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考試,終於結束了,同學們是有喜有憂。當然了,楚雲揚一定是非常憂愁裏的一員,他手裏攥著鮮紅的補考單,失魂落魄的走在迴家的路上。雖然同伴們全都安慰過他,可是,那又能如何呢?到時迴家,麵對老爹的不還是他自己嗎,誰也代替不了的。

    “唉——,這真是一條死亡大道啊!”與玩伴們分手後,楚雲揚像澇了秧的茄子,蔫蔫的佇在離家二十米的路口處,耷拉著眼皮,胡思亂想著,腿像灌了鉛似的,就是邁不動步。

    他心中著實有些害怕,老爹平時的嚴厲和動不動就暴跳如雷的脾氣,實在是令他心生膽怯,這比他在學院進行考試還要讓他懼怕,腳步遲遲的跨不出去。

    “雲揚,怎麽了?怎麽站在這不迴家呀?”一個溫柔的聲音忽然從楚雲揚身後傳來。

    楚雲揚心頭一跳,轉過頭來。

    “媽媽——!”

    一位中年美婦緩緩來到了他的身旁,眼中滿是慈愛,抬手摸了摸他的頭發,微笑著問道:“怎麽了雲揚,怎麽不迴家?是不是又沒考好呀?”

    楚雲揚心中無不羞愧,深深的低下了頭,他覺得實在是對不起爸爸媽媽。因為他上的學校是一所貴族學校,學費相當昂貴,雖說他的家世曾經也算上位貴族,但畢竟現在已沒落多年,早已不複往日輝煌,而他的學費都是父母起早貪黑一分一分積攢出來的。上學都六年了,每年都沒有好的成績迴報他們,楚雲揚心裏別提多難受了。

    “沒關係的,媽媽知道你盡力了,下次也許會好的。別氣餒。”母親輕輕的拍了拍快趕上自己身高的兒子的肩膀,拉著他向家裏走去。

    今晚,注定是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漫天的烏雲就連繁亂的星星也沒放過,全部遮掩了起來。一棟古老的房屋,沉靜的隱匿在偏僻的街角,從鐵欄窗內透出的點點燭光,昏黃搖曳,陰沉的氣氛感染著周圍的空氣,顯得有些沉重、陰森。

    “又沒考好!你每次都是這樣,你還有臉拿著補考單迴來給我看,你,你······”父親臉色鐵青,咆哮著將補考單摔在了楚雲揚的鼻子上,氣的已是說不出話了。

    楚雲揚垂著頭站在那,一動也不敢動,他死死的咬著顫動的嘴唇,像是咬住眼眶裏羞愧的淚水,不讓它滑落一般。

    母親想要上前勸說幾句,可是卻被父親一陣怒斥:“都是你慣得!慈母多敗兒,你看看他現在的樣子,那有一點我們楚家人的誌氣,簡直是丟盡了祖宗的臉。”

    “兒子又不是我自己的,你也有份!”母親終於也是忍耐不住了,她邊哭邊對父親嚷道:“你每天除了工作,你管過這個家嗎?你一不如意,就隻知道對我們娘倆兒個吼啊叫呀,你有本事對著別人使去,跟我們吼,你算什麽男人!”

    “混蛋——!”父親暴怒之下“轟”的一聲掀翻了桌子,杯盤碎片狼藉一地,吼道:“你們給我滾!”

    ······

    烏雲慢慢壓低了身影,滾滾的悶雷自天邊響起,漸漸臨近,涼風吹打著窗戶扇“吱呀吱呀”的作響,楚雲揚抱著雙膝獨自坐在床邊,呆呆的發愣。

    這是他自己的小房間,二樓最西麵的一間,隻十一二平米左右,朝南開的窗戶下,一張小書桌,兩摞書,幾隻筆,再沒別的。

    風,自敞開的窗子吹進,一下一下的翻弄著書頁,幾顆雨點打濕了紙張。

    楚雲揚就跟個傻子一樣,一動不動的坐著,他的腦海裏正一遍一遍的迴放著剛剛父親暴怒的畫麵。

    “你每次都是這樣,你還有臉拿著補考單迴來給我看。”

    “你丟盡了祖宗的臉。”

    “混蛋!你們給我滾!”

    “轟隆!”窗外一聲炸雷,如同父親掀翻的桌子聲,嚇了楚雲揚一跳,他終於清醒了過來,抬起頭,兩眼無神的看了看窗外天空。

    “下雨了嗎?”他一邊自語一邊走到了窗前,向外望去。

    院子裏漆黑一片,隻有不時劃過的閃電,令院子裏那幾棵僵硬的柳樹時隱時現。而柳樹後,是一間低矮的小屋,像個疲憊的老人,靜靜的蹲在風雨中,屋頂上那根粗大敦實的煙囪,似是又將小屋的脊背向下壓低了幾分。

    楚雲揚看著這間令父親整日操勞的打鐵小作坊,心裏一陣悲傷,暗恨自己沒用。想起平日裏,那盞昏暗搖曳的油燈下,父親疲憊的身影斜斜拉長,而他佝僂著身子,劇烈咳嗽,顯得那樣蒼老,那樣淒涼。

    父親常倚在砧子上,抽著煙,煙霧緩緩從他的鼻孔吹出,慢慢升騰起一團淡藍色氣團,久久不散,而他卻會深深的歎息一聲。

    楚雲揚想到這,不由黯然,他明白父親的那一聲歎息包含著多少淒涼而又無可奈何的憂鬱感情。他能深深的了解父親的苦處。那是因為家族的複興,以及他這個兒子的前途,實在是渺茫之極。

    楚雲揚眼圈有些紅了,心裏沒來由的又是一陣酸楚,原本對父親剛剛那段暴力的憤慨,頃刻間化為虛無。

    楚家,早在三千年前的妖亞大陸上,可謂享譽一時。因為楚家出了一位驚世的封印天才——楚天豪,一個年僅二十五歲的五級封印大師。

    在當年,那場人、妖大決戰中,妖獸界的巫妖王是無人能敵,隻有這個橫空出世的楚天豪才能抗衡一二,當時拚著耗損三十年壽命透支強絕的封印之力,終於將巫妖王封印於十萬大山裏的黑龍潭內,才製止了那場浩劫。

    可是,此舉並未給楚家帶來永久的榮譽。因為,成功背後往往是要付出慘痛代價的。那巫妖王能夠統領天下妖獸,又豈是軟麵捏的,當時雖然被楚天豪打敗,可是最後一刻它也是放出了自己搏命的一擊——黑魔咒。

    這是一種極為歹毒的詛咒之術,它不但能破壞人類腦域的開發程度,而且還會伴隨人類的基因,遺傳給下一代,且代代延續,可謂絕戶之技。不然,以楚家的優良血統,又怎會幾個世紀以來都再沒出現過一位封印術士。這正是因為那用來冥想凝聚天地元氣的腦域,被破壞了,所以無法將天地元氣轉化為封印之力,空有溝通天地的超人天賦,卻是毫無用武之地。

    再來就是歲月的剝啄與世事的變遷。妖亞大陸距今三千年的演變,早已將當年的蓋世豪傑淹沒於曆史洪流之中了。朝代,以及君王各自的封號都不知換了凡幾,更何況隻是一場戰爭中的厲害人物而已。所以,今日的人們已記不得楚天豪是何許人也,而由此也更加不會知道其後人是誰。

    致使楚家一直都有種憤世嫉俗的念頭,痛恨世人的現實嘴臉。於是,楚家立誓也要找到一種能夠破解自身詛咒的方法,令楚家重現往日輝煌。隻是,幾千年來都沒有成功。

    而在這裏,楚雲揚這個楚家三千年來的異數似是給楚家帶來了一絲希望。他竟能憑借被詛咒的腦域轉化出一絲封印之力,著實不可思議。這倒是令他父親欣喜若狂,以為祖宗顯靈了,家族複興有望了。所以才決定送楚雲揚到鎮上最好的封印學校學習。

    但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兒子雖然能夠修煉封印術,可是那修煉速度絕對是差中極品。一般可以冥想的修煉者,隻要稍微用些心思,三年內都可以達到二級水平,可是楚雲揚比別人刻苦十倍,六年來還是一級,都眼睜睜看著三屆同學畢業了,而他依然還在學習紮實的基本功。

    一聲沉悶的雷聲,滾過天際,楚雲揚緩緩收迴了目光,關上窗戶,迴到了床上,他仰天看著高高的天花板,心裏暗自下了一個決定:“父親,你看著吧!我一定會再現我楚家往日的輝煌。”

    雨,終於下了起來,紛紛揚揚,不住的敲打著屋頂與窗戶,楚雲揚在這淅瀝的節奏中漸漸睡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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