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老,日後你自然就會知道了,這個人,必定會是一個梟雄。”


    劉雲笑著,相當自信的說道,劉備如果當不成梟雄,那這個曆史變得就有些過分了。


    蓋勳微微一笑,說道,“還真沒有看來,主公視人斷物的本事,竟到了如此境界。”


    劉雲扭頭看向了蓋勳片刻,嘀咕道:“我覺著,你是在罵我!”


    “是溜須拍馬!”,蓋勳很是篤定的說道。


    這樣的溜須拍馬,劉雲反正不太信服,他又不是王治。


    蓋勳這個糟老頭子,還壞的很。


    劉雲也看得出來,雖然他著重介紹了一番劉備,但很顯然,蓋勳並沒有把這個小小的別部司馬當一迴事。


    至於劉備中山靖王之後的身份,嗯……大概,無用吧。


    綿延數百年的漢室,宗親不知道有多少人,中山靖王劉勝之後,說白了也隻是掛在嘴邊,一個好聽一點的招牌。


    這大概比劉雲說自己的老祖宗是漢武帝,還要草率幾分。


    畢竟,劉徹的真人,劉雲是見過的,也知道他或許就隱匿在這片世界之中。


    可大部分人呢,隻是背著漢室宗親的名頭而已,如今所過的日子,並不見得有多好。


    劉雲並沒有打算去扭轉蓋勳對整個天下,對劉備的認知,有些事情的軌跡是注定的。


    時間,會證明一切。


    一根朽木最大的價值,便是作為新芽的養料。


    東漢這根積弊深重的朽木,不管誰去推上一把,也遲早會腐化成渣的。


    董卓和他的涼州兵團,隻是在這個時機,在曆史的長河中,扮演了清道夫的角色。


    也順帶給了關東士族擁兵自重,名正言順起身的機會。


    蓋勳天真的以為,除掉董卓就會天下太平,一切順遂,這又如何可能呢!


    他又如何能知道,當一個人的雄心壯誌達到一定程度,會有多麽的可怕。


    小小的別部司馬,一個兵都沒有的第十九鎮諸侯,他也依舊能夠成為蜀漢之主。


    ……


    被糟蹋的滿目狼藉的大營,被士兵們重新收拾了起來。


    這一場小小的伏擊戰,讓劉雲斬獲頗豐。


    程銀帶出來了三千人馬,隻迴去了他一個人,死傷近千人。


    留下了兩千多匹馬和一千多人的俘虜。


    馬匹,是這個世界非常重要的一項資源。


    騎兵和步兵雖然都是兵,可多兩條腿,那戰鬥力直接就會翻好幾倍。


    看著那些良莠不齊的馬,劉雲笑的像個傻子。


    他總算慢慢的開始富起來了。


    戰爭,是可以積累財富的。


    大營再度向南開拔,這一次,劉雲直接後撤了三十裏,進了榆中境內。


    ……


    吃了一次慘痛的敗仗,韓遂卻並沒有過多的苛責程銀,囑咐他下去好生將養。


    隻是在程銀下殿之後,韓遂的臉色突然變得格外的陰沉,一把擰折了那名胡女的手腕。


    那是他最近最為疼愛的女子。


    巨痛讓胡女那張清秀立體的麵孔上,滿是豆大的汗珠。


    她硬生生的忍著,沒有吭一聲。


    極力的忍耐,讓她一不小心咬破了自己的舌頭。


    麵色陰晴不定的韓遂,看著胡女嘴角流出的一絲鮮血,忽然瞪眼怒喝:“你竟然咬斷自己的舌頭?你是在嫌棄我,是嗎?覺得我髒了你的舌,是嗎?!”


    胡女頓時嚇得麵色蒼白,連忙翻滾下塌,拜倒在韓遂的腳邊。


    “主父,我不是這個意思,真的不是這個意思!”胡女用含糊不清的聲音,慌忙告饒。


    隻是舌頭受傷,讓她的口齒不再清晰,一番話說出來,幾乎一個字都聽不清楚。


    韓遂陰沉如隼的目光盯著胡女,喝道:“我韓約能到今日,靠的不是你們這幫蠢材,損兵折將,辱我!來人,拉出去剁了!”


    兩個麵無表情的甲士大步走了進來,像拖死狗一般,將體態媚惑的胡女拖下了殿。


    ……


    黑夜彌蓋了戰火的痕跡,天地像是恢複了最初的混沌,一片寧靜。


    金城關上,增派了往常四倍的兵力,士兵瞪大了眼睛盯著外麵黑漆漆的世界。


    即便外麵什麽都沒有,他們仍然要格外仔細的盯著。


    比白天寒冷了數倍的天氣,讓他們的腳,好似跟這城牆長在了一起。


    讓他們的手,好像和手中的長槍融為了一體。


    候選帶著被子親自上了城頭,他在為程銀惋惜的同時,也格外的小心謹慎了起來。


    城外忽然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火光,緊接著如同流螢一般,忽然飛上了城頭,散成了一片密集的火箭。


    “起盾!起盾!”候選一個猛子竄下了被燒成一半的城樓,大聲吼道。


    哆哆哆!


    密集的箭矢在木板上出一連串悶響,借著北風,火勢在瞬間便蔓延了開來。


    剩下的半截城樓,再次燃起了熊熊烈火。


    箭雨轉瞬即過,候選派人將受傷的士兵,拉了下去。


    隨後手扶著牆頭,瞪大了眼睛看著外麵。


    那該死的火又滅了。


    他剛剛明明看起來外麵燃起來了幾堆火,轉眼間竟然就滅了?


    這火箭怎麽來的?鬼火啊?!


    寧靜寂寥的黑夜,就這般再次徹底的寧靜了下來,好像剛才什麽事情都沒有生。


    候選莫名的感到有些心悸,剛剛城下的一波亂射,讓他沒有了絲毫的睡意。


    他直覺,今晚的金城,恐怕不太安寧。


    連敵人的一根毛都沒有看見,他就平白無故的損失了近百手下。


    這仗打的就很窩囊!


    候選很不明白主公為何不派大軍應戰,蓋勳所率,隻是近萬人而已。


    城中可是有四萬的大軍,難道還怕他蓋勳不成?!


    可是主公並不聽的諫言,今日程銀兵敗之後,諫言就更加的不管用了。


    主公所信的,始終還是李相如那廝的屁話!


    時間,像是鸇陰河的水,在這黑夜裏緩緩流淌而過。


    候選無可奈何,隻能盡力盡一個將領的職責,戍守城牆。


    他瞪大了眼睛,倚在垛口上,盯著外麵寧靜到讓人慌的黑夜,他都能夠清晰的聽見血液在身體裏流淌的聲音。


    剛剛的火箭,就像是一群小孩的惡作劇,殺了幾十個人之後,便迅的逃之夭夭了。


    凍土三尺的寒冷,也驅趕不了包圍士兵的困倦,就在候選的身邊,那些士兵上演著一幕幕很滑稽的場麵。


    時而打著盹,又會在猛然間瞪圓了眼睛,一個個皆是如此。


    他們,像是在聽一堂很枯燥的課,因為候選這個老師在旁邊,想睡卻又不敢。


    在困倦麵前,寒冷反而變得有些無足輕重了。


    “堪耐寒苦,同之禽獸。雖婦人產子,亦不避風雪,性堅剛勇猛,得西方金行之氣焉。”


    這大概就是涼州軍。


    ……


    利刃劃破空氣的唿嘯聲,在這黑夜裏,忽然像是夏夜的蚊蟲一般在耳畔響起。


    候選猛然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伸長了耳朵聽著這若隱若現的動靜。


    剛剛,他也打盹了。


    嗖嗖嗖……


    那聲音忽然變得急促尖銳了起來。


    候選麵色猛然大變,大吼一聲,“敵襲,敵襲!避箭!”


    半夢半醒的士兵,本能的揮舞出了長槍,悚然驚醒,慌忙躲避那自黑夜中而來,看不清到底有多少數量的箭矢。


    哆哆哆的聲音,像是冰雹落地,在耳邊接連起伏的響起。


    盡管有憂心忡忡的將軍在一旁盯著,可在若流星一般的箭矢麵前,他們的反應還是慢了幾分,不少的士兵因此而中了箭。


    接連兩輪的箭矢過後,這片黑夜的天地又再一次寧靜了下來。


    候選跑遍了整個南城牆,逐處檢查了一遍,這一波箭雨,傷亡三百餘人。


    可,他自始至終連敵人的影子都沒有看見。


    這箭幕就像是黑夜中的鬼魅打出來的一般!


    候選再也忍不了了,這不是打仗,這是羞辱!


    不加掩飾的羞辱!


    快步下了城牆,候選縱馬奔向了韓遂的宅邸,他要請戰。


    必須用一戰和鮮血去洗刷這該死的恥辱!


    ……


    劉雲此時就在城外,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裏,他裹的像一隻羊。


    論身體素質,他和這些古人,真的差了十萬八千裏的距離。


    那些士兵在這零下十幾度的天氣裏,鐵甲下麵就裹了個羊毛衫,竟然在喊熱。


    媽了個巴子的!


    劉雲都裏三層外三層的裹上了,可還是快被凍成了狗。


    “主公宜多吃肉!”一旁,連臉都看不清的蓋勳悶聲說道。


    他的聲音,在這黑夜裏,聽著像老煙槍,這還是劉雲第一次現。


    身體不行這個事實,劉雲是承認的,但這並不是多吃肉就能解決的。


    “蓋老,這襲擾戰術,你以為如何?”劉雲問道。


    蓋勳說道:“非君子所為,收效甚微,但也是有作用的。”


    這個話,說的劉雲就很不愛聽了,什麽叫不是君子所為?


    兵法在詭,詭道!


    兩軍人馬如蠻牛一般,硬衝硬碰,那就是莽夫所為。


    “那你怎麽不攔著點?這可都是你的人馬。”劉雲並沒有跟蓋勳爭論,而是詫異的問道。


    蓋勳慢悠悠說道:“我也覺得這襲擾之術很不錯!而且,主公,這是我招募的兵,但是是你的將士,包括我。”


    劉雲:……


    蓋勳,你個老流氓。


    嘴上罵著非君子所為,內心卻非常歡喜,真他娘的過分。


    不過,後半句話,劉雲還是很滿意的,這老賊啊!


    “箭矢還有多少?”劉雲轉移了話題,問道。


    蓋勳立馬便說道:“大概還能襲擾三次。”


    “那就繼續,我們不睡覺,他們也不能睡覺,而且還得死幾個人。”劉雲很賤的笑著。


    這樣子打仗,才有搞頭。


    ……


    城頭上的士卒盡管輪換著休息,可城外那時不時就飛上來的箭矢,給他們還是種下了深深的心理陰影。


    在這茫茫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裏,這一座橫亙在河穀上的城池,就像是一顆星星。


    指引著那些散著幽光的箭矢,貫穿他們的胸膛。


    短暫的休息,那些士兵就連做的夢,都是在躲避箭矢。


    這一夜,城外的箭矢飛了多少次,沒有人記的清楚,他們唯一的印象,好像就是不斷的在躲,不斷的在避,還有很多的人死去。


    終於,曙光在潔白的地平線上透出了一絲,像巨人緩緩睜開的眼角。


    大地和天空連成了一片,城頭上的士兵不知為何突然歡欣鼓舞了起來。


    天亮了,城外那些該死的魑魅魍魎,終於無法再隱匿身影了。


    候選披著一條羊皮做的襖子,打著哈欠上了城頭。


    本來是去請命的他,被韓遂摁著愣是睡了一夜的覺。


    說來奇怪,在所有人都心神不寧的時候,韓遂這位主公反倒是格外的淡定,淡定到像是什麽事情都沒有生一般。


    於是,候選也就鎮定了,這個閑心,他操的實在有些多餘。


    候選上城後,目光掃了一圈狼藉的城頭,麵色忽然沉了下來,喝問左右,“昨夜,賊人又攻城了?”


    校尉王光站了出來,說道:“並沒有攻城,隻是每隔一個多時辰,便會有一番箭雨,兄弟們都快習慣了。”


    “傷亡如何?”候選沉著臉問道。


    每隔一個多時辰就會有一輪箭雨,可這樣都事情,竟然沒有人告訴他。


    看來,應該是被人給攔住了,就不想讓他知道。


    這等軍情,除了主公親自下令之外,恐怕沒人敢攔。


    候選死活就是不明白,主公這麽做到底是有什麽用意?


    難不成李相如那廝的謀劃,就真的那麽靈驗?


    放任蓋勳的人馬在外而置之不理,妄圖用這寒冷的天氣退敵?還用他們做誘餌,一箭雙雕射馬騰?


    著實有幾分可笑吧!


    蓋勳畢竟也不是傻子,難道他們就沒有謀劃?


    王光說道:“迴稟將軍,傷亡……愈千人。”


    這個數字,王光實在是有些不敢告訴這位性烈如火的將軍。


    果然,聽到這個數字,候選瞬間就炸了,怒喝道:“傷亡愈千人?!千人!”


    盡管無比的氣憤,可候選如今也知道,事情就是怎麽迴事。


    除了憤憤兩拳砸在了城牆上之外,他無可奈何。


    主公……是不會放他出城殺敵的!


    王光壯著膽子說道:“將軍暫且喜怒,小人觀察過敵軍,他們並沒有城中傳言的有數萬人馬,兵馬絕不過萬,且並沒有攜帶糧草輜重。主公讓我等暫時苟且,應當是在等一個機會,一個將蓋勳人馬徹底撲殺的機會。”


    候選睜著有些泛紅的眼珠,頗為詫異的看了一眼王光。


    “此事,主公都未曾與我明言,你竟能看的出來?”


    候選幹笑了一聲,有些靦腆的說道:“將軍,屬下這都是猜測的。您想,主公可並非能忍氣吞聲之人,怎麽可能會如此受辱於敵?況且城中我軍人馬數倍於敵,為何要這般委屈自己?待敵軍糧草耗盡,人困馬乏,我部大軍掩殺而出,定可輕輕鬆鬆大獲而歸!”


    “可若他們逃了呢?若他們另有謀劃呢?若馬……”


    候選有些生氣的喝問道,他不由得,將對韓遂的抗議,傾瀉在了這個小將身上。


    甚至於,差點一不小心把不宜外泄的謀劃給喊了出來。


    在他看來,這個狗屁計謀,就是拿著己方士兵的性命,在開玩笑。


    王光小心翼翼的說道:“將軍,若他們逃跑,便是糧草耗盡的前兆,那時也便是我等動手的時機。”


    候選壓下心中煩躁的怒火,他被昨天的兩仗,打的心頭滿是火氣。


    如今細細一想,王光這番話,說的確實有幾分道理。


    大家都這麽想,他的想法,就顯然像是錯誤的。


    “安置好受傷的兄弟,派人多置滾木、擂石!”候選緊了緊身上的羊皮襖子,吩咐道。


    “喏!”王光應聲領命。


    ……


    在天亮之後,劉雲又將大營向南後撤了三十裏。


    並下令王治率軍撤出了榆中,奔襲襄武。


    午時,遍撒出去的斥候,將隴西自金城沿線的情報,一一傳了迴來。


    馬騰派出來的,竟然是被稱為白馬將軍的龐德,率領精騎三萬,星夜而來,此時已進了金城郡境內。


    龐德雖然在此時跟隨馬騰並沒有多久,但他的勇猛善戰已是出了名的。


    派出這麽一名當之無愧的勇猛將軍,馬騰對韓遂這位異姓兄弟,可真的是關懷備至。


    這事情變的,忽然間就很有意思了。


    劉雲得到這個消息之後,玩味了許久。


    本來打算和蓋勳這老賊商量一番,結果這老家夥,全是問句。


    最後想注意的還是劉雲自個兒,差點沒把劉雲給氣嗝屁了。


    “主公,此時時機已差不多了,可以抽身而退了!”


    蓋勳將盆中火挑的大了一些,一邊溫著酒,一邊對劉雲說道。


    劉雲正在推演著沙盤,抬頭問道:“韓遂雖不見動靜,可他的斥候,一天能把我們的營地觀察個幾十遍。若此時撤軍,我們前腳剛走,蓋老就不擔心韓遂後腳就派兵掩殺而出?這兩日,我們雖然占盡了先機,可並未傷到韓遂一絲根基,這金城關中依舊有數萬大軍,可不是我們這八千人馬可以匹敵的。”


    蓋勳輕笑了一聲,嚐了一口酒的溫度,說道:“如今,是一萬人!”


    劉雲從沙盤邊走了過來,坐到了蓋勳的身邊,“蓋老,差不多就行了。你雖然投靠了我,可我知道,你一直在考量我,我不知道你所考量的標準是什麽,但我覺得你一個征戰南北的老將,不應該拿這樣的小問題來問我,搞得我很愚蠢似的。”


    蓋勳對於劉雲的這番話,隻當作沒有聽到,反而問道:“那主公以為接下來,我們當如何做?”


    劉雲無奈一笑,這老狐狸。


    真他娘的氣人!


    “罵陣!問候韓遂上下十八代,老子就要擺出一副誓要拿下金城的樣子來!”


    劉雲折斷了一根木棍扔進了火盆中,拍手大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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