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明歪了腦袋想了想,「也對,他不然就不會去給卓君雅做麵首了。」


    噗!


    又是一口酒!


    蕭憐:「不用管我,繼續繼續!」


    秦月明又指了高高在上的那一排十二把華麗的交椅,「這最後一位,便是該坐在正中央上首那張椅子上的人,泛天聖尊!」


    「泛天聖尊?」前天晚上在千丈崖上喊她下三濫的那個?當時月黑風高的,也沒注意長什麽樣啊!


    「沒錯,穹蒼皓月溫庭別!」


    「所以你尋死覓活地要我帶你來秋獵,就是為了來看這四美?」


    「國師我又不能看,總是要出來打些野食的啊。」


    於是那粉妝玉砌的臉蛋兒就被捏了,手感比起千淵的,還是差了許多。


    這時三聲鼓響,長號吹起,蕭憐向外探身一瞧,「嘿嘿,恐怕穹蒼皓月這個名號下麵,要換人了。」


    秦月明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當時就凝固了!


    遠處,一乘戰車,四匹戰馬急速馳騁而來。


    車上立著的男子,頭戴點翠羽冠,一身雪青色獵裝,手持嵌滿寶石的華麗強弓,搭箭上弦,穩穩地站在疾馳的車上,瞄向璃光女神頭頂的碩大花球,恍若月宮之中飛躍而來之人。


    全場一片驚唿之聲,蒼穹弓出場了!


    每一屆秋獵的開場,都要由上一屆奪得黃金爵最多之人以蒼穹弓射穿璃光女神頭頂的花球,作為秋獵第一箭。


    六年前,這隻弓在秋慕白手中,三年前,這隻弓落在了卓君雅手中,如今,這隻弓,在千淵手中。


    當千淵的戰車經過朔方王朝的坐席前時,女子們驚艷的唿聲便隨著他的身影風一樣地掠過。


    蕭恬懟了坐在身邊的蕭萼,「看見了?嘴那麽大,獠牙那麽長,吃小孩兒的,哦?」


    蕭萼撇撇嘴,現在她倒是覺得,若是能去孔雀王朝和親,也不是什麽壞事。


    嫁了國師,也無非還是個公主。


    可若是嫁了個這麽好看的儲君,那她就是未來的皇後,說不定將來,可與他一同成為整個西陸的統治者。


    於是那桃花泛濫的眼光,又開始在千淵的背影上翻飛。


    可再看看坐在皇帝身邊的勝楚衣,又覺得若是場下的千淵是一輪明月,那上麵的國師便是整個星辰璀璨的夜空。


    唉,本宮實在是太難取捨了!


    這時,戰車經過蕭憐的紅帳前,始終搭弓凝視女神頭頂那隻花球的千淵忽然轉頭看向蕭憐,昨日之前柔若仙子的眉目全然不見了蹤影,眉眼與唇角之間鋒芒凜然,此時的千淵才是真正的他!


    他眼睛盯著蕭憐,白玉一般的手指一鬆,箭便嗖地飛了出去!


    同時,迴身將蒼穹弓拋向半空,整個人飛身而起,足尖在弓上輕輕一點,便跟著箭飛躍了過去。


    女神頭頂的花球被那箭刺破,轟然炸開,化作花冠,露出裏麵璀璨的碩大龍珠,漫天花雨紛紛落下,便看見千淵在半空中抽出月輪刀,反射出太陽的光輝,在高空之上光華一現,將本是悠然飄落的無數繁花頃刻間在刀風之下四散開去,紛紛揚揚,漫天花雨,飛向整個昊天校場四周。


    花雨之中,一朵臉盤般大小的艷粉芍藥如有神助一般,直直飛向蕭憐的紅帳,可還沒等落下,便被一道黑影搶先接了,隨手一攥,化了個幹幹淨淨。


    勝楚衣立在蕭憐的帳前,看著一地殘紅,緩緩抬頭,逆著刺眼的日光,與遠遠立在女神花冠上手持月輪刀的千淵對視。


    電光火石的一瞬,便是一場宣戰。


    勝楚衣一言未發,向千淵微微點頭致意,迴身對帳後耗子見了貓般的蕭憐道:「芍藥,不適合殿下。」


    蕭憐拚命點頭,沒錯沒錯,我隻愛木蘭花和血幽曇!其他什麽孔雀毛、大芍藥,都是浮雲。


    那邊又是一聲高唱,「有請聖朝十二尊!」


    接著便有掌聲三響,中央看台上一人朗聲道:「早就聽聞朔方的大國師勝楚衣,向來對雲極太子愛重有加,今日一見,果不其然!」


    溫庭別首先在中央的交椅上落座,其餘諸位聖尊才紛紛依次坐下。


    坐在離朔方這邊最近的彌生尊就奇怪了,「哎?這不是蕭策大皇子嗎?」


    溫庭別悠然笑道:「他那是誆你們的,你們就真的信了。」


    那一頭的朧月尊不樂意了,向蕭蘭庸道:「蕭皇帝,你們朔方還真是仗著近幾年的崛起就越來越任性啊,大庭廣眾之下,可是沒將本座與彌生尊、瓊華尊三尊放在眼中啊。」


    彌生清了清嗓子,「是啊,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本座見多了,倒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大膽還這麽坦然的,如今來看,當日所見,隻怕皇子不是皇子,太子不是太子,這位國師大人也真是隨機應變地很啊!」


    朔方的皇室被如此不鹹不淡地問責,場上的氣氛就變得有些緊張微妙。


    雖然是四大王朝之一,又非大罪,單憑一兩個聖尊不滿,也不能將其如何,可畢竟欺瞞聖尊,是藐視了神都的權威,這便可大可小了。


    對麵的以清呷了一口茶,順勢補刀:「朔方的大國師,最擅的就是玩弄風雲於股掌之間,諸位聖尊日理萬機,關於這位奇人的許多軼事,怕是還不知道呢。」


    蕭蘭庸見終於還是開罪了幾位聖尊,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麽糊弄過去,求助地看向勝楚衣,「國師啊,快,你給幾位聖尊解釋一下。」


    勝楚衣翩然重新落座,「幾位聖尊隻看到了我朔方的皇子們換了個位置,卻不曾問這背後的因由。若大王朝,凡事豈有兒戲,若非不得已,本座又如何會出此下策!」


    溫庭別寬厚道:「如此說來,勝楚衣國師是意有所指了?」


    勝楚衣端然正坐,侃侃而談,「沒錯,儲君乃國祚之本,自當以舉國之力,小心加護,不可有絲毫閃失。吾王的禦駕,在這一路上,由璿璣城至神都,途中可謂艱難坎坷,言辭不足以盡述,若不是幾位皇子手足情深,互為掩護,隻怕雲極太子殿下,早就遭人毒手,這件事,諸位聖尊隻需派人稍加查探,不消一時三刻,便可見分曉。」


    說著,端了手中的茶盞,向以清的方向略略敬了一下。


    溫庭別也淡淡看向以清的方向,瞪了她一眼,不長進!


    以清見勝楚衣風輕雲淡地就把矛頭指向了自己,立刻端了茶盞迴敬,「如此說來,這雲極太子還真是萬眾矚目啊,人還沒到神都,就已經被招唿上了。正所謂英雄出少年,如今既然已經平安入了神都,接下來,這朔方的黑馬如何勇奪十尊黃金爵,本宮拭目以待。」


    她將蕭憐對蕭蘭庸的承諾在這樣的場合有意無意地給扔了出來,當下滿場一片唏噓,誰敢誇下如此海口,一張嘴就是十尊黃金爵啊!


    就算是千淵太子,上一次也隻拿了到了九尊。


    溫庭別始終是心中向著自己的徒弟這邊,便不動聲色做了和事老,「好了,既然是情非得已,本無觸犯之心,朧月你們幾個啊,這件事,依本座看,就這麽算了,若是再囉嗦個沒完,可就錯過了開場的吉時了。」


    既然十二尊首座都已經開口了,朧月、彌生、瓊華三人隻得哼了一聲了事。


    ——


    那邊場上鼓響,秋獵正式拉開了帷幕。


    開場的第一個比試,便是爭奪璃光女神頭上花冠中的龍珠。


    這本是圖個熱鬧,討個彩頭的事兒,不關黃金爵的輸贏,且隻要是願意參與,不論身份高低貴賤,皆可下場,於是一時之間,整個校場上便熱鬧喧天起來。


    始終立在女神花冠之上的千淵,將月輪刀在手中挽了個花,從高處飛了下來,「女神龍珠,今日本宮誌在必得,場上諸位,若是誰有興趣一較高下,本宮願意押上一尊黃金爵相陪!」


    朔方這邊,從大皇子到八皇子都還處於屁股隱隱作痛地階段,此時下來,就是陪著走個過場,露個臉。


    蕭憐立在最前頭,身後跟著秦方東和蕭洛兩個馬仔,帶著一眾皇親國戚貴公子,屬他們這邊兒尤為紅紅艷艷、花花綠綠。


    蕭洛兩眼一亮,「殿下,機會啊,第一尊黃金爵就這麽送上門了!」


    蕭憐緊了緊護手,「千淵手底下搶東西,你當是搶小孩兒糖吃?」


    剛好這時千淵的目光巡視到她這邊,蕭憐咧嘴一笑,「千淵殿下,三尊!」


    千淵收了月輪刀,雙手身後一背,「好啊,三尊。隻是若是雲極太子輸了,拿什麽賠?」


    「我若輸了,也賠給你三尊黃金爵便是!」


    千淵清冷的眉眼竟然露出了一絲不屑,「那若是你連三尊都拿不到呢?」


    兩人各進一步,針鋒相對,蕭憐瞪眼,「那若是你連一尊都拿不到呢?」


    千淵忽然神色一柔,用隻有兩個人聽得見的聲音低聲道:「愛妃,肉償!」


    「滾!」


    當下殺生鏈起,不宣而戰!


    兩人交鋒之間,同時躍向女神像。


    下麵蕭洛見了,對身邊兒的公子哥們大喊:「攔住千淵,掩護太子!」


    於是唿啦啦,一大群花花綠綠地公子吶喊著沖了過去,順著女神像的衣裙向上爬。


    那邊以清一聲嬌叱,對身後的五個皇子帶著的牛鬼蛇神下令,「去,把蕭憐給本宮拽下來!」


    又是唿啦啦,一大群奇裝異服之人沖了上去,各種各樣的傢夥事兒開始往蕭憐身上招唿。


    空桑國的小皇帝鳳子炫一看,哇靠,這麽熱鬧,上啊兄弟們!


    小手一揮,空桑的人也全都沖了上去。


    剩下的藏海國以及幾十個小國上來湊熱鬧的,哪裏還用等命令,也一時之間烏泱泱全都擠了上去。


    女神像的衣裙角下,人擠人,人摞人,人踩人,忙不迭地把比人往下扯,把自己人往上送。


    有功夫高的,踩著人頭就一路飛躍了上去,可剛要趁著上麵打得火熱的兩位不注意溜過去,撿個便宜,就順勢被月輪刀和殺生鏈給擼下去了。


    蕭憐此時的功力因著碧落丹的緣故,已是今非昔比。


    而千淵還差了兩日的人血沒喝,始終與真正的實力差了那麽一點點。


    於是兩人交鋒之下,便是旗鼓相當,不分上下。


    「蕭雲極,士隔三日果然刮目相看!」


    「日月笙,原來你就這麽點能耐?本宮實在是高看了。」


    兩人從神像腳邊打到腰間,又從腰間打到胸部,千淵一手抓住神像,一手月輪刀招唿過來。


    蕭憐閃身避開,笑道:「千淵,看你一本正經,原來是個色魔,你手裏抓著什麽?」


    千淵隻顧著對付她,一看自己的左手,正抓著女神的胸部凸起處,當下鬆手,人飛躍了出去,淩空飛旋一刀,刀光所及之處,下麵跟著爬上來的人,不分敵友,全部嘩啦啦慘叫著,五彩繽紛地掉了一地。


    他一個分神,蕭憐已經踩著神像的肩膀躍上了頭頂,落入花冠之中,千淵一腳蹬落個剛剛好不容易爬上來的人,兩個連環飛躍,撲了上去。


    這時以清已經持劍立在了女神的左肩,蕭洛和秦方東在兄弟們的掩護下勉強爬上了右肩,一麵將下麵陸續爬上來的人轟下去,一麵口中罵道:「都給老子下去,我們爺的龍珠,也是你們這些不入流的東西可覬覦的!」


    等這邊清理幹淨了,正好以清和跟上來的幾個江湖客也清理幹淨了腳下的人,兩邊對視一眼,立刻開始順著女神的耳朵比著賽的往頭頂上爬。


    蕭洛的身手比起秦方東好的不是一點半點,平日裏給蕭憐辦事也頗受器重,這會兒自然是要替主子賣命不遺餘力。


    他見以清那邊爬的快,大力一躍,抓了女神一隻眼眶,跳了過去,飛身將以清撲住,兩個人直接從神像上掉了下去。


    隻聽半空中以清一聲慘叫,「你這個流氓!你們朔方,全是流氓!」


    花冠之上,殺生鏈與月輪刀擦出一連串刺目的火花,短兵相接,錚錚作響。


    兩隻風華絕代的身形如彩蝶穿花,在花冠上的花叢間上下翻飛。


    校場四周,各國前來觀戰的貴女們已經尖叫成一團。


    千淵太子翩若驚鴻,身法淩厲冷傲如一輪冷月。


    雲極太子矯若遊龍,招招狠辣如一團烈火驕陽。


    蕭憐越是搶不到龍珠就越是發狠,手背上的血金釘一次快過一次,一次狠過一次往千淵臉上招唿。


    她越是狠,千淵的眼睛便越是亮,刀下生風,將女神花冠上的鮮花摧折殆盡,再掀了漫天花雨。


    三尊黃金爵,已是可定一國在秋獵中的成敗,而誰占有的黃金爵越多,在未來的三年中,在神都就有更多的話語權。


    上麵龍爭虎鬥,水火不容之勢,下麵在座的高手比比皆是,一招一式都看在眼中,驚嘆朔方何時出了雲極太子這樣的狠角色,竟然與千淵勢均力敵,不相上下!


    蕭蘭庸本就不知蕭憐功夫深淺,起初見她竟敢與千淵叫囂,立時提了幾分心肝,可又見她根本沒有落敗的跡象,心中稍稍寬慰,再後來兩廂酣戰良久,就又讓人忐忑不安。


    他在椅子上挪了挪,看向一旁的勝楚衣,發覺他的臉色也沒比自己好到哪裏去,而且周身氣息漸沉,搭在椅子扶手上的那隻手,兩根修長的手指輕輕敲動,顯然也是對這場毫無預兆的爭鬥沒有十足的把握了。


    「國師啊,你看憐兒他可有勝算?」


    勝楚衣轉而掩了滿麵的陰沉,向蕭蘭庸沉靜一笑,「陛下放心,太子殿下,必勝。」


    三尊黃金爵,可是朔方三年前的全部收成,聽了勝楚衣這樣篤定,蕭蘭庸當下一顆懸著的心放迴了肚裏,「是啊,憐兒經過國師悉心教導,自是勝券在握。」


    勝楚衣轉而望著高高的女神花冠上蕭憐的身影,「殿下的殺生鏈若是能避開些鋒芒,以退為進,讓過月輪刀的淩厲,以柔克剛,或許就多了幾份勝算。」


    他的聲音不大,看似與蕭蘭庸品評閑聊,卻字字句句落入蕭憐耳中。


    她立時手中招式一變,退了半分,果然趁著月輪刀逼近之時,反守為攻,絞了千淵的刀鋒。


    三招兩式之後,高下立現,眼看千淵已經被她逼迫到花冠邊緣,落敗已是顯而易見。


    這時,溫庭別隨手端了茶盞,低頭吹了吹本已經不再冒熱氣的茶。


    日月笙這個徒兒,傷勢好的還真是快啊!


    身邊的紫殊聖尊嘆道:「尊上,千淵殿下承您真傳,為何今日似乎並未盡全力?」


    溫庭別臉上已有些掛不住,正好藉機喝了一口涼茶,「笙兒有傷在身,又存了仁心,不過他若是能將反客為主,化虛為實,情形隻怕會大有不同。」


    他的話音方落,花冠上酣鬥的千淵嘴角涼涼一挑,刀鋒果然化虛為實,向蕭憐下盤攻去。


    那邊勝楚衣也端了茶盞,「被敵人攻了下盤卻一味避讓,難道忘了進攻才是最好的防禦?」


    這邊溫庭別將茶盞一撂,「虛妄之刃,斷他殺生鏈!」


    勝楚衣:「絞魂殺,破他生門!」


    溫庭別緩緩起身,「超度,絕他後路!」


    勝楚衣也立了起來,走出華蓋,「菩提劫,殺他全家!」他最後四個字,說得聲色俱沉,坐在一旁的蕭蘭庸就是一個哆嗦。


    紫殊一聽,這還了得!把全家都帶上了,連忙站起身來斷喝:「勝楚衣,大膽!兩廂公平較量,點到為止,你居然說出殺人全家這樣的狠話?」


    勝楚衣不以為意,「紫殊聖尊有所不知,雲極太子生性跳脫,放縱不羈,一條殺生鏈也是普天之下絕無僅有的武器,所以這功法招式,也多是本座與殿下平日裏切磋較量時臨時想出來的,有些招式,殿下頑皮,就隨口取了名字,比如『殺他全家』。」


    他說完,便不再理會紫殊,而是看向溫庭別。


    溫庭別身為十二尊首座,顧全身份麵子是首當其衝的要事,如今不便公然與某一王朝為敵,於是強壓了惱怒,臉上重新掛上寬厚的笑容,「哈哈哈,朔方的雲極太子果然是個有趣之人,勝楚衣,既然是孩子們較量高下,你我做長輩的也不便過多插手,來,還是請坐吧。」


    他本是一番客氣的話,雖然猜不透勝楚衣的年紀,可看他二十五六的青年人模樣,又已做了七年國師,一身修為深不可測,便猜他該是與自己一樣是駐顏有術,保持了年輕時的容貌而已。


    而雲極太子今年不過十七歲,這國師又是教導他功夫之人,情同師長,稱一聲長輩,該是合情合理


    可勝楚衣卻臉色一黑,你才長輩!本座哪裏看起來像個長輩!本座除了床上圖個樂子,從來都沒想過當她的長輩!那是本座的小媳婦!


    於是廣袖一拂,全沒有息事寧人的意思,反而向場上又踏出一步,對著高出的蕭憐喝到:「放下屠刀,就地活埋!」


    這一聲高喝,便是全場都聽見了,花冠上相持不下的兩個人也是一愣,都是些什麽招數?


    千淵戲謔冷冷道:「蕭雲極,你的套路,還真是詩情畫意啊!」


    「你管!」蕭憐無奈,「放下屠刀」這一招,她的麒麟拳裏倒是有的,可「就地活埋」這四個字,卻是勝楚衣瞎編的!


    他是惱她在上麵與千淵糾纏太久,不耐煩了。


    三尊黃金爵,茲事體大,千淵即便旁的事情再不屑與她相爭,這件事卻也不可能拱手相讓,所以從頭到尾,蕭憐都沒討到半分便宜。


    如今騎虎難下,越戰越是焦灼,她就生了歪心。


    兩人近身相搏,難免有肢體上的觸碰,蕭憐既然動了念頭,就收了殺生鏈,繞在左手指間,雙手變拳,專門向千淵臉上招唿。


    那兩隻手隻要一靠近千淵的臉,就全是要捏肉兒的架勢,本來打得一本正經的,忽然就開始調戲,而千淵又是個向來不懂調笑為何物的人,隻知道自己這張臉若是真的被她大庭廣眾之下捏到了,這王朝太子、帝國儲君的顏麵就徹底沒了,於是一時之間又羞憤又氣惱,身形章法當下大亂。


    如此幾個迴合,千淵就落了下風,在下麵看熱鬧的人眼中,隻道是雲極太子的麒麟拳占了上風,卻隻有千淵氣色越來越不可名狀!


    蕭憐,你又來捏臉殺!


    「小淵淵,你這張臉是怎麽保養得,說出來大家分享一下唄?」


    「小淵淵,你看你細皮嫩肉的,生得水豆腐一般,還讓女人怎麽活?」


    「小淵淵,不如你跟我迴朔方啊,我保證在東宮給你個側妃做。」


    ……


    千淵受不了了,「蕭憐!拿開你的爪子,本宮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來啊,別跑啊!給我捏一下啊!」


    他越是躲,她就越是追,追到花冠邊緣,蕭憐臉色一變,「千淵殿下,對不起了!」


    一腳踹出!


    龍珠到手。


    蕭憐抓起龍珠,舉過頭頂,向著下麵剛剛飄然落地的千淵喊道:「千淵殿下,承讓了!迴頭牟足了勁加油哦,記住你名下有三尊黃金爵是我朔方的!」


    千淵不理在上麵樂得直蹦躂的蕭憐,直接迴了以清旁邊那隻給自己準備的交椅上坐好,華蓋之下,淡淡的秋日陰影,經此一戰,髮絲衣衫紋絲不亂。


    以清見他還沒開場就先搭上了三尊黃金爵,心痛如絞,「阿笙啊,那是三尊黃金爵,你要花多大力氣,才能得來,如今紅口白牙地給了他,你怎麽辦?」


    「皇姐多慮,三尊黃金爵,就算我不給她,她也不會真的踏踏實實靠實力去爭,始終會想些巧取豪奪的法子。而就算我給她,她最後也未必能湊夠十尊。」


    千淵將茶盞送到嘴邊,淺淺呷了一口潤了潤嗓子,看著蕭憐得意洋洋地鑽進了那片紅帳深處。


    也罷,幫她湊夠十尊黃金爵,總好過她迴去提頭抵過。


    一想到這裏,他有些嫌棄地皺了皺眉,女人就是女人,麻煩!矯情!難以成事!


    定情針!


    都怪該死的定情針!


    他竟然越來越心軟!


    正有些煩躁,上方傳來溫庭別的聲音,「笙兒,過來,你重傷在身,又如此一番惡鬥,讓為師看看你的傷勢。」


    「是。」千淵恭順地起身,來到溫庭別麵前,伸出手腕。


    溫庭別隨意將手指在他脈門一扣,眼簾掀起,雙眸寒涼,一字一句道:「好得,還真是,快啊!」


    「迴師尊,白聖手替徒兒尋了些稀奇辦法,可以暫時提升功力,修復內傷。」


    「哦?什麽法子?」


    千淵眉眼低垂,壓低了聲音,「師尊神通廣大,無所不知,該是知道昨日朝霞宮死了一名女婢。」


    溫庭別眼光一閃,當下明白了,你原來是用這采陰補陽的爐頂邪術啊!


    算了,不管什麽方法,達到目的就是好方法。


    於是清了清嗓子,「咳,以後行事當小心謹慎,莫要再重傷至此,讓為師掛心。」


    「師尊教訓的是,徒兒謹記。」


    千淵後退幾步,深深一揖,才恭敬退下,迴了自己的位置,麵如平湖,仿若什麽事都沒發生一般。


    以清替他捏了一把汗,見他果然全身而退,這才長長籲了一口氣。


    這時,十二聖尊之一的明玉尊之前離座許久,此時歸來向溫庭別稟報導:「尊上,剛剛從神像上跌落受傷的百十號人,經聖女救治,如今重傷者已無大礙,而輕傷者,已經痊癒。」


    溫庭別寬慰一笑,「好啊,聖女果然是天命所歸,身懷救世之能!」


    他站起身來,宣布道:「諸位,剛才明玉尊所言,相信大家已經聽了個十之八九,也該猜到是怎麽一迴事,沒錯!經過本座七年來苦苦搜尋,如今,的確已經找到了白蓮聖女魂兮歸來之人!」


    他此言一出,偌大的昊天校場,全場譁然。


    溫庭別對這個效果十分滿意,接著道:「聖女重臨,降臨於女子顧斂星之身,如今天賦尚未完全覺醒,卻已具備救世之能,實在是聖朝之福!」


    下方又是一陣唏噓慨嘆,便有人熱淚盈眶的想要求見聖女。


    如此正中溫庭別下懷,當下笑著道:「好,既然如此,恰逢吉日吉時,本座就請出聖女為諸位賜福!」


    蕭憐坐在帳中,聽了個七七八八,便知道這位泛天尊所說的聖女是誰了,還不就是前晚被她扒了衣服的那位。


    這時,就看見外麵在一眾白衣宮女的簇擁下,偏偏然然地走出了一位仙子般純潔恬靜的女子,顧斂星。


    她額間一朵白蓮花鈿,做得細微傳神,如與生俱來一般,腳下輕挪蓮步,倒真是有幾分超凡入聖的姿態。


    秦月明嘆道:「還真是聖女啊,一看就一身的仙氣兒,不食人間煙火。」


    蕭憐撇嘴,你是沒見過她扒人衣裳時的狂野。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後頸,媽蛋,敢給老子下套!定情針!還想跟老子定情!


    秦月明懟了懟她:「喂,你看看你家國師,那麽直勾勾盯著人家看,這是要造反啊?」


    蕭憐看向勝楚衣那邊,果然他正定定地望著顧斂星,雖然隻有側臉,看不清神情,卻知道,他對這個人上了心。


    當下哎喲一聲慘叫,「聖女!救我!」


    凡是聽見這一聲唿喊的,都齊刷刷轉過頭來。


    秦月明也是個反應極快的,衝出帳子喊道:「快,我們殿下被千淵太子內力所傷,剛剛在人前強忍著,如今撐不住了,求聖女施以援手!再不醫治就沒命了!」


    千淵那邊聽了,站起來就要去對質,本宮何曾傷到她!


    可人還沒站直,又被以清給拽了衣袖拉著重新坐下,「你急什麽!她又死不了!」


    千淵將衣袖從她手中抽了,白玉冰川般的臉抑製不住地微微一抽,死不了!還不如死了幹淨!禍害!沒一刻閑時!


    同樣嫌棄這個禍害的還有勝楚衣,此刻正一襲黑色錦袍立在蕭憐身邊,看著這個躺在地毯上打滾的人。


    「胡鬧。」他微微蹙眉低嗔。


    蕭憐一邊哼唧一邊白了他一眼,我假裝受傷就是胡鬧,你兩隻眼睛都快長到人家身上了,就是妥當?我要是不滿地打滾,你眼裏還有我?


    她索性不理他,就是哎喲喲地叫個不停,直到那聖女被秦月明恭恭敬敬地請了進來,便滾到她腳下,大力扯了她裙角,「聖女救我!」


    手底下那勁兒大的,幾乎要把裙子給扯掉下來了。


    顧斂星艱難地拉住裙子,認得她聲音,兩眼瞪得滾圓,「怎麽是你!」


    蕭憐嘴一咧,白牙一露,「親愛的,救我!」


    顧斂星強作鎮定,對勝楚衣道:「這位國師大人,我要為雲極太子殿下施法療傷,外人不易打擾,請行個方便。」


    勝楚衣深淵般的眼睛在她臉頰上又打量了幾個來迴,最後目光落在眉心中央那一朵白蓮花鈿上,「好,那便有勞聖女了。」


    他雖然不知道蕭憐又要出什麽麽蛾子,但斷定她必然沒什麽好事,不過既然是兩個女子,又能鬧出什麽名堂,無非是挖個坑給這個假的聖女跳進去。


    他要做的,就是必要的時候幫這個小祖宗殺人遞刀,毀屍滅跡罷了。


    於是又對顧斂星點點頭,轉身出了蕭憐的帳子。


    勝楚衣前腳剛一出去,蕭憐後腳就蹦了起來,一張臉湊近顧斂星,輕輕嗅了一下,「嗯,真香啊。」


    顧斂星的臉唰地就紅了,「你給我老實點!」


    蕭憐伸了一個手指,用指尖掂了她的下巴,「現在要本宮老實點,那晚扒衣裳的勁頭呢?」


    顧斂星羞答答道:「那晚我要是知道你是雲極太子,碧落丹就拱手奉上了,哪裏還用廢了這麽多周章。」


    蕭憐就又湊得離她近了一分,「沒關係,這樣,更有趣。」


    她的氣息吹的顧斂星耳根子直癢,那臉就紅得豬肝一樣。


    「告訴我,身為聖女,註定嫁與上神九幽天,你卻為何會願意跟了我?」


    蕭憐立在她身後,兩眼陰森森打量著這個扭扭捏捏的假聖女,手指從顧斂星的發間穿過,口中卻是甜言蜜語,


    顧斂星含羞帶怯,癡癡道:「殿下,實不相瞞,我本是藏海國人士,祖上曾為鮫人,身負一縷鮫人血脈,故而必須從一而終,那日殿下與我肌膚相親,赤裸相見,星兒就決定,此生的郎君,非殿下莫屬了。」


    蕭憐兩眼一眯,「可是,本宮生來霸道,從不與人分享,你若是跟了本宮,今後就是本宮的人,不可再生二心,你可記住了?」


    顧斂星一聽,這小心肝兒一顫,真是霸道啊,好喜歡,就愛這種被征服的感覺!


    可是怎麽覺得有點不對勁呢?


    明明中了定情針的是他,該是他聽命自己才對啊!


    然而又立時心念一轉,該是生性霸道的人就是這樣,即便對別人好,嘴裏也是說著狠話的。


    於是羞答答、嬌滴滴地嗯了一聲,便算是從了。


    此時,外麵因著朔方的太子有傷在身需要救治,便暫時中止了大會。


    勝楚衣從帳中出來,並不迴去,而是立在紅帳不遠處,隔著紗帳,靜靜地看著裏麵兩個膩膩歪歪的人,越看渾身氣息越沉,眼簾一掀,便想揍人。


    手剛抬起來,卻被一隻素手拉住了衣袖,「好久不見。」


    還是那個溫柔恬靜的聲音,還是那個人。


    卓君雅仰頭看著他,滿眼都是希冀。


    勝楚衣抽出衣袖,「陛下,認錯人了。」


    他轉身就要去帳子裏把那對假鴛鴦給拆了,卻被卓君雅橫了一步攔在身前,聲音有些急促,「我不會記錯,你的背影,你舉手投足的姿態,包括你生氣時候的樣子,早已刻入神魂,我不會記錯!」


    「陛下,在下朔方國師勝楚衣,您真的認錯人了。」


    勝楚衣再錯一步要離開,卓君雅的聲音就帶了哭腔,「你姓勝?你可是來自藏海國?」


    勝楚衣那一步就再沒邁出去,無奈地合了下眼,「本座的確是藏海國人士,但勝氏在藏海乃是大姓,同名尚有之,同姓不足為奇,況且人有相似,物有相同,相貌尚有一模一樣之人,更何況一個背影。請陛下自重!」


    卓君雅低了下頭,垂了手,兩顆淚珠悄然滑落,「你不承認必是有你的苦衷,沒關係,我隻要知道你還活著就很好。」


    她向旁邊讓開半步,容勝楚衣經過。


    等那滿身透著清冽香氣的人擦肩而過,隻聽她一聲喃喃低語,「原來你叫楚衣。」


    這一聲落入勝楚衣耳中,沒來由地一陣煩躁,不加理會,一頭鑽進了蕭憐的帳子。


    裏麵本來扮著花花公子的蕭憐沒打算真的跟這個假聖女動手動腳,可隔著紗帳,若有似無地看到外麵糾纏不清的兩個人,這一身暴脾氣就上來了。


    所以等勝楚衣掀開紗帳的時候,正看見蕭憐抱著顧斂星的腰撒嬌,一張臉在那鼓溜溜的胸口蹭啊蹭,「哎呀,不知為什麽,這裏好疼,哎呀,那裏也好疼……」


    聖女猛地見有人闖進來,慌張推開蕭憐,手足無措地整理了衣裙,「殿下身子大好,我先走了。」


    說完逃命一般的鑽了出去。


    如此,狹小的帳內就剩下兩個醋意橫飛的人。


    勝楚衣迂迴到蕭憐是身側,沉聲道:「殿下現在還哪裏疼?本座也擅醫術,可以為殿下診治。」


    蕭憐上前一步,揚起下頜與他對峙,「老子哪兒都疼,就是缺抱抱,你現在敢當著整個聖朝的麵抱我嗎?」


    勝楚衣被她如此一嗆,反而不做聲了。


    他的確是不敢。


    她是個女人,是真正的天命神皇。


    隨便被人發現哪一樣,都會將她置於萬分危險之地。


    而他也還沒準備好將這一切公諸天下。


    鬧出一場大亂,然後帶著她迴東煌,從此海闊天空,逍遙快活不是不可以。


    但那不是他想給她的。


    勝楚衣看著麵前這個像鬥架的小公雞一樣的小祖宗,聲音軟了下來,伸手去揉她的頭髮,「憐憐啊……」


    啪!


    那手被打開。


    「本宮乏了,待會兒還有惡戰,國師請便!」


    蕭憐躍上身後的華麗的椅子,雙腿搭在扶手上,兩眼一閉,就不再理他。


    勝楚衣本還想哄哄她,可一想到她剛才與那個假白蓮蹭的火熱,剛剛壓下去的一肚子邪火又湧了上來,怒而拂袖出了紅帳。


    他一離開,蕭憐那雙明艷的眼睛唰地睜開,「小婊砸,敢惦記我家男人!找揍!」


    她把秦月明招了進去,從她頭上隨便拔了根簪子,「把這個給那個白蓮聖女送過去。」


    秦月明一把將簪子搶迴去抱在懷中,「這個不行,這個是你在藏珍樓拍賣會上給我五千兩銀子拍迴來的,要不是來觀獵,我都捨不得戴!」


    「你乖,跑個腿,迴來給你一萬兩的金票,今晚去神都天街,愛買什麽買什麽。」


    秦月明老大不樂意了,可是一想到這麽容易就賺到一萬兩金票,才勉強點點頭,「說吧,讓我幹什麽?」


    「把簪子給她送過去,就說雲極太子請她幫個小忙。」


    她扯過秦月明的小元寶耳朵嘀咕了一番,秦月明兩眼一瞪,「你這是要作死啊?那是……」


    話沒說完,就被蕭憐捂住了嘴,「少說廢話,快去!遲了金票就沒了。」


    「嗯嗯嗯!」金錢就是力量,秦月明拿了簪子,掉頭去找顧斂星了。


    秋獵的第一場正式較量,就設在這昊天校場上,也是最簡單的一場,比武定輸贏,兩兩一組,勝者晉級,最終贏家可得黃金爵一尊。


    蕭憐的兩隻小皮靴踏入校場的煙塵,緊了緊護手,上麵的每一枚血金釘都閃閃發光,腕上殺生鏈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千淵懷中抱著月輪刀立在不遠處,涼涼地瞧著她。


    她就直接迎了過去。


    「小淵淵,臉疼嗎?」


    千淵白了她一眼,懶得看她,「剛剛有人悄悄將比試的排位換了一下,蕭雲極,明明你這一路打下來最後是要對上本宮,怎麽?剛才在上麵打不過,用了卑鄙手段,現在怕再撞上,想逃了?」


    蕭憐仰麵看天,艷陽高照,「怕什麽,反正不管你贏還是我贏,這一尊黃金爵,都是我的。」


    ------題外話------


    噹噹當!為期四天的蕭雲極個人秀開始了!


    太華還是決定恢復每天6點更新。


    實在受不鳥要等到九點才更新,捉急每天早早地給你們看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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