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下床,替雪梅深落了床帳,才悄聲離去,掩了房門,對守在門口的紫龍道:「仔細守著,小心看護。」


    紫龍向來冷硬,也不吭聲,微微點頭,便算是領命了。


    勝楚衣走出幾步,腳步忽然停了,「紫龍。」


    「尊上,紫龍在。」


    紫龍見他有話欲言又止,便走到近前,等候吩咐。


    勝楚衣轉身,神色有些尷尬,「我隻想問你,女子若是小產,身上的氣息可會有變?」


    紫龍嘴角抽了一下,「屬下,沒有經歷過,委實不知,不如迴頭找個大夫問問?」


    勝楚衣想了想,「她該是這段時間受了許多委屈,不必問了,直接找個專事女疾的大夫,好好診治一番。」


    「是。」


    勝楚衣步履有些沉重,進了黃金籠,緩緩向下落去。


    蕭憐身上一直以來那種清甜的氣息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難言的,隱約的腐爛氣息。


    他並非嫌棄,而是有些憂心,她此番被劫走二十餘日,不知都經歷了什麽,才會迴來之後,與他這般疏離。


    隻是她若是不肯說,那他就不問,人迴來了就好,別的,都不重要。


    勝楚衣下了星月樓,乘了弄塵準備的轎攆,迴了神皇殿。


    阿醜已經被諸位聖尊以最高規格的儀製,安置在森羅萬象殿中僅存的最好的宮室中。


    勝楚衣進了阿醜的房間時,眾人還沒來得及參拜至尊,他便已先端端正正向著坐在床邊的阿醜跪了下去。


    「公主,楚衣來晚了,令公主蒙受屈辱。」


    容顏盡毀的敖薇早已什麽都不記得,有點害怕地看了看海雲上。


    海雲上向她擠擠眼,「別怕,這世間跟你最親的人就是他了,這世上最厲害的人,也就是他了,有他在,你什麽都不用怕。」


    勝楚衣起身,替敖薇診脈,之後道:「除了陳年外傷,並無大礙,該是心灰意冷,不願記起舊事罷了。」


    敖薇歪著頭看了他許久,道:「你長得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勝楚衣微笑,「一個女子是嗎?」


    「是啊。」敖薇眨了眨眼,「你怎麽知道?」


    勝楚衣溫言道:「那個女子在我眼中,是這世間最尊貴的人,也是這世間最天真無暇之人,能生得與她相像,是我的榮耀。」


    敖薇聽不懂他在說什麽,張著一雙明亮的眼睛仰頭看著他。


    她麵上的傷痕糾結錯落,傷及眼瞼,醜得令人心痛。


    勝楚衣在敖薇身邊坐下,牽過她的手,小心地放在掌心,細細凝視她的雙眼,「不用怕,以後楚衣會好好照顧你,不會再準許任何人傷害你,終有一日,你會願意重新做迴自己。」


    敖薇該是聽懂了一般,眼光動了動,努力點點頭。


    母子二人靜默無聲,卻是三百年來,罕有地如此親近。


    海雲上退散了眾人,替他們關上門,好事做盡卻依然搖頭不忿,「明明是我的女神,怎麽就拱手送人了?」


    鳳傾城敲他的頭,「你老實說,你當初變成男的,是不是因為她?」


    海雲上揉了揉腦殼,「你能不能輕點,一樣都是女人,溫柔點會死啊?」


    鳳傾城:「姑奶奶是打鐵的,就這麽大手勁兒,怎麽著?不服?」


    海雲上立刻就慫了,「服!誰都不服,就服你!」


    鳳傾城嘟著嘴,還是不讓勁兒,「那你說啊,你當初是不是因為她才選擇變成男人的?」


    「哈,內個,我隻是想,如果我是個男子,大概會更強一些,也許能救她。」


    鳳傾城懷疑地看了看他,「真的?隻是想救她脫離苦海?你可別想騙我!」


    「哎呀,小姑奶奶,真的真的,不然我還能怎樣?難道給你小皇帝弟弟的媳婦的父王當後爹?太複雜了!我不喜歡!」


    他捏了捏她的鼻子,「我喜歡你這樣簡單的!」


    鳳傾城終於笑了,「這還差不多!」


    等勝楚衣從房中出來,海雲上還不放心,又湊過去,「我女神呢?」


    「她很開心,已經睡了。」


    勝楚衣神色閑淡平靜,與那雙殷紅如血的雙瞳極為不登對。


    「這次,要多謝你。」


    海雲上無所謂地揮揮手,「你這種人,跟人道謝都不會,怎麽聽怎麽都是居高臨下!」


    勝楚衣唇角劃起好看的弧線,「世上最厲害的人哈?」


    「嗨!我就那麽一說,安撫我女神的,你也不要太當真。」


    勝楚衣的心情莫名地好,迴星月樓時,整個人周身的氣息都變得愉悅許多,讓隨侍在身邊的弄塵也跟著心情好了起來。


    他迴了星月樓,上了十二樓,卻見一個老大夫與紫龍尷尬地立在門口。


    「怎麽了?」


    紫龍哼道:「她不肯讓大夫診治。」


    勝楚衣笑,「你找了個老先生來,她自然不肯,去尋個女醫便是。」


    紫龍滿臉不高興,嘟囔道:「麻煩。」揪著老大夫下樓去了。


    勝楚衣推門進去,見那人還躲在床上,落著簾子,故作嚴厲道:「諱疾忌醫怎麽成?紫龍去請女醫了,待會兒,一定要乖乖地給大夫診治。這小月子,按說也該是仔細調養的,否則若是將來落了大毛病,便都是我的錯了。」


    雪梅深躲在被子裏不吭聲,她根本就沒小產,若是被大夫診治,豈不是當下穿幫!


    勝楚衣將她的手拉過來,也沒說什麽,直接搭了脈,細心體察。


    雪梅深沒想到他也會診脈,驚得要將手腕抽走,可勝楚衣幾根手指鉗住她,哪裏隨便說躲就躲得掉!


    勝楚衣笑著道:「幹什麽?連我看看都不行?可惜我活了這麽久,卻始終不曾涉獵女醫之道,看了也是白看,看來以後為了憐憐的身子,也該仔細鑽研一番才是。」


    他雖然口中說笑著,那手卻按著脈門沒有放開。


    她的脈象,為何與從前不同了?


    雪梅深隻能哼唧著蒙在被子裏,「我疲累極了,楚郎,剛才紫龍和那大夫進進出出折騰了許久,我也沒睡好,你快讓我再睡會兒。」


    勝楚衣笑著道:「好,我不吵你,就在這兒陪著你。」


    雪梅深一個頭兩個大,隻好縮在被子裏一動不動,隱隱覺得床邊那雙看著她的眼睛越來越涼。


    沒多久,紫龍又揪著個女醫推門進來。


    勝楚衣見了,「輕點,她剛睡了。」


    他雖然嗔怪,卻也不責罰,這些一手帶大的孩子,他各個都是寵著慣著的。


    雪梅深從頭到尾都沒睡著,聽見又來了一個女醫,把自己在被子裏埋得更深,「出去,都出去,我不需要診治,我不要別人碰我!」


    那女醫大概也是見過許多婦人下身受了傷,羞於啟齒,不願診治的,淡定道:「諸位先請迴避一下,我來勸勸這位夫人吧。」


    紫龍雖然嫌棄此時的蕭憐矯情,反反覆覆折騰她家主子,卻也是個護崽子的性子,見外人要將他們都請出去,立刻就不樂意了,「不行,我在這裏守著!」


    那女醫道:「若是人多,隻怕夫人依然避諱,不願診治啊。」


    紫龍脖子一挺,「都是女人,她孩子都生過兩個了,哪兒來那麽多講究?」


    勝楚衣見他還沒怎樣,紫龍卻跟大夫槓上了,抬手撥了她一下,「出去吧,醫者父母心,不會如何。」


    紫龍隻好氣鼓鼓地跟著出去,砰地帶上了門。


    迴頭看到勝楚衣有些嗔怪地看著她,便爭辯道:「尊上,你難道沒覺得很奇怪?」


    勝楚衣微微一笑,「哪裏奇怪?」


    紫龍大眼睛轉了轉,「說不出來,反正很奇怪!」


    勝楚衣眼簾微微垂了一下,「我明白你的意思,她大概是受了許多委屈,又被劫燼所製,經歷了許多事,還不曾說出來,來日方長,我有的是時間,無需操之過急。」


    紫龍氣鼓鼓地不說話,抱著手臂橫在門口一立。


    勝楚衣也走到黃金籠前,俯視下方,神色閑淡,卻有一抹掩飾不住的憂心。


    屋內,那女醫伸手掀了雪梅深上的被子,以極低的聲音道:「出來吧,雪夫人,別裝了。」


    雪梅深心驚,迴頭去看,的確是個不認識的,「你是誰?」


    女醫雙手在半空中左右舞動一下,便有一縷細沙從掌心滑出,落到另一隻手的掌心,之後消散不見,「主人擔心你會壞事,所以事先叮囑我看著你。看來,你果然是個貪心不足的沒用貨色。」


    雪梅深從床上猛地坐起來,「湘大人派你來的?」


    沙魔咧嘴一笑,口中滿是黃沙,「是啊,她讓我告訴你,不要被眼前的溫柔迷失了心智,忘了自己要做什麽。」


    「我……,時機還沒到,我還沒準備好。」


    「哼,是捨不得了吧?你貪戀勝楚衣的好?」


    「我沒有!」雪梅深仿佛被踩到了尾巴的貓,差點跳了起來,被沙魔一掌按住。


    「雪夫人,活了這麽久,沒想到你還這麽天真!大概是海皇陛下對你實在太愛護,不知這世間的險惡。」


    雪梅深被她那隻柔弱無骨卻沉重萬分的手壓住,動彈不得,隻好道:「給我一點時間!」


    沙魔的聲音愈發嘶啞低沉,「你當勝楚衣是什麽人?我曾偶然窺探過他的夢境,當初蕭憐生產,他從來不曾離開左右,如今你不肯就醫,他竟然坦然撇下你一個人。」


    她附耳到雪梅深耳畔,「他已經有所察覺了,過不了今晚,你就會被他親手將這張麵皮撕下來,勝楚衣這個人,對待外人,可絕不是你現在看到的這樣千般溫柔,萬般體貼的模樣啊,雪夫人,你怕不怕?」


    雪梅深被她嚇得,渾身一陣寒顫,「那……,我……」


    「馬上,按照你與主人的原定計劃進行,不得再作拖延,你一時貪心,若是壞了海皇陛下和主人的大事,你覺得,後麵的路,會是一死了之那麽簡單的嗎?若是不小心再活三百年,可就不是像過去那麽舒服了!萬裏黃沙之下,可是個永不安息的好地方。」


    雪梅深縮在床上,淚珠忍不住劈裏啪啦掉了下來,「我不怕死,隻是,他是個好人,我這樣做……」


    「糊塗!他隻是對蕭憐一個人好,你以為他若是發覺你是個假的,會對你心存半點憐惜?你隻不過是個被海皇棄了的爛貨!」


    沙魔扭曲著的臉,離她隻有寸許,「雪夫人,求仁得仁啊,為何臨到眼前,卻後悔了?」


    雪梅深咬了咬牙,狠狠道:「好,你說的沒錯,求仁得仁……,求仁得仁!」


    她抬手啪地一個巴掌,狠狠打在沙魔的臉上,大聲喊道:「滾!你給我滾出去!我不要看什麽大夫!我什麽都不要!」


    門砰地開了,紫龍先沖了進來,「又怎麽了?」


    沙魔重新作出女醫恭順的模樣,無奈道:「夫人她諱疾忌醫,好說歹說,都是沒用。」


    勝楚衣從門外進來,來到床邊,溫聲安慰道:「憐憐,你這是何苦?隻是檢查一下,又不會怎樣。」


    雪梅深定定看了他一眼,猛地將人推開,從床上跳下來,順手抽了掛在床邊的霜白劍,直接沖向露台,將長劍在脖頸上一橫,「都別過來!」


    勝楚衣本追了一半,果然立刻收了腳步,不敢再向前半步,「憐憐,別胡鬧,把劍放下。」


    「楚郎……」


    雪梅深該是與世訣別之時,真的萬念俱灰,苦笑著流淚道:「楚郎,我再也不是你當初的憐憐了,我沒辦法再麵對你,我……我哪怕沾了你的衣襟都覺得汙了你!」


    霜白劍鋒利無比,上麵的劍氣尚未觸及皮膚,便已經將她雪白的脖頸劃出了一道血痕,殷紅的血流淌而下。


    勝楚衣本來心中還存有一些疑慮,可此刻見了這番模樣,哪裏還顧得上什麽多想,「憐憐,乖,把劍放下,過來,好好說話。」


    他向前一步,雪梅深就像後一大步,抵在露台的護欄上,「你別過來,楚郎,你知道我們的孩子是怎麽沒了的嗎?你知道這半個多月的時間裏,我是怎麽過的嗎?他們給我灌了藥,將我丟給那船上的水手,楚郎,二十多天,無日無夜,我親眼看著孩子血淋淋地離開我,卻無能為力,隻能任人蹂躪,卻依然還活著!」


    此時,勝楚衣的本來殷紅如琥珀透亮的眼睛驟然沁滿了血色,有種黑暗如從深海之下湧動而上。


    立在他身後不遠處的沙魔微不可見地向雪梅深點點頭。


    雪梅深深吸一口氣,「楚郎,你告訴我啊!我為什麽還活著?我已經配不上你了!可是為什麽還活著?」


    她將霜白劍向脖頸上用力一抵,便是一道深深的口子,鮮血滾滾而出。


    「憐憐,不要!」勝楚衣慌了,向前一步,又生怕逼迫她急了,強作笑顏道:「憐憐,沒關係,我不在乎,隻要你活著,你在我身邊,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你迴來,乖!」


    他張開雙臂,眼巴巴地等著她。


    雪梅深忍著脖頸上的劇痛,見他如此,竟然有了片刻的遲疑,他竟然不在乎!


    世上會有哪個男人不在乎呢?


    敖天第一次發現她的背叛時,是何等模樣,百年之後,她依然記憶猶新,他嘴上說不在乎,甚至為了讓她活下去,定時送男人給她,可他卻比誰都在乎!比誰都介懷!比誰都恨!


    「你騙人!你怎麽可能不在乎!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我了,我已經髒透了!我活在你麵前,都是汙了你的眼睛!」


    雪梅深說著揚起霜白劍,毫不猶豫,一劍穿心而下!


    「憐憐——!」


    勝楚衣瘋了一般撲了過去,將她已經軟綿綿的身子抱了起來,那些血從傷口瀰漫開去,染紅了半邊身子。


    他徹底慌了,「不是這樣的,憐憐,你聽我說,不是這樣的,我不在乎,孩子沒了沒關係,他們傷了你,也沒關係,我不在乎,你為什麽這麽傻!」


    他將氣息奄奄的雪梅深抱在懷中,「憐憐,你不能死!你不能死!紫龍,去叫人來,她不能死!她不能死!」


    若是換了普通的兵器,他或許還懂得如何救她,可如今穿心而入的是霜白劍,一劍之下,隻怕是五髒六腑盡毀了。


    勝楚衣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慌亂無章,滿手是血,卻隻能緊緊抱著雪梅深,「找人來!誰能救她就找誰來!快!」


    他也不知道誰能救她,紫龍更不知道。


    沙魔靜靜地立在不遠處看著,嘴角劃起一抹冷笑。


    雪梅深屏足最後一口氣,竭力抬手撫上勝楚衣的臉,「楚郎,我本就該死在海上,卻苟延殘喘到現在,隻是想看到你安好,隻要你安好,我就心滿意足了。」


    「憐憐——!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勝楚衣抱著她,苦苦哀求。


    「楚郎,你聽我說,不要報仇,好好活著!替我將孩子們養大,我要看著你活著,看著你平安無恙!答應我!千萬不要去報仇!否則,敖天不會放過你,也不會放過孩子們!答應我!答應我——!好好活著!」


    雪梅深瀕死的眼睛,緊緊望著他,等著他答應。


    隻要他應了,她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沙魔的眼睛,也在所有人背後,緊緊盯著勝楚衣。


    「憐憐……」他眼眸垂下,兩行清淚落下,化作細碎的鮫珠,落在露台的地上,之後穿過護欄,從高高的星月樓上,墜落而下。


    「答應我了,便要做到,楚郎,我在天上看著你!」雪梅深的手從他臉頰垂了下去,終於閉上了眼睛,結束了漫長而不堪的一生。


    沙魔滿意轉身,剛要離開,覺得戲要做足,對始終筆直立在前麵,臉色極為難看的紫龍道:「這位姑娘,節哀順變,這裏也該是用不到我了,在下告辭。」


    紫龍隨手從腰間拿出銀子,將她打發了,之後帶上了門。


    沙魔立在門口又靜靜聽了一會兒,屋內,盡是勝楚衣壓抑的哭聲,近似哀嚎一般,心碎欲裂。


    一抹冷笑在臉上綻開。


    你不愛我?沒關係!


    讓你嚐嚐徹底失去心愛之人的滋味!


    讓你被她臨死的誓言束縛,一生一世不能報仇,隻能苟延殘喘地活著!


    一個徹底崩潰、心死的男人。


    一個被徹底毀掉的勝楚衣。


    實在是讓人有些心痛憐惜啊!


    她將那一錠銀子拋向空中,再重新接住,轉身下樓去了。


    屋內,紫龍也在聽著外麵,等到確定外麵的人已經走了,才轉身低聲對著露台道:「走了。」


    勝楚衣哀慟欲絕的臉驟然凝固了下來,哭泣戛然而止。


    他將懷中的死人翻扣過來,哢嚓一聲,撕了背後的衣衫。


    光潔如玉的脊背,沒有一絲瑕疵,也沒有那隻飛龍刺青。


    他痛惜道:「還真是逼真,也不知她現在如何,又身在何處,還有那兩個孩子……」


    紫龍走到近前,將他扶起來。


    這人剛剛仿佛真的經歷了一場與摯愛之人生離死別,受了一番肝腸寸斷之苦,竟然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尊上何時發覺有異的?」


    勝楚衣看著她苦笑,「第一眼見了,便覺得不對,可礙於那張臉,始終不敢懷疑太深,若是她遭逢磨難,心性大變,也未可知。萬一錯怪了她,可該如何是好。」


    「那您剛才,卻又為何這般篤定?」


    勝楚衣精疲力盡般地坐下來,長長一聲嘆息,「從未篤定,隻是莫名覺得,憐憐不該是這樣。而直到最後霜白劍傷了她,才確定這是個假的。」


    紫龍這才去了滿臉的冰冷,倒是頗為有些自豪道:「是啊,天命神皇,萬物不侵,如何會被霜白劍所傷!相信聖女一定不會有事的!」


    勝楚衣卻凝眉道:「可她若是離了璃光,就難說了。天命神皇是璃光的信仰,失了信仰的神祗,便失去力量。她的乙木生已經許久沒有動靜了,大概……,人已經去了很遠的地方。」


    「尊上,那我們該如何將聖女尋迴來?」


    勝楚衣看了看露台上雪梅深的屍體,「我不知道她是誰,但是她臨死之時,該是已經良心發現。」


    他眯了眯眼,心焦如焚,卻無可奈何。


    這個女人臨死時曾說,「敖天不會放過你,也不會放過孩子們!」


    隻怕她是在向他示警,要隨時提防敖天的眼目,不能輕舉妄動,而那孩子們,所指的並非梨棠和北珩,而是蕭憐腹中的龍鳳雙胎。


    他若擅動,那兩個孩子就會有危險。


    可若不動,那已經遠在天邊的人,又生死未卜,讓人無時無刻不如坐針氈。


    「紫龍,幾個事,著手去辦。第一,責成弄塵主理,重建神皇殿。第二,你親自迴一趟朔方,與司命帶貪狼軍,將棠兒和珩兒護送前來。第三,知會諸位聖尊,就說,新的廣木蘭神宮建成之時,本座要重臨聖朝至尊之位。第四,傳書憫生,十年之約不變,但東西兩陸之間的封禁必須從此打開,本座以十壺海皇之血,換他整支海王艦隊十年。」


    紫龍兩眼一亮,「紫龍,領尊上聖諭!」


    ——


    一片錦繡珠玉的滄瀾宮中,蕭憐木然坐在窗下,任由小檀以烏藻為她將頭頂露出的銀髮重新染成黑色。


    「你要記得,你是雪梅深,不是蕭憐,所以,每隔細節都要注意,陛下不喜歡你不乖順的模樣,知道了嗎?」小檀毫不客氣地訓斥道。


    她以前也是這樣訓斥雪梅深的。


    這些低劣種族的女子,一個接著一個獲得至高無上的海皇陛下的垂憐,卻一個勝似一個的不知好歹!


    蕭憐不語,雙手輕撫在已經高高隆起的肚子上,因為是雙胎,所以才五個月,就已經突兀地如同七八個月的模樣。


    小檀將她的銀髮重新染成黑色,又迎風吹幹,再替她挽成海國流行的髮髻樣式,「陛下一個月才來一次,是何等榮耀的事!等會兒駕臨,你記得不要亂說話,若是那張嘴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就不要開口,免得像上次那樣惹他不高興,還得我們所有人都要跟著受罰,聽見沒有?」


    她替她最後簪上髮簪時,下手重了點,蕭憐痛得皺了下眉,依然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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