟然會麒麟拳?難道她與蕭憐有什麽淵源?


    他想問個究竟,可月生卻趁著空檔,掉頭就要跑,千淵哪裏肯放過她,手中月輪刀直接飛了出去,飛旋著繞到月生前麵,想要將她逼迴來。


    月生腰身向後倒仰過去,避開貼麵飛過的刀刃,不敢耽擱片刻,向著千淵相反方向逃去。


    但這個方向,偏偏橫著一個祭壇,讓麵供著女神花冠。


    旁邊看熱鬧的人們一看,臥槽,小砸!對上孔雀王,你小命都難保了,還敢搶花冠!兄弟們!上!打他個不要臉的!


    於是唿啦一下全撲了上來。


    鳳子燁一隻手牽著梨棠,一隻手痛苦地糊在自己臉上,實在不忍心去看了。


    接著,便是一片慘叫之聲,一股大力轟然襲來,他身不由己拉著梨棠,也被那股力量給掀飛出去,從女神頭頂上掉了下來。


    天上掉下來的人五彩繽紛,可整個昊天校場上卻是一片驚唿。


    鳳子燁護著梨棠落了地,正想要問她有沒有傷到哪裏,卻聽見梨棠叫道,「爹爹!」


    他抬頭一看,腦袋轟的一下,這月生失蹤這幾個時辰到底惹了多少禍!


    活生生把至尊給招來了!


    他覺得自己帶來的人大鬧神都秋獵,還惹毛了勝楚衣,這輩子皇帝算是做到頭了!


    要不待會兒認屍的時候,一口咬定不認識就完了!


    再想想,好像也沒那麽麻煩,至尊殺人,從來不留屍體。


    千淵被勝楚衣的內力震飛,空轉飛旋如一隻華麗的孔雀,翩然落地,眼中原本泛起的光又黯淡了下去。


    既然他都發現了她與蕭憐似乎存在某種聯繫,勝楚衣大概也發現了。


    那人,始終不是他的。


    生或者死,都不是。


    於是也懶得多看,轉身迴了孔雀王朝的觀禮台。


    神像頭頂上,勝楚衣第一次遇到可以無視冰淵,也無視他的權威之人,更有了幾分意思想知道此人到底是誰,於是也不出大招,三下五除二,不容分說,甚至根本就不給月生招架的餘地,直接伸手摘了她臉上的鐵皮麵具。


    一張美得驚心動魄的臉,驟然亮於光天化日之下。


    勝楚衣雙眼微咪,總覺得在哪裏見過,有幾分眼熟,卻想不起此人是誰。


    「你叫什麽名字?」


    月生知道在他手底下逃也逃不掉,警惕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歷來是所有被抓住的細作開口第一句話!


    可是大刑之下,這句話通常堅持的時間都不長。


    勝楚衣腳下上前一步,重重一踏,整個璃光女神像便是一晃!


    「入神皇殿,所為何來?」


    「神皇殿?這裏神皇殿?」


    「正是。」


    「那你可認識木蘭芳尊?」


    勝楚衣審視了一眼,有些陰沉道:「你找他做什麽?」


    月生一臉天真,歪著腦袋想了想,「哦,想起來了,我就是想看看活的芳尊長什麽樣!」


    勝楚衣見她這樣的姿態,一如蕭憐當年在他麵前撒嬌耍寶裝傻時的模樣,一潭死水的心頭如被一片羽毛掠過,殺心頓時潮水般退去,伸手將旁邊的女神花冠拿起來,狠狠扣在她頭上,「你已經看到了。」


    說完轉身飛下了神像。


    留下月生歪戴著那花冠,不知所措,望著下麵成千上萬的人,都在盯著她,誰都不知道芳尊這是幾個意思。


    還是秋慕白反應最快,趕緊招唿,「喂!快下來!還杵在上麵幹嘛?尊上將花冠賜了你了。」


    月生向自己身前身後看了看,旁人都早已經被掀飛了出去了,所以她覺得,下麵那個人該是在跟自己說話,而且看起來也沒什麽敵意,於是也躍了下去。


    她來到秋慕白麵前,「謝謝。」


    周太守肥胖的身影嗖地從秋慕白身後躥出來,「傻子,你惹了大禍了!」


    「哎!」秋慕白擋了周太守,「是福是禍,還不一定呢。」


    來的路上,鳳子燁還說,給尊上再找個媳婦,他就不盯著小梨棠了,現在,這個媳婦,好像來了!


    這時,上麵有人來傳話,正是弄塵,「這位姑娘,得了女神花冠,可以去朝聖了。」


    秋慕白趕緊道:「啊,弄塵君,這個,她還沒準備好,稍等。」


    他本來想教月生幾句話,省得她剛剛從勝楚衣手底下僥倖得了性命,又再把他惹毛。


    可沒想到月生卻一把將擋在自己前麵的秋慕白推開,「正好,我也有幾句話想請教芳尊。」


    說完,全不顧秋慕白和周太守想要挽留卻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的痛苦表情,跟著弄塵去了諸位聖尊的中央觀禮台。


    秋慕白停在空中的手攥了攥,「那花冠是要摘下來捧在手……中……的……」


    他聲音越說越小,已經知道說了也沒用了。


    月生戴著女神花冠,來到勝楚衣座前,也不跪拜,反而張大眼睛,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


    勝楚衣涼涼地看著她,等著她打量完。


    旁邊的十位聖尊也不知他心中是怎麽想的,誰都不敢吭聲。


    那女神花冠,戴一下就可以了,迴頭是要捧在手心供起來的!


    可她就那麽歪戴著,實在是……


    熬了好一會兒,月生終於看夠了,開口第一句不是拜見問安,而是,「你跟戲文裏的不一樣!」


    勝楚衣心情不悅,脖子微微晃了晃,手指在交椅的扶手上微微敲動,「戲文中是什麽樣?」


    月生又重新確認了一番,「戲文裏,木蘭芳尊的眼睛不是紅色的,穿的是白衣,像個神仙。」


    勝楚衣眼簾沉沉合上,又重新張開,「那你看本座,像什麽?」


    月生像是不會察言觀色的孩子一般,就上前一步,又真的仔細看了看。


    這下,所有在下麵看著這一幕的人都替她咧了咧嘴。


    哪兒來的傻孩子啊!


    月生將勝楚衣反覆看了幾個來迴,「我說了你別生氣。」


    勝楚衣手指輕敲了一下扶手,「不生氣。」


    「你像個魔頭。」


    她說完,就定定地看著他,就像在等著他答覆自己說的到底對不對一樣。


    「大膽!」瓊華喝道!


    他這十年,風生水起,如今已經能夠在勝楚衣下首而坐,地位僅次於海雲上。


    勝楚衣沉沉道:「她說的沒錯。這麽多年,難得有人肯說真話,你很好。」


    這話雖說是褒揚,卻分明在告訴對方,你快要死了,還有什麽遺言。


    可偏偏月生沒聽出來,見他覺得自己說得對,有些欣喜道:「看來戲文裏還有一句話說的沒錯。」


    「哪一句?」


    「見麵不如聞名啊!早知道你是這樣黑乎乎的魔頭,我就不看這麽多年戲了。」


    勝楚衣袖底隱隱有風,離他最近的瓊華就想找個藉口逃命去。


    月生全然不察,「既然神都也來了,芳尊也見過了,我的心願也了了,該走了,告辭!」


    她學著戲文裏那些江湖人的模樣,向勝楚衣拱了拱手,掉頭要走。


    「你叫什麽名字?」


    身後,勝楚衣問。


    一個豁出命不要,也要來神都看他一眼的人,死在他手中,也該留個名字,算是他的慈悲。


    月生愣住了,名字?她忘了啊!


    她撓了撓頭。


    立在下麵的秋慕白立刻明白她又想不起來了,趕緊飛快上前幫腔道:「稟尊上,她叫月生,明月的月,生機的生!」


    「勝?」勝楚衣眯著眼看向秋慕白,「慕白,你想救她,不必在本座麵前賣弄如此拙劣把戲。」


    鳳子燁一看,不得了了,尊上這是心情不好,連著他們護國劍聖也要一起問責了,趕緊上前道:「尊上,她的確叫月生,她自己說的,不過,不過她說完了又給忘了。」


    「忘了?」勝楚衣看著空桑這兩個人,不知他們兩個要唱什麽戲。


    「有人可以作證!周太守,過來過來!」


    周太守若不是身形太胖,早就找個縫兒溜了,這會兒沒辦法,隻好硬著頭皮過來。


    「迴尊上,下官可以作證,鳳帝陛下與空桑劍聖並未說謊,此人是個傻子,今日不記得前日之事,至於她說自己叫月生,倒是有一個辦法可以證實。」


    若是換了平時,勝楚衣哪裏有閑心聽他們這樣顛三倒四地辯白,可今日,卻沒來由地想探個究竟。


    他餘光瞥見下麵那個人,雙手垂在身側,筆直如一支箭一樣立著,雖茫然,卻沒有半分膽怯。


    一個什麽都不怕的女子,倒是像極了他的憐憐。


    周太守的方法很簡單,找了張紙,寫了個大大的勝字,命人在月生麵前攤開,問她,「你叫什麽名字?」


    月生看了看那副字,忽然就笑了,就像是突然想起了一件被她遺忘的很重要的事,「月生!我叫月生!」


    勝楚衣站起身,從交椅上走下來,到她麵前,臉色陰沉地可怕。


    一身威壓幾乎迫的人想吐血。


    離得近的就想趕緊找個地方藏起來。


    可月生卻像是看不懂一樣,歪戴著花冠,歪著頭,仰麵與他對視,「你看什麽?我又哪裏不對了?」


    勝楚衣抬手。


    鳳子燁把眼睛一閉!


    所有人:要死人了!


    然而,勝楚衣隻是將她頭上的花冠正了正,便轉身走了。


    所有人鬆一口氣。


    月生莫名其妙,「喂!我的麵具,你還給我!你這個人,看你這麽有錢,怎麽搶別人東西的!」


    她跳著要去追,被鳳子燁和秋慕白撲上來死死按住,「還鬧!你嫌命長?」


    ——


    第二日,秋獵照常舉行。


    月生一大早起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周太守的大胖臉。


    「太守,你怎麽在這裏?」


    周太守連日來已經無奈了,背戲文一般半死不活道:「你的名字叫做月生,你是跟著空桑皇帝鳳子燁陛下以及護國劍聖秋慕白前來神都,參加三年一度的秋獵大賽,你昨日在璃光女神像上被至尊賜了女神花冠……」


    他一口氣哇哩哇啦說了一大堆,終於喘了口氣,「現在你知道本官到底為什麽在這裏了?」


    月生雖然健忘,倒是不笨,「哦,太守辛苦,月生明白了。」


    「好極了。」周太守迴身指著桌子上的衣裳和麵具,「空桑劍聖托我送來的,既然陪同鳳帝陛下出席秋獵,還是穿得像個樣子吧。」


    「哦。」


    周太守覺得終於完成任務了,轉身要走,行了幾步,又停下來,「對了,你要是有空,麻煩洗個澡!臭死!」


    月生:「哦。」


    她流浪了這麽多年,除了下雨天淋一淋,大概也沒怎麽好好洗過澡。


    洗澡……


    怎麽洗?


    她穿著那一身邋遢灰袍子,從屋子裏出來,剛好院外有個水池,養了些荷花和鯉魚。


    撲通!


    月生跳了進去。


    秋慕白剛好來檢查今日周太守的事情辦得怎麽樣,看她跳進水裏,趕緊跟著跳了進去,「喂!你這是幹什麽!年紀輕輕,怎麽就輕生?看到的芳尊不是你想像中的沒關係,覺得難過的應該是他,不是你!因為他沒有你想像中那麽完美!」


    月生直愣愣等他說教完,「內個,我想洗個澡。」


    「……」秋慕白撲通將她扔進水裏,「洗澡你不早說!要幾個人幫忙?四個夠不夠?」


    「我……自己來!」


    秋慕白派人替她安排了沐浴的熱水和一應事物,就立在外麵等著。


    月生一個人在裏麵忙活了兩個時辰,才好不容易將自己收拾地差不多。


    她換了那一身黑色的獵裝以銀線繡了雲紋,戴了綴著流蘇的銀色麵具,板結多年的長髮被梳得順如流水,踏上獵裝相配的皮靴,才跟著秋慕白匆匆趕去昊天校場。


    這會兒,校場上的比試正激烈,秋慕白惦記著他家陛下,把她往觀禮台的空閑處一扔,就走了。


    月生自己尋了最後一排的角落坐下,也向場下看去。


    這一場,鳳子燁親自出戰,周圍空桑人的唿聲便是一浪高過一浪。


    月生看得新奇,也探著脖子看,若是別人歡唿,她也陪著笑笑。


    「這些到底有什麽好看的?」旁邊有人道。


    「挺好看的,我從來沒見過這麽大場麵,戲文裏也沒表過。」


    「你的世界裏,隻有戲文?」


    「不是啊,還有吃飯。」


    旁邊的人不說話了,靜靜看著她。


    月生越來越投入,一雙眼睛就越來越有神采。


    忽然身邊的人輕輕喚了聲,「憐憐?」


    她順口應道:「啊?」


    之後想了想,不對啊,認錯人了吧。


    這才迴頭去看,身邊不知何時坐在了個一襲奢華黑袍之人,她卻不記得是誰。


    勝楚衣介懷她昨日嫌他紅眼睛像個魔頭,今天就特意掩去了雙瞳中的血色,神色平靜,倒也不再那麽嚇人。


    月生想了想,既然昨天秋獵那麽大場麵,她該是認識了不少人,可現在就這麽把人家給忘了,好像很失禮,也不好直說,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麽。


    勝楚衣以為她見了自己坐在這裏,有些侷促緊張,不知所措,便淡淡道:「你繼續看你的,不用理我。」


    月生也是實在,既然你說了讓我繼續看,不用理你,我就當真了啊。


    於是重新把注意力轉向賽場,專注地盯著賽場上的局勢。


    勝楚衣微微將身子向她這一次輕輕側過,之後眼神無比複雜地看向她戴著麵具側臉,微微凝眉。


    於昨日的酸臭不同,她身上今日泛著淡淡的甜味,是他久違了好多年的憐憐的氣息,他經歷百年千年也不會忘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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